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鸣屋·归来(1 / 1)
傅云深要逃出去,可他放心不下屋子里的小妖怪。
主母又请来了新的道士,可见这人不会放过它们,他要想办法带他们离开这里,但受到小屋的限制,它们并不能离开太远。
就在这时,傅云深想到了之前来傅家捉妖的那个红衣道士。
他一定可以救它们的,傅云深这样想着,趁夜色翻出了矮墙。
四方城内从没人听说过一个穿红衣服的男道士,有青云观的道长告诉他,道士从来只穿青白道袍,上画阴阳太极图,是不会穿张扬的红衣服的。
傅云深茫然无措的在四方城里游荡,夜色太暗,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小孩。
“哎呦!”小孩惊呼一声,抱起脚在地上痛得连连蹦达。
“阿术,没事吧?”旁边一个大一些的少年问他。
小孩摇摇头,傅云深赶忙道歉,“对不起。”
他低头赔罪,侧身就要走,才发现小孩原本是提着一大包草药的,被他一撞,凌乱撒了一地。
傅云深连忙蹲下帮他把草药捡起来兜在衣服里,那两个人也一人兜了满满一衣襟。
“阿九哥怎么办?公子说要按时把要送到李大伯家的。”
“别着急,”大一些的少年显然淡定不少,“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先回悬壶斋去将药草分类挑拣好,应该不会迟。”
“好。”小孩点点头,看向傅云深,“药筐被踩烂了,我们拿不了这么多,你能帮我们把草药送回去吗?不会太久的。”
“当然可以。”药筐就是被傅云深一脚踩扁的,他心怀愧疚,连忙跟着他们往回走。
往前走走,就到了四方城一条人最多的夜市,街道两旁挂着红彤彤灯笼,下面香气缭绕,是各色的糕饼、果品、肉食、羹汤小摊,人声熙熙攘攘,极为热闹。
看到这些,白术就有些迈不开腿。他两手扯着衣襟的边,腾不出手,就用手肘去撞阿九,“阿九哥,我们买点吃的吧,我都饿了。”
“你晚上吃了一整份王楼梅花包子,现在不撑就算好了,别想骗我。”少年义正严辞的拒绝他。
小孩还想开口再说什么,这时傅云深的肚子,不负白术所托发出了响亮的咕噜声。
“少年你饿了吗!”前面小孩一副怨念的脸上忽然盛开了一朵小菊花。
三人在一家小铺子坐下,热情的老板娘迎过来,问他们需要什么。
白术手里还拢着一大捧药材,翻不了菜牌,却能倒背如流的将那些菜名点出来。
他要了薄皮春茧包子和虾肉包子各一份,又要了茸割肉胡饼,沙鱼两熟和金丝肚羹。
点了这些还不过瘾,歪着头坐在椅子上搜肠刮肚的想。明眼的老板娘适时上前,笑眯眯的道,“小公子,我们这的酥蜜裹食,天下无比,入口便化,要不要尝一尝?”
阿九正要婉拒,白术已经响亮的吼了一句“来一份!”
阿九,“………”
没一会小小的木桌上就被各色美味占据,白术一手攥着衣襟一手拿着筷子吃的正欢,傅云深也饿极了,顾不得客气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阿九惦记着公子的交代,吃了两口金丝肚羹,就放下筷子张望四周,想要快点回去。
“敢问小公子贵姓?这么晚了不回去,家人会担心吧。”阿九问傅云深。
“我姓傅,叫傅云深,”忽然被点名提问的傅云深连忙咽下嘴里的包子回答,“我……不会有人担心我的……”
白术愣了一愣,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闭口不再谈。
吃了一阵子,白术觉得饱了,可是剩了半笼包子和胡饼没吃完,只能又打包,实在没有手拎了,白术只能梗着脖子挂了大包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路酱红着脸往回走。
好不容易走到悬壶斋,白术已经一副被虐待的熊样,敲了半天门安锦才不紧不慢的打开。
他仅着一件白色蓝边的里衣,披散着头发,一副慵懒闲适,跟站在门口三个狼狈不堪的矮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锦抬手接过白术挂在胸前的小包裹,还没打开,一闻味道就知道是他又买了吃的。
再看他们一人兜了一衣襟的散碎草药,就知道今晚又有的忙。
“先进去。”安锦测过身给他们让路,视线在傅云深身上多停留了一刻。
白术连忙解释,“公子,他叫傅云深,虽然装药的筐子是他不小心弄坏的,但是他还帮我们把草药带了回来。”
安锦点点头,“傅小公子进去歇歇喝杯茶吧。”
傅云深看着安锦,心中惊叹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俊秀的人。他呆呆的点头,抬腿迈进了悬壶斋。
屋里安锦沏了一壶最爱的君山银针,他让傅云深坐下歇息,带着白术和阿九重新称了一份药材,让白术和阿九先送过去,然后安静的将桌上的药材重新分类挑拣好。
他低垂着头,全神贯注,细长的手指在药草间翻弄,将它们重新分成一种种,偶尔有破碎了的,他就微微皱眉,将它们放进一个小纸包里,悄然转身去了后院。
透过窗户,傅云深看见他撩袍蹲在地上,将那些草药重新种在地里,丝毫都不马虎。
傅云深很奇怪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安锦回来时看到他疑惑的表情,墨眉稍挑道,“尘归尘,万物轮回,只有将它们重新安排回来的地方,才不会误了轮回的时辰。”
“我不懂。”傅云深摇头。
“就是说,每个人有始有终,都要回到他本该在的地方,即便漂泊过万水千山,等到归于尘土,也该是回归本心的时候。”
看傅云深还是一脸茫然,安锦想了想,“简单来讲就是说,该是你的谁都夺不走,就算现在那些东西不攥在你手里,或由天命或由人为,它们早晚也该回来。”
“你……”
“我知道你是傅家的少爷,傅云深。”
“我从来都不是少爷,”傅云深摇头,“我只是个仆人。”
“啧,忘了我刚才说的吗,是你的就是你的,就算现在被人剥夺了,这样物品的所有者终究还是你。”
“那你说天命人为…是让我把本该属于我的夺回来?”
“我什么都没说,”安锦眼角微眯,眼睛变成两抹尖尖的月牙,狡黠一笑,“该如何做,还是要遵循你的心。”
两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九祁的喊门声,“瘫子!开门啊!爷来喝茶了!”砰砰砰的声音震天响,安锦等了一会,发现没人开门,才想起白术和阿九都出去了,只能勉为其难的站起身,去给九祁开门。
甫一推开门,只闻一阵酒气扑面而来,安锦最不喜闻这样的味道,下意识就一把关上了门。九祁原本都要走进来,这下被安锦整个糊在了门上。
“哎呦!”隔着门传来九祁的吃痛声,安锦嫌弃的对门外道,“回去洗干净了再来。”
外面九祁又嘟嘟囔囔了几句,没了声音,过会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下了大红外衫,只穿了一件丝质的米黄牡丹纹的松垮袍子,脚上趿拉着一双帛屐,头发取一部分挽在脑后,绑了黄色流苏带,其余披散在身后,腰间还别了一枚玉佩,活脱脱刚从脂粉堆里爬出来的风流公子。
“怎么穿成这样。”安锦不满的皱眉。
“花柳巷最招女人爱的傅家公子傅韵,傅家,就是我上次去的那里,傅韵最爱这样打扮,所以我就也来了一身。”九祁拂拂衣摆上的土,一脸桃花。
“你去花柳巷喝酒了?”安锦一手扶上门,就有要关门的前兆,九祁连忙挡住门解释,“酒是在酒馆喝的,这身衣服刚买来,这是我头一次穿。”
安锦像检查罪犯一样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才放他进来。
九祁进了悬壶斋,抬眼就看到屋里的傅云深。
上次去傅家的时候,场面实在混乱的让人紧张,傅云深只记得九祁的一身红衣。如今他换了衣服,傅云深愣是没认出来,反倒是九祁指指他,“这不是上次傅家和屋鬼住在一起的小孩吗。”
傅云深听了他的话,忽然反应过来他是那次的那个红衣道士,连忙求九祁帮忙去把那些小妖救出来。
九祁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鸣屋之魂因为某些特殊原因附身在屋子里,这种附身类似于地缚灵,既是保护,又是束缚,除非灰飞烟灭,否则是不能离开的。”
安锦想了想,“如果用封印将他们束缚在内,没准可以把它们从房子里转移出来。”
“瘫子,这事有几成胜算?”
“三成。”
九祁扭头看傅云深一脸恳求,“那不然试一试?”
“嗯,就算有一成可能,也要试上一试。”安锦点头,柔声对傅云深道。
傅云深脸上涌出喜色,“谢谢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