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1 / 1）
许攸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的樱桃树下的坐着两个陌生的女人。
容筱端着洗完菜的污水出来刚要泼到边上，看到皱着眉的许攸，心里猛地一咯噔。
这几日的事情太多，好不容易现在才算忙得告一段落。芳华还一直和容筱念叨着自己好像忙忘了什么事，如今想起来，不就是忘了让人去宫里和这个院子的男主人说一声吗！
容筱吧盆往旁边随手一放，往前几步蹿了过来，怯生生道：“老爷回来了，夫人跟着邢夫人和李夫人去郡主府了，说晚饭前回来。这两位是夫人，呃，夫人之前在贾府里的好姐妹彩霞姐姐和她的婆婆赵嬷嬷，彩霞姐姐有孕了，一时没住处，夫人就把她们接过来了。彩霞姐姐的丈夫是如今在将军府里做护院的贾环贾大哥。”
彩霞和赵姨娘一见到许攸来就站了起来，此时大气也不敢喘。
芳华当时把彩霞和赵姨娘接进来时，直接就给彩霞和贾环定了亲，完全无视其他所有人的意见，于两天前把婚事给办了。贾环是被从将军府借来的两个侍卫给绑着拜了天地的，然后又给拴在院子里的樱桃树下，堵着嘴栓了整整一宿。
赵姨娘再不愿意儿子受苦，芳华把她和贾环的卖身契拿出来晃了晃，她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了。谁让当时官府直接就把人当奴婢带走发卖了呢！
倒是彩霞，本来已经被茜雪变回了自由身，现在也成了芳华的奴婢。一是因为如今良贱不婚，平民和奴婢之间不能通婚；二也是因为自由身的平民每年要交许多的税，彩霞根本出不起。
赵嬷嬷听了容筱的话，心里一阵发苦。她金枝玉叶的宝贝儿子，也曾是贾府的环三少爷，如今却成了奴婢，去给别人看家护院！
可如今形势比人强，芳华一句话，就能决定贾环的去留，赵姨娘再蠢也不敢反对。而且她上次匆匆一面，也发现贾环变了许多。曾经贾环虽说常常不服气自己不如宝玉受宠，丫鬟们不爱搭理自己，但是却没有如今那么戾气，简直是恨不得杀人放火，拉全部人陪葬的感觉。
本来，一开始赵姨娘是想说服贾环纳彩霞做妾的，然后再娶个好门户出来的女孩当妻子。彩霞不会不愿意的，贾环就算不肯，自己这个当娘的以命相逼，儿子总会愿意的吧！彩霞多好一孩子，对贾环一片真心，还怀了自己的头一个孙儿。
可惜她的一切算盘都被芳华打乱了，芳华真金白银把人买回来，那就没打算继续当主子供着。
赵姨娘当初还笑话过被芳华赶回来的宋婆子，如今真轮到她自己身上，她真是哭死的心都有了。
许攸只随意看了彩霞和赵姨娘一眼，对着容筱确认道：“夫人说了，要回来吃晚饭的吗？”
“是呀，还让我把鸡给杀好了，一半炖了鸡汤给彩霞姐姐补身子，一半做……”容筱顿了下，改口道，“做盐酥鸡。”
芳华一吃辣子，嗓子就会发炎，要咳嗽好几天才好。故而许攸在芳华这么“病”了一次后就严禁家里出现任何种类的辣椒了，所以芳华只能趁许攸进宫轮值的时候，才敢偷偷地吃辣子。
许攸自然听出容筱改口了，但是他也没点破，点点头进了厨房。
过了没多久，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切切炒炒的声音。
彩霞吃了一惊，低声问容筱道：“他，老爷在做什么？”
“做什么，做菜啊。”容筱理所应当道，随即她明白，对她和芳华来说，许攸做菜是再平常不过一件事，但对彩霞和赵姨娘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啊，那个，老爷喜欢做菜，夫人也喜欢吃他做的菜，所以……”
容筱挠挠头，嘀咕了句：“我进去帮着烧火了！”
然后就一溜小跑也进了厨房。
赵姨娘张大了嘴，对彩霞道：“我的个乖乖，男人进厨房我是见过，但是男人给媳妇做菜的我是头一次看到！我大舅妈生孩子那天早晨，还爬起来给她男人做饭呢！”
彩霞讷讷道：“不然，我也进去帮帮忙吧。”
赵姨娘忙道：“不行，坐着坐着，我去就好！”
“姨娘……”
“哎，又叫错了你！”
“娘。”彩霞不好意思道，“还是我去吧。”
“傻丫头，头三个月，可要注意了，不能大意啊。”赵姨娘把彩霞推到椅子上坐好，叮嘱道，“乖乖坐着等吃饭吧，芳华都说了不许你干活的。”
赵姨娘讪笑着进了厨房，许攸头也不抬道：“出去。”
赵姨娘脸一僵，容筱忙道：“老爷的意思是，厨房太小了，挤不下三个人。而且嬷嬷您是长辈，用不上做这些活，有我一个人打下手就够了。”
郡主府里，刚出了月子的紫薇正和郡主一起斗着摇篮里的孩子。郡主在一个月前生下了女儿，先取了个小名叫果儿。
长公主的意思是，大名要留着皇上起，这样才能显示出她这一脉在皇帝面前多少还有些面子。只是最近宫里事多，皇上没心情，长公主也没寻到机会去提这事，所以才耽搁下来了。
“这孩子，长得可真俊俏，可不是女儿随爹吗！”紫薇道。
“那是，他爹也就这么一个优点了。”宁湘郡主喜滋滋道，“只可惜这胎不是个儿子，过几年还要再受次罪。”
“受罪也值得，要是能生这么漂亮的小丫头，民女受多少罪都愿意。哎，只可惜民女长得不咋地。”芳华感叹道。
“你男人长得不错啊，女儿不都随爹嘛！”郡主揶揄道。
“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长得不错，可这张脸若是搁在女孩子身上，哎哟那可太作孽了，嫁不出去了要！整个一个河东狮！”芳华苦着脸道。
一旁的黛玉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她捏着芳华的脸道：“是谁刚嫁人那阵子，成天和别人夸自己夫婿长得好的？啊？恨不得对着我家门口的看门狗都说上几百遍。”
见黛玉终于露出了小模样肯说话了，芳华心里才松了口气。
黛玉的肚子始终不见动静，李崇光那房倒不太急，架不住各种七大姑八大姨的碎嘴。如今看着宁湘郡主和紫薇讨论儿女经，她心里怎么能好受呢。
只是是郡主府，宁湘郡主是君，她们几个是臣。宁湘郡主高兴了，可以开恩跟她们做朋友，宁湘郡主不高兴了，除了紫薇，其他人一点脸面都不用给。
几人笑了半响，宁湘郡主从梳妆台拿了一盒脂粉来：“对了，这是陈尚从他一个狐朋狗友那里寻摸来的，说一百两一盒子。”
紫薇道：“真是礼贵，清更贵，驸马可真舍得花钱呢。”
“怕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吧。”芳华笑道。
宁湘郡主含笑嗔了芳华一句，打开来，抹了脸粉拍在了芳华脸上：“就爱促狭别人，知道你眼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夫人可是给你陪嫁了一大笔银子去了，可别被许攸迷得不知今夕何夕，把银子都倒贴了去。”
“咦，这胭脂怎么没味道。”芳华好奇道，凑近了紫薇，“夫人，你也闻闻。”
“就是要的没味道。果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别说胭脂味，花香果香味什么的都不爱，一闻到就吃不下奶。但是这天气也冷了，我不能什么都不抹呀。陈尚就弄了这玩意来让我抹着。”
黛玉听了，对旁边的宫女道：“劳烦拿盏茶来，刚吃的蜜饯太甜了，甜的齁嗓子！”
宁湘郡主听了，大笑：“何必拿一盏，直接拿一壶好了！”
出了郡主府，几人又去李家坐了坐。雪雁已经嫁人，看着倒还是一团孩子气。王嬷嬷看着很精神，里里外外指挥着院子里的人。
“既来了，就留饭吧。反正今儿李郎也和他朋友吃酒去了，我一个人吃也怪孤单的。”黛玉道。
“你不用陪着你婆婆她们吃吗？”紫薇问道。
“不用。”黛玉说着，低头笑了下，“我婆婆和公公感情恩爱着呢，不喜欢我们这些小辈去打搅他们独处的时光。”
芳华噗嗤一声，笑道：“看来李家家风如此，怨不得李公子也跟个牛轧糖似的老粘着你。”
黛玉作势打了她一下，道：“对了，上次茜雪来的时候，还说了个笑话给我听。说她在街上，看到个小娘子，和她那相公走得好好的。突然有辆马车冲了过来，那相公一把抱住了自己媳妇躲到一边，结果呢，你们猜怎么着？”
紫薇看了眼芳华，好笑道：“怎么着了？”
“哎呀那小媳妇，也不知道是被蹭到了还是吓到了，竟然捂着脸就跑了，把她相公给晾街上不管了。”黛玉说着，笑得软倒在紫薇身上，“哎哟然后那小媳妇自己还迷路了，还是茜雪把人给领到她那相公跟前的。”
“哎呀，人家第一次看到那么严肃认真的许攸嘛，而且他脸凑我凑好近，我一时把持不住！”芳华捂着脸害羞道。
“你们几个，是诚心秀恩爱给我瞧是不！看将军又去郊外练兵了，我成孤家寡人了！”紫薇佯怒道。
“切，当我不知道呢，将军早和你和好了，一天七八封家书过来。那次林郎前脚才进府门，后脚他弟弟就又带了一筐新摘的山桃来了，还一直抱怨他哥跑太快，不然一趟就让他带来了，自己何必又跑一趟。”芳华翻了个白眼。
紫薇脸色微红，几个人拉着手，心里无限感慨。
几年前对未来无限彷徨的三个豆蔻年华的女孩，一想到嫁人就惊慌不已，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未来的路平坦还是崎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是良人还是歹人，她们一无所知。
如今想起那时候的绝望、犹豫、惧怕和不甘，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好在，好在她们并不是孤单一人，好在她们一直互相陪伴、互相扶持。
虽然，她们现在的生活并不是十全十美，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烦恼，但是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吗？
已经足够了，该知足了，芳华想着。这一路走来，和那么多的人的命运相交在了一起，分离又重聚，重聚又分离。她只想着，尽可能地去帮助更多的人，让身边的人，尽可能地过得幸福一些。
如果可以，她想去打听下贾家那些人的去向。也许为时已晚，也许只是在安慰自己的愧疚心，也许只是虚情假意地作秀……
只是这次，她不要再依赖紫薇或是贾萱，她要凭着自己的力量去做这件事。
芳华被黛玉派了马车送回了家，进了门还在想着自己的打算，却意外地看到了许攸。
桌子上扣着两个菜，容筱一见到她，就立刻端了去厨房热了。
芳华啊了一声，讷讷道：“你回来啦。”
许攸点点头，道：“做了你要的盐酥鸡，还有清炒菜心。”
他这真是忠实执行者芳华荤素搭配的要求，做一道荤菜必要再做一道素材，反之亦然。
“你还没吃吧。”
“等你一起吃。”
芳华说不出话，最近她似乎完全没有在想许攸的事，甚至连他要回来了也不知道。她真是个不尽职的媳妇。
“我，对不起。”泪不由自主下来，芳华低下头，帕子还没拿出来，许攸就伸手给她擦泪了。
“别哭。”许攸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哎，不哭了，新扑的香粉都冲没了，这可是郡主用的呢。”芳华不好意思道，胡乱用帕子擦了擦脸。
许攸想起同僚说过，但凡媳妇买了啥新衣服新首饰新胭脂水粉，什么别说先夸一顿准没错。
“恩，很香。”许攸道。
芳华噗嗤一声：“香什么香，笨。”
她往屋里走去，许攸也要跟进来，被她拦住了。
“别进来，我哭成这样丑死了，不许你看。”
“不丑，好看。”许攸对着落下的门帘道。
想起刚才芳华的话，许攸将沾了芳华眼泪和香粉的指尖放在鼻尖闻了闻。
“真的不香，奇怪，郡主用的香粉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许攸想着。
“天啊，老爷一定是爱惨了芳华姐了，芳华姐的泪他都要放鼻尖闻闻，还闻的这么陶醉！”一旁端着热好的菜躲门边的容筱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