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番外：草原日月（1 / 1）
白凤呈将女儿送出整整三十里，返回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铁弗善刚刚醒来，撑着宿醉未醒又晕又痛的脑袋，摇摇晃晃地爬下床来找水喝。白凤呈一掀帐帘，他一张脸砸在白凤呈胸口，然后就四脚朝天地摔到地上去了。白凤呈把他提起来，倒了杯酸奶给他醒酒，铁弗善咕嘟嘟喝了一大半，总算是有些清醒了，他握着杯子，嘴边糊着一圈酸奶，睡眼惺忪地看着白凤呈，“小荻走了？”
“昨晚就走了，来和你道别，结果你醉得跟头死猪似的。”
“唉~”铁弗善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神情颇为失落。
“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老了呢？我还记得当年小荻刚出生那天，我是那么高兴，一转眼她成了别人的妻子，成了西坤的居次了，剩我一个人在这里，孤独终老。”
白凤呈扭头看了看，盘腿坐到铁弗善身边，和他平心静气地闲侃起来，“这么多年，你怎么……没再要一个孩子？”白凤呈知道，铁弗善回到北坤以后，收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北坤女人在帐篷里，可是十多年了，还是只有小荻一个孩子。
“她们不过就是个消遣，身份也不够高，所以……”
“哦，这样啊。”
白凤呈低声回应了一句，再无多的话了。铁弗善的样子，看上去有些萧瑟，他虽贵为北坤王，但如今整个北坤草原上，他算得上是最孤独的人了，小荻一走，他再没有什么亲近的，可以相伴的人。四十五岁的年纪，着实不年轻了，他将来老了怎么办呢？谁照顾他，谁保护他，谁又可以做他的下一任继承人呢？白凤呈想着，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不管怎么说，他们终究是有过几年的夫妻缘分的，若到时候铁弗善真的孤苦伶仃，老无所依，至少她还有能力给他养老送终，让他安度晚年。
铁弗善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呵呵一笑，“阿娅，你是可怜我了吗？”
“算是吧，我和你纠缠了半辈子，但好歹还有澜亭和燕戎可以相伴，除了小荻，还有两儿两女，这一生也算圆满了，你呢？连个继承人也没有，我怕你最后还是要死在夺位者的手里，树倒猢狲散啊。”
铁弗善也握住了白凤呈的手，坦然又无奈地感慨，“我这一辈子什么福没享过，什么难没遭过，横竖人都要死，我还管它是不是个好死吗？”
白凤呈粲然一笑，十多年了，这人的潇洒率性一点也没变，其实若不是他们前半生纠葛太深，依铁弗善的这种性格，足可以成为她最好的朋友，然而时光一去不可返，他们之间已经夹杂了太多其他的感情，再回不到那种单纯的境地了。
“阿娅，别急着回去，陪我几天好吗？”铁弗善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白凤呈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默默地捏了捏握着的手，“嗯。”
她在北坤留了三天，三天里几乎只做了两件事，那就是和铁弗善赛马做丨爱，他们好像草原上的两匹孤狼，没有束缚，也没有牵挂，尽情释放着未知的野性，尽情燃烧着身体里熊熊的烈火。白天他们骑着西坤赠送的火瞳骠，肆意驰骋，跑累了就在冰冷清澈的湖水中洗个澡，跑饿了就猎两只野兔烤着吃，晚上一起躺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共饮一壶最烈的马奶酒，然后酒酣耳热地顶着满天繁星抵死纠缠，铁弗善粗重的怒吼和她汗流浃背的喘息湮没在茫茫草原的夜风呼啸中，事后就一起裹着铁弗善的狐皮大氅赤身裸体地睡去，清晨再一起面对着草原火红巨大的朝阳醒来。整整三天，他们没有遇见任何别的人，就好像已经脱离了人世，回到天地鸿蒙之初，除了空阔无垠的大草原，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两匹马，没有太多的语言，甚至没有理智的思维，只是幕天席地交颈而眠，相依相偎耳鬓厮磨，随心所欲，身无垢魂。
白凤呈接到小荻的信是在三个月后，小荻和素昂回到西坤安定以后，又回去过一次，算是回门了，而这信上的内容，让白凤呈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娘，我觉得阿达好像怀孕了！阿达藏着掖着不想告诉我，可是他老是呕吐，也没以前那么精神了，我让他陪我去跑马他都不陪，还赶我早点回西坤去！他这么反常，一定有问题的，娘，阿达肚子里的宝宝是不是你的啊？还是……他那两个姬妾的？娘你快回信告诉我啊！我想这件事都快想得睡不着觉了！”
白凤呈拿着信纸一脸尴尬，好像小荻此刻就在她面前逼问她似的，铁弗善又有了？她简直觉得像天方夜谭，他已经四十五了，而且这么多年和那两个女人在一起也没孩子，所以那几天他们在一起寻欢作乐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如果小荻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孩子十有八九是她白凤呈的，白凤呈呼啦一下趴到了桌上，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远在北坤的铁弗善此时根本不知道母女俩背着他都交流了些什么，他只是觉得整天嗜睡乏力，早早地就爬上他的大床梦周公去了。小荻白日里骗他说自己回西坤去了，其实根本就没走，偷偷摸摸地等到现在，看铁弗善终于睡熟了，她带着一个巫医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大帐。铁弗善鼾声隆隆，在床上躺成个大字，没有任何防备，小荻就轻轻地捧起了他两只手，让巫医号了号脉，巫医沉吟片刻，对着小荻点点头示意好了，两人又一起爬在地上悄悄溜出了大帐，铁弗善咂咂嘴，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美梦。
“怎么样？阿达是不是怀宝宝了？”小荻一出大帐，扯着巫医急不可耐地问。
“是，大王的身孕大概已经三个月了，恭喜小居次，要添弟妹咯！”
“哈哈哈我就知道！”小荻手舞足蹈，乐不可支，她转身看了铁弗善的帐篷一眼，拉着巫医走到一旁小声地说：“巫医爷爷，我过几天就要回西坤去了，不能守着阿达了，他又不懂得保重自己，以后就靠你们多照顾他了，千万要让阿达和宝宝都平安健康才好啊。”
老巫医慈祥地笑着，拍拍小荻安慰道：“小居次放宽心，照顾大王正是我们的使命所在，自当竭尽全力，而且大王虽然年纪不轻了，身体却是极好的，小居次不必担忧。”
“嗯！”小荻眉眼弯弯，心里是又激动又紧张，好像她不是要当姐姐，而是要当娘了似的，可不是嘛，她这个阿达，经常还要她这个做女儿的照看着，如今她这种心情，也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