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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上）
瑟兰迪尔眨眨眼睛，眼前晃动的一片白光渐渐消散，紧接着再熟悉不过的寝宫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他领口大开，嘴里盘旋着一股龙舌兰烈酒的辛辣味道。那味儿不错，他舔了一下嘴唇，转脸去看坐在床边、张着腿、反坐在椅子上的莱格拉斯。
“我是怎么啦？”
那位超模的记忆还停留在办公室里，满是火药味的言语交锋的开场，他从办公桌后转出来，低头，和来自摩瑞亚珠宝的宿敌索林视线相接，双方剑拔弩张。
“然后你突然就昏过去了，”莱格拉斯言简意赅地说，“高血压，医生说可能是睡眠不足、酗酒和情绪激动引起的，而且你受伤的眼睛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天哪，自己居然在索林面前发生了这么丢脸的意外，那位超模沮丧地从床上直起身，他甚至无法原谅自己了。莱格拉斯则递给他一个靠垫，好让他坐得舒服些。
“也不能算是输，”莱格拉斯望着他，作为那位超模的儿子，这位小王子轻而易举能从父亲眼神的变化猜出他在想什么，“索林被你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要放什么大招，或者是对他性骚扰。”
“……”
“而且你是正对着他倒下去的，他的脸被你撞青了，你左眼上的银质眼罩还磕破了他的鼻梁，”莱格拉斯继续安慰着他的父亲，“要不然以你办公室的硬木地板，你现在准是鼻青脸肿躺在这里。”
“……”
瑟兰迪尔扫了一眼房间里的镜子，他脸上的妆容被卸掉了，一边的眼罩已经取下，身上的衣物全部换过，变成舒适的睡袍。
“不是我帮你换的，是加里安他们，”莱格拉斯托着下巴说，“我从森林里接到电话回来时，你就是这样子了。”
“打扰你露营了，王子殿下，”瑟兰迪尔移动了一下四肢，酸麻的疲惫像潮水一样袭来，可能是昨晚上实在喝太多了，“你的朋友们呢？”
“没关系，他们去孤山那边玩。索林用极为可怕的热情邀请了那四个霍比特人，吉姆利是捎带着的搭头。吉姆利给我发消息说他们正在孤山那边大吃大喝，索林隆重地用美味佳肴款待他们，态度友好得吓死人。”
“那看来索林和比尔博又吵架了。”瑟兰迪尔一针见血地说。
莱格拉斯不由得笑出声，曲线救国的战术对于攻略带着孩子的长辈永远是最精准有效的方式。索林正等着这几个霍比特小鬼吃饱喝足后，在比尔博面前说他几句好话呢。他们俩都笑起来，莱格拉斯凑近看了一下他父亲，小声说去拿点吃进来，接着起身离开了卧室。
瑟兰迪尔打开手机，被委以重任的手下给他发了第一份嫌疑人资料，一共有1755人，包括所有在大街上多看了那位小王子一眼的，接下来就是缩小范围的筛选。排在嫌疑人第一位的是爱隆的养子阿拉贡，他和莱格拉斯接触的时间最长，两人甚至在体育馆共度了一整个晚上。
这个应该不是，瑟兰迪尔判断着，他认为是个轻浮、随便、会向陌生人搭讪和约炮的那种。那种人在人类社会相当多，而他的小王子太漂亮又太单纯，接着他把阿拉贡从嫌疑人名单上删除了。
他抬起眼睛，正看到他儿子提着果篮进来。他不动声色地收起页面，改换到新闻频道。莱格拉斯将眼药水递给他，自己坐在一边给苹果削皮。
“不要工作了，先休息一下吧。”
瑟兰迪尔给两边眼睛都滴了眼药水，他闭上眼睛，问：
“对了，莱格拉斯，你知道奇力和陶瑞尔出了什么事吗？索林似乎又是为他们两个而来。”
“应该没什么事吧，陶瑞尔最近根本没出过密林。就算索林不相信她的话，密林出入是有记录的。”
“我知道，”瑟兰迪尔点点头，他回响起索林莫名其妙的咆哮，“索林好像是说陶瑞尔让奇力给她买了什么东西？”
他感觉到身边儿子怔了一怔，精灵对于气息的感应比人类灵敏得多。他慌忙睁开眼睛，莱格拉斯已经放下苹果，偏过脸去，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圈阴影。接着那个男孩起了身，几分钟之后拿着一件东西进来，轻轻搁在床头柜上。
“那不是奇力或者陶瑞尔的责任，是我的责任，是陶瑞尔让奇力为我买的。”
莱格拉斯主动说，他一向是个诚实、愿意替人着想的男孩，尤其不肯为了保全自己而拖其他无辜人下水。
“那是什么？”
瑟兰迪尔拿起床头柜上的东西，看了看，没有外包装，看起来像是染料工业上用的试纸。他听见莱格拉斯简单告诉了他答案，他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索林的忧虑和怒火来自何方。
“但是，好像有点不对……？”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提出自己的疑惑。他毕竟比那个男孩年长太多，生活经验也更丰富，虽然不包括使用这些玩意儿上的经验。精灵情感生活方式简单至极，而且他们坚信，维拉会直接告诉他们将得到什么，根本不需要什么工业产品来验证。
“很简单，电视上都说准确率百分之九十九。”
那个诚实男孩儿撕了一张捏在自己手上，又撕了一张递给他心存疑虑的父亲，演示了一下用法。接着下一刻，两双非常漂亮的、有着浓密长睫毛和血缘关系的蓝眼睛互相看着。人出于极度震惊当中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那位超模腿上横着的毛毯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地板上。
同样这个早上，巴德从医院里接回了他最爱的小天使蒂尔达。蒂尔达的病情恢复得不错，医生这样告诉他，剩下的事情只要在家休养几个月。重新回到家里的蒂尔达还算开心，尤其考虑到她可以一直幸福地呆到家里，直到明年春天再去上学。她的姐姐和哥哥仍然在放秋假，姐姐雪歌正在缝补一些衣物，毕竟比买新的要划算。而哥哥巴恩则在修理家里的窗户，冬天快到了，他要把变形的窗棂重新拉正。巴德围上围裙，在厨房里做饭，并且大声唱着歌。他有一副好嗓子，歌声动人，他的孩子们也跟着他一齐唱起来。
靠着瑟兰迪尔的支票，巴德暂时度过了眼前的危机。但他绝不是那种平白受人恩惠的人，他同时给瑟兰迪尔寄了一张借据，他决心要慢慢偿还这笔钱，并支付比银行略高的利息。他有这个信心和决心，等孩子们再长大点，他赚的每一分钱都可以用来支付债务。不过眼下的问题是，他在心里想，冬天快到了，家里毫无积蓄，他得再找份兼职做，赚一点钱。冬天的北方冰寒刺骨，长湖镇物流公司经常停开货运。而司机是计件工资，那使得冬天的收入总是会比其他季节少。
要找工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哪怕是打零工，他去年搬过砖的工地今年已经开始装修，不再要人了。长湖镇虽然毗邻孤山和密林，但经济发展有限，机会很少。他既没有什么学历，又顶着人们对吉瑞安家族的偏见，更是难上加难。当然，其实对于这个做过中土第一超模前情人的男人来说，他赚钱的机会不是没有。早就有八卦小报的人找上门来，出高价购买那位超模的隐私，越隐私越值钱。他甚至还接到过电视台编辑的电话，极力邀请他参加“名人前妻”真人秀。但这也是这个男人绝对做不来的事情，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尊严，但绝不愿伤害别人的、尤其是他曾经爱过也爱过他的人的尊严。
下午巴德出完车回来，去了趟职业中介所碰碰运气。中介所掮客的阿尔弗雷德扫了他一眼，说了一大堆世道艰难、工作不易的场面话。当巴德一言不发地付钱给他时，他就改口了，热情表示愿意为巴德想办法。结果巴德回家刚吃完晚饭，就接到阿尔弗雷德的电话，说有一个工作机会，让巴德去面试。
不管是什么机会，对于处于困境的巴德来说，都是欣然前往。他吻了他的孩子们，将自己稍微拾掇了一下，按照阿尔弗雷德给的地址，顶着暮色出了门。
稍晚些时候，这位中介所掮客接到了对方老板打来的电话。老板对阿尔弗雷德这次介绍来的人十分满意，长相和身材都相当不错，是干这一行的好材料，只是正在花时间说服他放弃无谓的脸面。毕竟，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世界，豁得出去，才能赚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