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祝福(1 / 1)
我看向望舒,第一次觉得她很有心计,却无论如何恨不起来,我讨厌死了这种不能自主的感情。转身背对着她,平静地说:“无论你有什么目的,你成功了。”
我将那颗爸爸送给我的琥珀缓缓摘下,没敢看便扔给她,“还给……他吧。”
她轻松接住,仍旧不染一尘的微笑。从小就听说神仙慈悲,但在望舒身上,我除了淡漠,一点慈悲的都没有感觉到。
我转身走出鬼屋,门外何天他们仍闹作一团,我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我默默地向前走,却不知要走到哪里去,只觉得自己被全世界甚至自己欺骗背叛,心入泥沼。渐渐地我的眼睛也看不见了,人影一晃一晃我却不看不清,就那样,一直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哪里,有人从我身后,一把将我拽进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我,尖尖的下巴抵在我肩头,膈得我生疼。
他身上有清风的味道。
“琥珀?”他轻轻地唤我,“你怎么了?”
我回头,白珩带着那条民国式旧围巾,皱着眉头看我。我蓦地就想到他的房子里以前那两间风格迥异的房间,原来一个是为昌平准备的,一个是为凌小姐准备的,而现在主人却是换成了我。我冷笑,这才是金屋藏娇的故事吧。
“你心里到底有几个人?结璘、哥哥。”我望着他幽深的眼眸,平静地问。
他愣了一下,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片刻又笑了,“隔了一百年,你还是用同样地语气,问我同一句话。”
他那笑容,那么凄冷,讽刺。
我不说话,等着他的答案,即使他怎样的答案都不会让事情有任何的转机。
他说:“我的心再大,都只装得下你一人。”淡淡地嗓音,似是随时会跟着他身上的清风散去。
一人?是那颗精灵眼泪一人,还是昌平公主一人?是凌琥珀一人,还是方琥珀一人?我笑一笑,像往常一般。
“可是,我,方琥珀,不是那颗眼泪,不是昌平,不是凌琥珀,我不会再被望舒那滴眼泪里留存的对你的爱恋所影响,”我听见自己清脆如水晶鞋破碎的声音,“让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方琥珀,从来都不爱你。请高高在上,享尽安逸长生的天神你再也不要打扰我平凡卑微的短暂人生。”
我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嘴角一定带着笑容,左边脸颊上也一定有他最喜欢的酒窝。
“你既要如此狠心,那我走后,请你至少收好这颗琥珀。”
我拿起那颗琥珀,看了看,里面那滴眼泪折射着灯光,霎时五光十色。我抬起手,将它扔进了路边铺满枯枝的湖水里。
“别想再操纵我!”我几乎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话。
结璘身形踉跄,面色霎时变得惨白,紧抿着嘴角盯着我。片刻,消失在我面前。
我静静地站在湖边,十二月的风带着湖水中泥土和鱼腥味吹来。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闹着跑过我身边,有一个“咚”地撞到我胸前,我踉跄着退了几步,胸口强烈的撞击感使我终于回神。
我拉住那个孩子的胳膊,他眼神胆怯的看着我,其他的孩子也站在一边,面色肃穆手足无措。
我冷哼一声,“作业做完了吗,嗯?马上期末了,复习的咋样,啊?能考双百不?”
听我说完,孩子脸上显出憎恶的神情,挣扎着要从我手里挣脱。我看着他,又发难,“你爸妈没教你做了错事要说对不起?”
我下决心要抓住他,任凭他怎么也逃脱不了。僵持之下,他开始哇哇大哭,不消片刻,我们周围便围了一群人,对着我指指点点却不敢上前解围。一个孩子拉着大人匆忙跑进来,我一看,原来是方才撞到我的那一群孩子中的一个,对他冷笑一声,这么小就知道告状,长大也不是什么好人。
被拉来的大人应该是我手里这个孩子的妈妈,看到自己孩子在我手里,便冲过来与我理论。我笑一笑,放开那个孩子,拍着手幽幽地说:“注意点家教吧,长大可怎么了得呀。”
大人回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趁着观众都向着她,开始咒骂,没有轻饶了我的意思。
我们对峙着,葛菲菲他们许是被人群的喧嚷引来,以为是有什么热闹可看,却不曾想,闹出这出热闹的竟是他们的小伙伴——我,惊奇之下面面相觑。
葛菲菲和何天扑到我面前,不分青红皂白,也不问我什么,对着那些看热闹的和那个妈妈就开骂,何天更是各种脏话往出冒。我看着在我面前气愤的面红耳赤的他们,撇了撇嘴,然后拍拍他们肩膀,悄悄说:“其实是我过分了。”
他俩顿时石化了。
几秒钟后,何天对着那几个小孩子发狠:“小爷心上人今儿在这被你们欺负了,小爷我宽宏大量,不跟你们计较,敢有下次,看小爷不扇死你们!”
说完拉着我突破人墙,留身后众人指指点点,叹息扼腕国民教育。
社长他们倒是目瞪口呆,对着何天直点赞,孙晓静却闹起了别扭,耍脾气说要先走,何少爷看也没看,摆摆手说:“嗯嗯,走吧。”
孙晓静气急,跺着脚走了。
他们问我白珩去哪了,明明看见他来找我,我说他有事先走了。社长哪壶不开提哪壶,说望舒也不见了,该不是两人一起走了吧,被何天揍了一顿。
这个平安夜,最终以不欢而散收尾,除了葛菲菲,没有人吃到深红发黑的苹果。
白珩再也没来找过我。
学期末,我认真复习每一门数学课,最终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考试。寒假趁着去美国前回了趟家,去医院复查,医生又给了我几瓶药。
没事的时候,我就坐在窗前看书或者整理去美国的行李。爸妈和周围的人都说我更加沉静了,我笑着说因为要去美国了,紧张。
在家呆了一周,我搭着飞机从西安转机洛杉矶再到加州。
从洛杉矶到加州时,正在平稳飞行的飞机突遇百年难遇的气流,我们被卷入气流中心,昏天暗地之下飞机失去平衡,向下坠落。
在剧烈的失重感之下,我觉得自己轻盈的像能飞翔。我想经历这些,我得到的最靠谱的东西就是,能坦然的接受一切,即使是死亡。
坠落了几分钟之后,忽然机身一个回环,似是被一股力量托起,然后渐渐地重新飞上云端。身边不少人激动到哭泣,不断的向上帝祈祷感谢。
我微笑,却瞥见身边原本空置的位子上多了一个男孩。大约二十一二岁,东方人长相,穿着似摇滚明星,热情奔放。
他也冲着我笑,拉过我的手,将一枚亮晶晶的东西放在我手上:“请你务必好好保管这枚琥珀,这是结璘拼命为你换来的机会。”
我内心恸然,看着这枚琥珀,咕哝嘴巴,刚要开口问出隐在心中已久的“结璘他,怎么了?”,却在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像是被某种法力抹去了一块记忆,再也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我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琥珀,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将它从脖子上摘下来。
身边穿着朋克风的男孩感叹:“真漂亮啊!”
“谢谢!这是我爸爸送我的,宝贵的礼物。”我伸手将琥珀重新系上脖颈,再用手摸摸。
走出机舱,就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啰嗦着说让我自己照顾好自己,想用钱就打电话回家。我笑着说他啰嗦似老太婆。
何天也打来电话,说他要来加州找我,我骂他说他劈腿这事儿还没算清楚呢,他来了我也不会接待。他又使上从前那招撒娇耍赖,我只好挂了电话。
当初要不是他趁着我回家看爸爸跟孙晓静乱搞暧昧,我怎么可能和他分手,虽然我不是很爱他,但也没其他人可爱。
安定下来之后,有不少金发碧眼的帅哥追求,但我课业繁忙,尚无暇顾及恋爱这件事。葛菲菲打电话来,我跟她说似乎现在心里很空,没什么人能进来,我也不想付出,葛菲菲教育我说是因为我被何天伤的太严重,还没缓过来。
我觉得好像不是因为这个,但到底因为什么却不知道,只好承认何天也许真的对我来说有点重要。
葛菲菲又吐槽了她们教宇宙学的那个老头,爱打麻将,一个学期因为打麻将老是犯心脏病请假,一请假他们就只好上自习,唉,搞得她宇宙学不得不挂科了。
我安慰她说她可以去找她家陈家林出去玩玩,她觉得是个好主意,便乐颠乐颠的挂了电话。
我在加州生活的平静,没什么开心的,也没有不开心,除了很冷,吃不到最爱的肉夹馍凉皮之外,一切都好。
古德里奇教授很欣赏我,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跟他做项目,我没有立即答应,说考虑考虑,让他很失望。
我总觉得我似乎有一些事情没有了结,好像有关于葛菲菲那个爱打麻将的宇宙学老师,好像有关于爸爸送我的琥珀,好像有关于我和何天为什么分手,好像有关于身边的每一个人,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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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预告:两更,并且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