第十六章 远虑近忧，噩梦缠身引往昔（一）（1 / 1）

竺浅沁刚感受到手臂被华天离牢牢抓住，周围的一切便飞快向后倒退，他们早已出了书房了。再次在华天离的辅助下飞过试心庄，飞上试心峰，不知是华天离功力日深还是心中憋着一股怒气，竺浅沁明显感受到师父这次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周围的一切都快速从眼前闪过，不断地上升和周围的空气稀薄了不少，让本就极容易晕眩的竺浅沁浑身直冒虚汗，可华天离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竺浅沁拼命忍着身体自然的反应，即便功力早已今非昔比，对快速飞行的不良反应却没有多大改善。

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会儿，竺浅沁闭着眼睛不断告诉自己。体内浑浊的气息涌上喉头，竺浅沁觉得自己真的是要忍不下去了。突然间，喉咙一凉，一阵清爽的感觉顺着喉咙下去，活生生把这股浊气压回了体内，感觉脑子清爽了好些。竺浅沁当然知道，这是清心草的奇特功效。

过了好些时候，华天离才停了下来。竺浅沁感到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似乎之前来过。

“这么久了，一点进步都没有。有心比聪明更重要。”华天离看着竺浅沁有些泛白的脸色，语气更显严肃。

竺浅沁不自然地低下头，确实，从拜师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有个这么严重的问题，速度一快脑子就会自然地缺氧，这也让她习惯了以较低的速度飞或者选择步行，不然仅凭她如今的能力她一定会晕倒在半路。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习惯了，或从没有想过去努力改变自己。舒颜给了她足够清心草研磨成粉而制成的小药丸，她完全已经依赖了这些小药丸，时间越是久她便越是不在意，但这种依赖终究是遗患无穷的，这样她的命脉就悬在了一颗小小的药丸里。华天离一句话就道出了她的潜在问题，敦促着竺浅沁思考一些从来没有在意过的问题。

周围是空旷的平地，远处似乎有个半人高的石台，在云雾缭绕中显得朦朦胧胧的，这里像是在高山顶部。

“这里就是试心峰顶！”在竺浅沁恍惚间华天离就已经站在平地的边缘，虽然背对着她却像是知道她心中的问题。

竺浅沁自然地想要迈出一步走到华天离身边，但刚挪动了腿就感觉一阵酥麻传来，该是跪久了的缘故。竺浅沁一个不小心几乎要摔倒在地，一个强大的力量从手臂撑住了她的身体，明明还在远处的华天离瞬间回到了竺浅沁身边扶住了她。竺浅沁总是能够体会到师父的关心，他总是能及时出现，扮演着竺浅沁心中救世者的形象。

华天离看着扶着的竺浅沁，自己明明很生气却不知怎么为什么还要扶住她，让她重重地摔倒在地又有何不可。华天离自然也知道生活就应该在一次次跌倒后爬起来，可心中的不忍还是打败了他。看着还是这样孩子气的竺浅沁，强忍着泪水的眼里又好像满是感念。她心中为什么总是要背负这么多，师父，她在意；朋友，她要管，可她心里什么时候能有些自己？她以后是否会背负更多，她的执着又是否会一步一步逼着她走向深渊？这孩子经历了太多的苦了，以后还有多少痛会跟着她？华天离不忍心，而他从一开始就强压着内心的疼惜，他必须扮演一个严师的角色，时间恐怕等不及他教好这个让人操心的徒弟。只是未来，从来都是未知的，会因为一念之差而天翻地覆，即便他有再强大的能力也无法改变该有的生命轨迹，在万物面前一切都是脆弱的。

竺浅沁随着华天离走到边缘，她可以明显感受到师父心中藏着事，如果他愿意，其实他什么都可以和自己说，但师父就是喜欢把事都放在心里。竺浅沁自认为是理解师父的，从小就背负了整个门派的希望，小女儿又永远长不大，他的生命一刻都没有放松过。各方面的压力让他只能封闭自己，让自己变得没有弱点，打开心扉的另一面就必定是受到伤害。

眼前就是万丈深渊，竺浅沁眼中只是层层密云，深不见底，两边的峭壁像是垂直于地面的，试心峰的高与险确是世上少见，想要从这一面登上试心峰，恐怕只有仙人才行吧。

“向下看看，有什么感觉。”华天离右手抓着竺浅沁的肩膀轻轻推了她一把，竺浅沁感到半只脚下已经空了。

竺浅沁并不恐高，甚至有些天生的喜欢刺激，但猛然一下子被华天离扯到悬崖边几乎就要掉下去，心跳还是难免漏了一拍。竺浅沁整理了一下情绪，努力平静地说道：“万丈深渊。”

“跳下去就是万劫不复，你害怕吗？”华天离的语气像是在讯问竺浅沁是否愿意跳下去。

竺浅沁朝着崖底望了一眼，她不明白华天离为何会这样问她，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隐藏起心中的不安，“沁儿很珍惜师父给我的第二次生命，但是沁儿答应过师父要从令如流，沁儿会说到做到。师父让沁儿跳，沁儿不会有二话。纵使有一天，师父要沁儿去死。”

竺浅沁看向华天离的眼神是这样坚毅，华天离可以感受到竺浅沁内心的坚定。他猎鹰一般的眼睛从来不会看错人，不觉背后有嗖嗖凉意，总有一天，这份坚定会让她万劫不复。这个眼神太像了，会带来灾难，就像那年。

“没有人会永远对，你给我记着，只要做错一个决定，错误地走上一步就可能会从顶峰坠入崖底，但想要重新攀上顶峰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是你无法设想的，更多的人就这样永堕深渊。”华天离努力平静着语气，盯着竺浅沁的眼睛想要看透她的未来是否真的会走上那条不归路，“为师不希望你失去了自我，不希望有一天你会无法控制自己。你都这么大了，遇事该有自己的判断，即便是为师说的话也不会每一句都对，当你发觉一个人做的事可能会伤害你伤害他人，或者做了一件错事，你应该阻止而不是包庇，即便那个人是你最亲近的人。为师要你多听，多看，多想，心中时刻有一杆秤，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私心。”

“但在沁儿心中师父的话就一定是对的，沁儿是一定会听的。师父做事情自然有师父的道理，沁儿相信师父永远不会害我！”竺浅沁始终无法违背自己内心的那个声音，违心地答应师父的话。她信任华天离，无条件地信任他。

“你……”华天离刚微弱下来的怒火再次被竺浅沁点燃。

他没有想到，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女孩在他不经意间居然埋下了这么深的执念，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固执，但她这样迷失着自己终究是会害了自己害了他人。华天离知道，执着是一个人最容易被利用的软肋，当一个人固执于自己的世界，他就注定会被旁人利用，被旁人控制。当这个被利用的人有那么一段不同寻常的历史，不同寻常的背景，她就会成为一个祸害，一个足以撕毁整个世界的危机。华天离这么久的痛苦坚守或将毁于一旦，更可怕的是时间越久，他就越无法冷静地判断。华天离脖子上的青筋微微一现，这一刻，他确实动了杀机。

“不要！”

华天离抓着竺浅沁的手被一股力量重重地推开，而竺浅沁被一个彩色的矮小身影紧紧抱着，熟悉的味道直钻进她的鼻子里，她知道二爷来了。

“你怎么了？”竺浅沁感受到抱着她的二爷身体的重量却都压在了她身上，像是一个被掏空了的躯壳，虚弱无比。

“庄主，别生沁爷的气，有什么事，我替她担。”二爷伏在竺浅沁的肩上，却是挡在她和华天离之间替竺浅沁支起一个屏障，二爷的声音还是那样虚弱，竺浅沁这才想起，怕是自己连累了她。做为蛊母，承受的要比主人多得多。

华天离捏紧这双手，指甲几乎都已深深陷入肉中。这是怎么了，他又失控了。能力越大，知道的越多，所要承担的也就越多。华天离也很希望自己可以完全信任她，但是她的表现却一次一次提醒着他，告诫着他。他险些犯下大错，青衣一闪，飘然离去，华天离知道自己需要冷静，要怎么办，他从来没有这样的进退两难。

“到底怎么回事？”竺浅沁越来越不明白眼前的形势，师父一脸古怪愤然离去，二爷看似过激的举动，说的奇怪的话。竺浅沁感觉自己的世界似乎要比他们慢上一些。

“沁爷，刚才你师父要杀你。”二爷声音轻到几乎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