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未亡人(1 / 1)
距离那场惨烈的战争已经过去已经半年了,她坐在一处矮丘上,看着下面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那些洒在上面星星点点的羊群。在梦里,她依旧会梦见那冲天的火光和不绝于耳的惨叫,似乎依旧能听见皮肉被烧灼的滋滋声,闻见那恶心的人肉的焦糊味。她依旧不时地从午夜的恶梦中惊醒,一身冷汗。这将是她一生无法释怀的梦魇,铁弗善,这个恶魔在她灵魂上烙下的伤痕。
不远处的部落里渐次升起了炊烟,一个梳着几绺小辫子的男孩骑着一匹大马飞奔而来,对着坐在山头上的她喊道:“居次!大王让你回去呢!”
“知道了。”她爬下山坡,一翻身跨上正在吃草的一匹骏马,跟着男孩,扬鞭向部落里跑去。进入大帐,桌上已经摆了整只的烤乳羊和一大盘奶酪,杯子里盛满了雪白的马奶酒,这都是铁弗善最喜欢的食物,却散发着让她恶心欲呕的气味。铁弗善从袖中扔出一把小刀,不偏不倚地插在她面前的桌上,刀把还微微颤动着。他坐在案几的另一头,正拎起一支乳羊腿啃,对白凤呈说:“吃吧。”
白凤呈从桌上拔起小刀,也卸了一支羊腿下来,忍受着浓烈的腥膻,大口地啃起来。铁弗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风卷残云。吃得差不多,他抬起杯子把酒几口喝完,抓起一块羊皮擦了擦手。看白凤呈还在艰难地咀嚼着那只羊腿,他笑道:“你今天胃口倒不错啊。”白凤呈没有回话,他俯下身用沾满冷油的嘴在白凤呈耳朵上咬了一口,然后伸着懒腰出去了。白凤呈回头看了看,扔下七零八落的羊腿,将小刀在身上掸了掸,悄悄地收进了怀里。
白凤呈慢慢回到自己的帐篷,原本她身为居次,是应该和铁弗善住在一个帐篷里的,但奈何她情况特殊,一是她自己不愿意和铁弗善时时相对,二是铁弗善也不愿意她和自己住在一起,所以就为她单独建了一顶帐篷。白凤呈把怀里的小刀拿出来,悄悄地藏到床底下,那里已经藏了一个水壶,三个稞子饼,一把自制的弓弦和十支粗糙磨制的弓箭,这就是她为今晚的行动而收集到的储备,虽然看上去非常简陋,但这已经是她能得到的所有武器了。
吃过饭,铁弗善就领着一堆士兵出去勘探水源和草场了,这北坤草原上的河流时常改道,每年都有可能不同,牧场也需要经常变更,所以铁弗善身为首领,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寻找水草丰美的地方,带领族人迁徙驻扎。
白凤呈等到天擦黑,部落里的炊烟再次升起的时候,她看了看,铁弗善还没有回来,她用大氅裹住包袱,去马厩牵马。守营的小兵见她出去,问到“居次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
白凤呈说:“去找大王。”
小兵傻呵呵地笑笑,赶紧让她出去了。白凤呈牵着马走出部落一段距离,看看身后的灯火已经很远了,跨上骏马,一夹马肚,向着南边飞奔起来。
晚饭时间,铁弗善带着士兵们回来了,部落里的女人们端出喷香的的奶酪美酒,填饱那些奔波了一天的北坤汉子们的肚皮。铁弗善对身边的一个卫兵说:“去把居次叫来,整天躲在她那破帐篷里不知道在干吗,连饭都不吃,邪门儿了。”
那卫兵领命,赶紧去了白凤呈的帐篷。过了好一会儿,人没领来,那卫兵回到大帐,附在铁弗善耳边悄悄说:“穆特那小子说居次找您去了,还没回来呢。”
铁弗善把手中的奶酪一扔,“放他妈的屁!她会去找我?她是又跑了!”
铁弗善把桌子一掀,站起来大声呼喝到“都别吃了!给我去追居次!谁抓到我赏他一百头羊!”
大帐里的汉子们一听,纷纷丢下手中酒杯刀匕,在身上擦擦手呼啦啦地就奔跑而出骑上马向南边追去了。铁弗殉坐在帐中,依旧不慌不忙地啃着他的猪骨,“这都第几次了,也不嫌丢人,早该宰了那女人。”
白凤呈跑了没多久,听到身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她叹了口气,这么快就追来了。白凤呈一甩马鞭,加速跑起来。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白凤呈看了看地形,往一片低矮的丘陵中跑去。铁弗善带人追到近前,三四条路也不知她往哪条跑去,便将人马分开,自己领着一对往边上追过去了。白凤呈跑着跑着前面突然窜了两个人出来,她抓紧手中的小刀,一刀抹了右边那个的脖子,左边这人已经跳到她马上,用手臂从背后勒住了她的脖子,白凤呈左手往后奋力一抠,只听那人一声惨叫摔下马去,她指尖赫然夹着一只圆溜溜狰狞的眼球。
在丘陵中绕了半晌,眼看就要摆脱身后的追兵,铁弗善突然从旁边的一个山坡上急速向她奔来,白凤呈身上只剩下最后一支箭,便转过身瞄准了他的眉心,毫不犹豫地引弓速射,铁弗善眼看着那只箭携风带响地向他射来,头一低,堪堪避过,噗地一声□□了后面举火把的士兵脸上,长矢穿透脸颊,直没尾羽。白凤呈一拉缰绳,她的马半立起身子,后腿一蹬,从铁弗善马前一跃而过,头也不回地狂奔。铁弗善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个倒霉的跟班,策马紧追白凤呈而去。
两人跑出丘陵,然后又在草原上追了半天,白凤呈的马毕竟跑了很久,铁弗善的骑术又比她精湛得多,眼看就要追上了,铁弗善拿起挂在马鞍上的套索,在空中绕了几圈,往前一抛,正好套中白凤呈,她赶紧伸进一只手反抗,但无论如何也扯不开。铁弗善用力一扯,白凤呈根本拉不住,马被她扯得嘶声长啸,完全站了起来,白凤呈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生生被从马背上扯下来,落在了铁弗善的马前。他连忙收紧缰绳,那马往后急坐,前蹄搓开一大块草皮,总算是停在白凤呈脑袋旁边,没有把她一蹄子踩死。
粗粝的绳子狠狠地勒在白凤呈脖子上,已经磨得血肉模糊。铁弗善下马,要去绑她,白凤呈瞅准时机,握住袖中的那把小刀,狠狠地插在铁弗善大腿上,他一声惨叫坐到了地上,捂住大腿一看,血出如浆,差一点就割断了他大腿上的大血管,要真是那样,他今天就得废在白凤呈手里。白凤呈此时终于拉开了脖子上的套索,爬起身来又跨上马飞跑出去,铁弗善一看,也顾不得腿了,爬起来骑马追上去,然后用那条没受伤的腿勾住马镫,侧身挂在马身一侧,从地上捞起一块大石头,照着白凤呈的马蹄子就砸了过去,那马果然一下子被砸断了腿,往前一跪,把白凤呈从头顶上抛出去,摔了十多米,当时就摔昏了。铁弗善一瘸一拐地下去,将她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浑身上下五花大绑地挂在马屁股上。没过几分钟她就被马屁股那剧烈的颠簸颠醒了,等回到部落大营的时候,她几乎被颠得不省人事。铁弗善将她从马上丢下来,白凤呈重重地撞击在地上,再忍不住,哇地一声开始呕吐,鼻子里也流出血来。铁弗善抓起她的头发,恶狠狠地说:“阿娅,我看你是真贱,好好地对待你你不舒服,非要找不痛快,那我就满足你!”
说罢,抓过马鞭横七竖八地抽在白凤呈身上,她头晕眼花,神志不清,连反抗都不知道了,被铁弗善几乎抽成个血人。铁弗殉听那些小兵们偷偷地说大王在鞭笞居次,几乎快打死了,他从大帐中走出来,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铁弗善,见他终于发泄够了,停了手,那白凤呈已经有出气没进气的了,他说:“给她来一刀不是痛快得多?”
铁弗善回头看了他一眼,一甩鞭子瘸着腿走了,候在旁边的那几个巫医赶紧扶着他去拔了那把刀。铁弗殉摇着头笑了笑,对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几个侍女说:“还不快把你们居次带回去救治,要是真死了,大王就该让你们去陪葬了。”几个年轻的北坤女子赶紧跑出来解开了白凤呈身上的绳子,把她抬进了帐篷。
白凤呈第二天醒来,感觉自己浑身火辣辣地疼,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就见自己浑身上下竟然□□,只是被敷满了一片片剁碎的草药,她赶紧扯过旁边的衣裳把自己裹了起来。小侍女见她醒了,赶紧端了一碗酸马奶来给她,白凤呈还没喝,闻了一下就开始呕吐,她拍着脑袋只觉得头痛欲裂,八成是被铁弗善那孙子颠出脑震荡来了。她挥挥手,让侍女退下,自己仰在床上,突然觉得也许她真的应该自杀了吧。
这已经是白凤呈第三次逃走了,然而不出意料地,又失败了。那日大战之后,铁弗善将她一个人从火海中救了出来,她虽然捡得一条命,但眼睁睁地看着剩下的一千多同袍就那样葬身火海,那种触目惊心的恐怖场面让她这辈子也无法忘记。铁弗善将她封为居次,也就是北坤人的王后,她开始不明白铁弗善是什么意思,后来总算明白了,这就铁弗善报复她,折辱她的手段。她身为居次,理所当然地负有和铁弗善行房的责任,不需要问她愿不愿意,只要铁弗善一声命令,就会有他的亲卫冲进白凤呈的帐篷,将她剥得□□地扔到铁弗善床上。而那过程也根本谈不上什么温情和快乐,只是铁弗善对她的野蛮地强女干罢了。除此以外,每次她只要试图逃跑,被铁弗善抓回来必定都是一顿暴打,但偏偏铁弗善就是不杀她,留着她慢慢折磨。这在北坤女子看来,也许都是无法忍受的□□,何况是从小就生长在女子为尊的大申的白凤呈,对她而言,更是比杀了她还要狠毒的惩罚。
白凤呈不是没想过死,但既然老天让她活着,她就不愿意轻易放弃这条命,毕竟,这条命不仅关系到她自己,更关系到白凤寅的千秋大业,关系到大申的太平,关系到宋澜亭对她的期待,更关系到她亲口对那孩子许下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