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1 / 1）
21
——一旦在处刑台上被戴上枷锁，就再也无法仰望天空了。
海上的天空依然如此明澈。在通往马林福多的海军军舰上，全身都被镶着海楼石的铁链束缚，波特卡斯.D.艾斯沉静地仰头望着蓝天。
海军军舰上真静。他再也没办法听到兄弟和同伴们吵吵闹闹的宴会声；他被海军们锁在这里，四周只有举着器械站岗的海兵，和一只不知何时飞到了这座船上的紫色蝴蝶。
空中的云朵肆意变化着，形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自从萨奇被杀后，发生了很多事。
他又见到了小时候便很有好感的涅诗音。在白胡子老爹的船上看见她的背影时，尽管她的长相早已模糊，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并不知道好感来自哪里，大概就是那天他们一起坐在海边谈话那天开始有的；然后他见到了久违的路飞，自己的弟弟还是这么让人担心，如果可以，他倒想把他放在身边一直保护着；然后他找到了黑胡子，可是……
他还记得在阿巴拉斯坦见到路飞那天，他们兄弟俩坐在沙漠中，他就问起自己出海的三年间自家弟弟的情况。
“我很好啊，一直在诗音那里，橡胶能力已经练得很熟练了！”
路飞愉快地抬了抬草帽，语气带了几分炫耀，
“诗音那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帮助我试炼！还有她那些瓶子！居然老虎狮子蛇什么都放得出来，真是超级厉害！——不过都被我搞定了！”
“是么？我倒还没多看过她那里那些奇怪的瓶子。”
想到第一次进涅诗音的小木屋时看见的各种试管和素材，他不禁仰天笑了笑，
“居然被你先看见了，有些不甘心啊。”
“咦，艾斯，你和诗音很熟么？”
“嘛，算是吧。”
“诶？！从来都没发现……”
他原以为涅诗音就是个喜欢搞研究的普通人，却在出海后听到了很多有关她的传闻。
其实那些传闻并没有指名道姓，那时候的他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听到“带着奇怪的宠物，总是拿着把白色纸扇”时，他几乎确定了那就是她。
他想，她大概是个可以长生的能力者。
直到和黑胡子对决那天。
他没想到能看见她的战斗，毕竟根据以往的传闻，她是从来不出手的。
而那些能力……若是被海军看见，恐怕又足以形成一场风波。
可惜她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召唤走了。不过听她当时的口气，似乎那个召唤她的人与她的关系并不一般。
过后涅诗音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他也无法得知外界的信息。
他没能保住自己，也没保住她的“身体”。
22
不知不觉，船已靠岸。
由于身着镣铐，波特卡斯.D.艾斯只能随着押解自己的人行往牢房。
然后，铁门关闭，迎接他的就是万籁无声，和漫无边际的黑暗。
已经看不见天空了，下次再看见的时候，就是迎接死亡之时。
他突然觉得心情很平静，也不知为何。
突然，耳边传来了“呲呲”的声响，如同电话虫接通电流的响声。然后是脑中什么神经被人挑住的感觉，强迫他集中起了精神。再然后，一个声音不知顺着什么传到了他耳中：
“喂喂，听得见么？”
他自然认得出那个声音。经过前面的一番经历，他觉得跟她有关的什么事情都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了。
但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是因为他没有回答，对方就以为是其他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喂音梦，艾斯那边好像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哦，快把天挺空罗的信号弄稳一点，多用点灵压、灵压——”
接着他听到了另一个女声：
“是，诗音大人。可是兰利大人也说了，要从静灵庭通过灵络搜索到另一个世界本来就是很困难的，也请您不要太为难。”
“嗨嗨，我知道啦，什么都听兰利的好讨厌啊音梦。”
她立刻接上了话茬，
“可是啊，艾斯他不是没听到……”
“不，我听得到。”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对方沉默了几秒：
“啊，这样啊。”
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那边的动向。
试剂瓶互相碰触的声音，涅诗音招呼其他人拿东西的声音，水的咕咕声……
她似乎在做着什么困难的实验。
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像这样安静地听着她摆弄瓶瓶罐罐，感觉似乎也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
那端又传来了之前的另外一个女声：
“那个，诗音大人，信号打算什么时候切断。”
接着是涅诗音无所谓的声音。
“先别急嘛，我知道音梦你的灵力是足够的不是么？”
“……是，诗音大人。”
“喂，诗音。”
“啊？”
艾斯晃了晃缠在手上的铁链，淡淡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说有什么事…… ”
那头传来“丁丁当当”的清脆声响，
“只是分析了你给我的生命纸，从中拉出了你的灵络，然后好不容易顺着找到了你，就用鬼道来找你看看咯。真要说有什么事，让我想想……”
她说着喝了口茶，便煞有介事地道，
“啊，就这么说吧，我来给你点求生欲望。”
虽然前一通话他完全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艾斯还是敏感地抓到了最后几个字：
“求生欲望？”
“是啊，我看你一副人生没什么乐趣的样子了，实在是碍眼。”
说着，他听见了敲击键盘的声音，
“你呢，就在那里好好活着等着被救。我现在还在哥哥那里走不开，毕竟因为兰利那个混蛋我暂时调动不了灵压，必须得做好充足的准备再出门……”
然后突然话风一转，
“那个谁，去看看刻影的情况！”
“是，诗音小姐！”
“我说……”
突然想到了之前听说的路飞大闹海底监狱的事，艾斯不自禁微微抖动起身体，用嘶哑的声音沉沉道，
“你也好路飞也好，能不能不要多管我的闲事？路飞明明有路飞的冒险，你也有你的生活，为什么都要为了救我搭上性命？！你知不知道这一次海军总部会调集多少……”
“啰啰唆唆的烦死了，别打扰我做实验！”
然而他的话立刻就被打断了，
“既然你觉得不管是我还是路飞来救你都是多管闲事，那我们这种‘陌生人’做什么就都是我们的自由吧。哦还有一点忘记说了，你那里的情况都在我掌握之中，不用你特意强调有多危险。”
他猛地一愣：
“什么？”
“比如现在有两个王下七武海已经到了你那个岛屿，海军正在训练舰队并布阵……嗯，确实是挺重视的。对了，还有艾斯你现在这种一脸惊讶又中二的样子我也能看得很清楚。”
那边涅诗音风凉淡定的声音持续地传入他耳中。言毕她停了停，
“你是觉得很意外么？你看地狱蝶都跟着你很久了，难道你之前都没觉得奇怪么？”
他这才讶异地转过头，看见了停在一边的锁链上扑扇着翅膀的蝴蝶。
这时。
“诗音小姐，刻影大人确认成功，可以进行下一步！”
“很好，我马上就来！”
……
23
地狱蝶……么？
波特卡斯.D.艾斯默默地注视着又飞到了他肩上的蝴蝶。
在黑暗的牢狱中并无法看清它的颜色，不过若这就是方才在海上看见的那只的话，那应当是紫色的。幽深的紫，很美。
刚才，听到实验可以进行下一步，涅诗音就匆匆赶去了哪里，而与他的联系，也在不久之后切断了。
整个牢房又变得安静下来。
“那么它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海军应该不会……”
“贴着你的头发咯，地狱蝶也是很聪明的。”
回想起她临走前他们的对话，他又忍不住朝那只蝴蝶看了一眼。
——怎么说呢，感觉，似乎没这么寂寞了……
24
变色龙闭着眼安静地趴在实验台上，涅诗音坐在台边，轻轻抚了抚自家宠物，就转身看向了屏幕上的各种曲线。
一个死神，如果真要在不能使用灵压的情况下突破能力的极限，她能想到的就是从斩魄刀下手。
死神都有斩魄刀，它是一个死神在诞生之时随之一同降生的，因为它是死神灵魂的一部分，也因此，有涅诗音在的地方，必定有刻影的存在。斩魄刀不能离死神太远或太久，因为他们共用着灵压。
当死神没有灵力时，按理，斩魄刀就是把废铁。
而现在涅诗音在做的，就是让它得以脱离自己的牵制，在任何情况下都可发挥效用。
这个实验已经进行了十几天。
而世界政府对艾斯的处刑之日，就在第二天。
涅诗音没有时间再去看地狱蝶拍下的马林福多的情况，她能做的就是用最快的方法进行实验。并且在实验完成前，她都不会离开十二番队——毕竟没有了灵压的她跑去那种战场无疑是送死。
整场实验涅兰利都没有协助他，只是有时进她的实验室远远地看一会儿。她有时与他目光相对，见他眼光深沉似乎思考着什么，而她懒得多想他的心思。
第二天，实验还是顺利完成了。
涅诗音朝睡在实验台上的刻影伸出一条手臂，让它顺着爬到她肩上。然后就走到了地狱蝶给出的影像前，看了看海军基地的情况。
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片人，穿白色制服的是海军、穿杂七杂八颜色衣服的是海贼、在旁边冷冷围观的那几个都是王下七武海。
那个高台子——大约是处刑台上是冲天的火光。
火光散尽后，她看见了背靠着背笑得很是开心的路飞和艾斯。
——这么看来，似乎是救出来了。
挺厉害的嘛，那帮海贼们。
涅诗音不自禁扬了扬嘴角，就顺上了兄长新研发出来的药拉开穿界门。
从静灵庭通过穿界门到那个世界需要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变数……
吧。
25
人的一生最害怕面对的时刻，大概就是自己的亲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在了自己面前。
路飞反应过来时，他的兄长已经浑身无力地倒在了他身上。
他拼命地叫医生，却没有人可以给出救治的策略，他狠狠地责备他说话不算话，也没有唤来什么奇迹。
波特卡斯.D.艾斯艰难地喘着粗气，硬是吊着最后的一口气。似乎他多活一秒，就能多让自己的弟弟好受些。
这时，旁边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大门，继而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中缓缓踱出。
26
涅诗音从来自诩适应速度快，对眼前的状况，却是花了好几秒还未搞明白。
直到刻影跳到艾斯身边，他对上她的眼睛，带出一句略带责备的话：
“真慢啊……诗音……你每次……都姗姗来迟……”
说这话时，他是笑着的。
涅诗音后退了一步，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作为死神，她看得见人类看不见的东西。
波特卡斯.D.艾斯魂魄上的锁结断了。
在锁链完全断开的那一秒，她听到了路飞不可置信的大吼声。
诗音看见艾斯的魂魄离开了他的身体，站在她面前。
他摊开双手，似乎很是好奇地看了看魂魄状态下的自己，又将她观察了一番，笑得很是开朗：
“变成这样，我好像有点知道诗音你是什么东西了。”
涅诗音没有说话。
“那么，按照传闻，你会出现在有人死去的地方，你的工作大概就是对像现在的我这样的东西做点什么吧。”
她看着眼前微笑着的艾斯。
他慢慢靠近她，缓缓伸出一只手，然后小心翼翼地触了触她的头发。
大约是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过于新奇，诗音可以感觉到因为他玩她的头发，给头皮上传来的细微触感。
按理，她现在应该做的是帮他魂葬，就像她曾经一直做的那样，因为这是她的工作。
但未经思考的，她就侧头看向了坐在地上的路飞，淡淡道：
“你，想救他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