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冰块碎裂(1 / 1)
当我和白珩在一起,我总觉得光阴那么黏稠,像一块方糖,紧紧黏在窗帘上,每一刻移动都足够费力足够重要,也值得被记录;但它也那么轻佻,在阳光下微微一晒便化成易逝的水,毫无意义,消失的飞快。
等到平安夜的这一天,我们社里社长,瘦猴师兄和花子师兄,加上何天、葛菲菲以及其家属,还有社长他们强烈要求之后我不得不叫来的望舒,降落在长隆的时候,我才发现,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已月余。
期间几件有趣或是不得其解的事情,且听我一一道来。
白珩不知怎得变得灰常之黏人,我除了上课,总他处在一起,甚至睡觉——我搬过去的第二天,他坚持说他的床不舒服,要睡我的床,我说:“那要不我住你房间?”他挑挑眉一边说:“你住哪其实都不安全,”一边用胳膊圈着我跌到床上。我翻翻白眼,在他怀里蹭着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睡了。
每天我醒来,总能发现他像考试作弊却发现老师朝他看来时一般,急忙闭上眼睛眼皮还一跳一跳的囧样。这时,我就会用发梢稍刷他的耳朵,或者使劲吹他眼睫毛,又或者直接简单粗暴地亲他,他都会忍不住忽的翻过身来挠我痒痒。最后两个人闹作一团,在闹钟第八百次响时急忙起床,奔向学校,路上我还不忘向正在急速驱车的他嘴里塞面包。
忘了是哪一天,我们正在包饺子,他突然很深情地说:“我能想到最好的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平凡琐碎的时光,”他顿一下,好像是觉得太过矫情了,语气又轻松起来,“啧,如果能隐居那就更好了,你每天都只能看见我一个。”
我听出他语气中莫名的伤感,却不知他到底在惆怅什么,就接茬说:“对对,我们去澳洲买块地,盖栋别墅,圈个花园种点花花草草,剩下的就当高尔夫球场,嗯~最好再养一群羊驼玩玩,嗳,你说牧羊犬能牧羊驼不?”
“那得多大块地呀?!”白珩挑眉。
“反正你豪。不怕。”我笑得天然无害。
他摊摊手,“再豪也抵不住你这样花呀。”
“我们这叫不动产,置了以后保准升值,再说,我们还有群羊驼呢,羊驼生羊驼,羊驼生羊驼,很快我们就有一大群羊驼了,然后我们就可以以卖羊驼毛为生。嗯,就这么办了!”
他无奈地眨眨眼,继续低头包饺子,却喏喏小声说:“我怎么觉得直接卖羊驼来得比较靠谱呢?”
我噗嗤便笑了。
这些天,在学校里,偶尔会碰到望舒,她也偶尔会来家里和白珩长谈,这个时候,白珩总会用各种理由支开我。
哦,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是喜欢叫她望舒,似乎在我心里,我和她很亲近很亲近,就像是随时能合为一体;但我心里同时存在着另外的一种力量,将我和她隔得很遥远很遥远,远的让我排斥她,不敢靠近。
望舒总是优雅大方又清冷的样子,看见我她会微微一笑,对于传言甚至我莫名其妙的敌意根本不以为意。这让我觉得自己更加小肚鸡肠,没有气度。不过白珩表示我不用担心,因为我越是小肚鸡肠说明我越是喜欢他,他表示很欣慰。我皱皱眉无话可说。
不过社长他们隐晦的暗示,我跟望舒不止长相相像,笑起来那种疏离感也很像。这让我更加无语,也更加担忧——望舒真的不是白珩的故人吗?
好吧,不管怎样,我和她反正也算是有了点交情。平安夜聚聚也算顺理成章。
好歹是个有新仇旧怨,关系错综复杂的一群人的平安夜,按照社长的想法,我们得用一个特殊的方式来庆祝庆祝,并且适当解怨。我们面面相觑,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不过,问题来了:怎么才能显得不一样呢?这个问题让我们花了很久去考虑,每个人都死了数十亿脑细胞之后,终于决定:我们去鬼屋!
好吧,这个主意,嗯,是挺能JIE怨的。
被死拉硬拽走完三个鬼屋后,孙晓静、葛菲菲、何天和花子师兄、瘦猴师兄哭丧着脸发誓:“张旭!我跟你丫梁子结大发了!你丫最好别让我逮到小脚,不然非整的你哭出来!”
白珩怕他们的怨结的不深,还在火上加了把柴:“花子,你们这样说就不对了,是你们自己想去的,怎么现在赖张旭。”
“对!跟我没关系,你们自己要去的,干我屁事!”社长愤愤的唾沫纷飞。
我接着说:“嗳,张旭,你不能趁着胖子不在就说脏话呀。”
何天腿打着颤,手指指着社长:“好好,跟你没关系,我找胖子报仇去!”
“你们说的‘胖子’是张旭的相好不?”陈家林疑惑道,“不是的话,这样找人家报仇可不太好。”
“何天,你丫的别在这胡说八道,你说谁跟胖子是相好!”社长暴走了,哈哈。
刚开始我还以为陈家林是思想高尚,为人真诚的好青年,但是他说完这句后,我彻底为我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这年头,还有年纪这么大学历这么高的好青年吗?
看到何天他们打的水深火热不可开交,陈家林向我们挤挤眼:“众人拾柴火焰高!”说完又投入到保护葛菲菲的斗争中。
我苦笑,社长他们碰到我们,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眼神无意中看到望舒,她今天穿了宽松的衬衫,长裤,站在一旁淡淡地笑着。
白珩说:“我们还去第四个不?听说是最恐怖的。”
“去呗,不去多浪费。”
于是仅存的有生力量:我、白珩、望舒三人去了“死亡之屋”。这个鬼屋是集前三个的各种厉鬼并在其基础上通过更恐怖阴暗的场景、幽暗诡异的灯光和更血腥恐怖的厉鬼造型打造的终极死亡恐怖之屋。
最初进去时,白珩握着我的手,望舒走在我旁边。但是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恐怖血腥的场景,我觉得我们三个人同时出现在一个鬼屋里是一件很奇葩的事。比如,在幽暗的灯光下,白珩一个不小心把望舒当成我牵了出去,剩我一个人在鬼屋和众鬼玩闹;或者我和望舒同时感到害怕,扑到白珩身上,把他给扑倒了,砸到了厉鬼;又或者我直接没能忍住,在鬼屋里和望舒大干一场……
我想着这些,跟着白珩的步伐往前走,“呼啦”一声,似乎一个旋转门的开合之后,忽然感觉手上一空,定睛再看,白珩已经不见踪迹。我看看身后的望舒,她淡淡地笑着说:“有件事,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我的心突地跳一下,望舒气定神闲地说“我们谈谈?”
我冷冷地说:“白珩呢?!”
“我们谈完他自然就出现了。”
“在鬼屋谈,”我笑一笑,定了定神,“还挺应景的。”
她对我的挖苦没有理睬,只是走到一旁的棺材上坐下来,棺材里和吊在屋顶上画着恐怖妆容的两只厉鬼面面相觑,交换眼神,不知如何是好,最终只能静静呆在原本的位置没有动。
“你脖子上戴的东西拿给我。”
我低头,除了绳子之外,爸爸送我的那颗琥珀根本没有露出来过,望舒不可能知道。我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只是操着手看她,没动。
“那颗琥珀……”,她顿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你的精神分裂症没有痊愈吧?”
“那些幻想没有再出现了。”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可是你从没相信他是假的,结璘,不是吗?”
我如芒在背,她却那样风轻云淡笑吟吟的说。
“你那么轻易就爱上了结璘,不觉得太简单了吗?他是高高在上清冷高洁的月神,那么轻易也爱上你,也不觉得奇怪吗?还是说你用精神分裂这个理由麻痹自己?”
这些问题我没想过,不过如果我会想的话,也觉得我一定是精神分裂了。
“白珩和结璘很像,我和你很像,”她看着我,轻描淡写地说,“或许早已命中注定?”
一股凉气从下肢蔓延至心脏,我觉得极冷,快要被冻僵,我无法想象,有些人竟然会比鬼魅更加让我害怕。
我极力保持镇定,不想在她面前示弱,“你是谁?”
“或许现在你愿意把那颗琥珀给我?”她还是清冷的微笑。
我死死的抓着那颗琥珀,心里有些东西忽闪而过,却丝毫也抓不住。望舒就坐在那里,清雅如仙,丝毫不理会人间疾苦。鬼屋里那两只厉鬼终于被我们奇异的谈话内容和比他们更加诡异的氛围吓到了,从我眼前跑过急急逃命。
我感到胸前的琥珀越来越凉,逐渐凉的似冬日海面,快要结冰,这种慑人的寒冷通过我的双手传向我的四肢,随着血液在我体内快速的流淌,所经之处,甚至能听到皮肉血管结冰的声音。终于,它传到了我的心脏,倏地,我觉得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那些曾经断断续续出现在梦里的场景,一幕幕无比清晰的从心头滑过,连成一个故事。
一个我说不清道不明,却纠缠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我不是我,只是白珩,不,结璘的琥珀。
我曾以为我是结璘哥哥的唯一,我以为我那么幸运,可以得到白珩的爱,我以为我能在经历那些苦难之后至少看到希望,我以为我能和白珩天荒地老。却原来,一切不过是因为望舒的那颗眼泪作祟,不过是她在我心里藏了一点心动,一点爱意。原来我并不爱结璘,不爱白珩。而白珩,不,结璘也不过是爱上了那颗眼泪,并非我。
昌平公主早已明了,她说:“我们会再见,可是,却再也不是我了。”所以才有凌小姐的固执坚持。
而这一世,我是方琥珀,我有会争吵却深爱彼此的爸妈,我有精神分裂症,也曾有一个傲娇乖张却十分可爱的男朋友,我只是我,方琥珀。
不是任何人。
“砰”,冰块碎裂的声音。冰冷的血液带着心脏破碎的冰碴流向全身。我听见身体里每一块生机都在枯萎。
哀莫大于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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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二更,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