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Chapter 23 阳光碎片（1 / 1）
回到宿舍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几乎是踩着宿管关上宿舍大门闸门的点线。
那个臃肿的中年女宿管看着Bank长得清秀，脸蛋红扑扑的，那么可爱，就赦免了他的晚归罪，换做是别人，她肯定要多说上两句，“下次早点回来啊，不然关门了你就是砸破值班室的门我也不起来给你开门！”。学校有敬酒令，要是别的男生，她一定会唯恐天下不乱地加上一句“浑身酒气，信不信我把你告到教务处！”对晚归的学生苦苦相逼，以提高她作为全校最调皮的男生宿舍的威严和魄力。但是今天，见是Bank，她竟然拍拍手，抚擦着手掌说“快进去，快进去。赶紧回去洗漱，我拖延十分钟断电。嘿嘿。”
“谢谢。”Bank礼貌地道了声
“再给你加五分钟！”
——宿管真是个爽快的——大——妈。
这一幕看得站在门口外面的Jean和Pan一阵脸颊肌肉失控而抽搐。
Bank朝着玻璃门外面的Pan哥和Jean姐行了行十字礼，跟他们道了隔空晚安。
摸索着昏暗的走廊跌跌撞撞地行走，Bank才发现到自己已经微醺。反胃感像是一大团棉花被堵塞在胸口，让人感觉空虚又气闷，太阳穴里好像埋伏了两枚炸弹，跃跃欲试，正待引发一场撕心裂肺的爆炸。
可是到了B129，眼前却是漆黑的一片。没人在。
“哼。真可怜。”Bank咕哝着。
然后失魂落魄地掏出钥匙，插入锁眼，扭转，左转，右转，但门就是根本打不开。就好像是肚子痛吃了头痛的药一样，任凭他浪费力气和耐心，但就是无济于事。然后他狠狠地拍了下门面。过了好久，Bank才想起，刚才是在对着错误的锁眼捅错误的钥匙，那把钥匙是清迈家里房间的钥匙。
然后他又在另一个包里找到另一把，这次门很顺利地打开了。
可是Bank感觉满胸口都是沉甸甸的悲伤，刚才那团棉花，被溅湿透了，然后往上面滴一滴黑墨水，整团棉花都黑压压的混沌得不像话。
Bank没有直接开灯，他只是沿着门背坐下来，脊背摩擦着门背，滑坐下来，坐在地上，双臂围膝，紧紧抱着自己。
刚才Pan车上的红酒被他喝了四分之三。
“Nai，你又在外面过夜了么？”他看着Nai的床的方向喃喃道。
“你要是知道一直跟你聊天的少年不戴花的人就是我，你会怎么想呢？”
“哥哥，我好想你。”Bank在心里小小地尖叫了一句。
然后喉咙里发出很小很小的呜咽声。
但还没发声就没黑暗中的声音覆盖甚至是侵略。
“一开始我就知道是你了！”黑暗中突然传来Nai充满力量的声音，好像埋伏已久的猎手，在等待上钩的猎物出现。
“Nai？”
“想知道我怎么想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他说着就迎面拥了过来，紧紧抱住了Bank，用嘴去围堵Bank的嘴。
Bank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那个吻湿漉漉地黏贴在了肩膀上。
然后Nai又猛力地转移的目标定位，这次落在了正在左右摇摆挣扎的腮边。
那一刻，血液几乎都要逆流了吧。
不！不能这样的！那个人只能是哥哥，不能是别人！
“不要！Nai。”
Nai却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他的唇东奔西突地寻找着最佳入口，双手摸索着Bank的背。
“不要！Nai。”责令的语气里掺进了呜咽。
Bank拼命紧闭着嘴巴，即便唇瓣已经被掀开，但他仍然紧紧咬合着牙齿，然后，他猛力地将Nai推了出去，在墙上摸索着开关打开了寝室得灯。
光亮猛地撕开了一切，Nai光着上身站在灯泡下。宿舍的地上，也躺了几只瓶子。
“为什么？Nai”Bank几乎是嘶吼着质问他。
“为什么我在接过的书本上都会有一张写有Bookface账号的纸条，那是你设下的陷阱，对么？”
“陷阱……为爱而设置的技巧都不能称之为陷阱吧……是缘分吧……人为的缘分吧。”他冷笑了一声，从胸腔里拼凑这样一句话。
“……”
“我跟Jean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我恨她，跟她有关的一切都跟我有仇，但是除了你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注册？因为我喜欢你，我在那班清迈通往曼谷的航班上看见了你在哭，从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你了，然后你发现那张纸巾了吗，那张我为你的哭泣而留在机舱桌子上的纸巾。纸巾上面有一朵三色堇的花样。我想擦掉你眼角的泪和心里的泪。当时我就想，下机后就各自分离了，就没有惊动你。但是，上天，佛祖，根本不想我们就这样。报道那天，我看了看那张递过来的注册单上的照片，正是我在航班上遇见的你，然后我千方百计去宿管那里调了宿舍，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你如果真的喜欢我，又怎么会对别人那么热烈，而对我总是冷淡呢？”Bank望着Nai空洞又深邃的双眼跟他对峙着。
“那是因为你总是跟Jean在一起，我仇恨她，更多的是因为，你太纯洁了，我无法将污浊的我跟你放在一起，我只能不说话，保持沉默，保持神秘，这样我在你心目中才会多一丝的期待和探知心吧，这样你才会一层层剥开我的心吧。”
“谢谢你爱我。但我有爱的人了，我的哥哥，我只爱他一个人，而且他很快就要来曼谷大学了。”
此刻，Bank看着站在一边的Nai，他的眼神是那么脆弱，仿佛一块已经碎裂成千万条裂缝的玻璃。他缓慢地揉搓着他的头发。要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什么也不说。眼神无措地望着Bank。
但Bank还是要继续说下去。生命中，有些事情，你必须果决。比如拒绝不爱之人的告白，比如亲口表明你并无意接受前来向你推荐的人生规划。不然，模糊不清总是会让生活失了焦，乱了秩序。
“而且，Nai，我跟你聊天，仅仅只是为了了解你，了解一个沉默不语的室友，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我想跟你做朋友，就像做好朋友那样。”
“就算今天你没说出口，我想我很快也会跟你说明那个人就是我。我没有欺骗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至于那么孤独，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让你感觉生活充实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每次，我听到你在床铺上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而兴高采烈地笑了的时候，我都觉得很开心。但我也怕，怕你喜欢上我，我跟我哥哥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以后也是，哪怕他再也不存在了，我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谢谢你喜欢我。Nai,我们做好朋友好吗？”
“有时候，朋友比情人还好珍贵。”
然后Bank给了Nai一个拥抱，转身就去洗漱，他想清醒一下。
而当他清醒好后，从卫生间出来，电已经断了。
一片漆黑。一片寂静。
Bank轻轻躺下，沉沉睡去，带着这一天杂乱无章眼花缭乱的片段。生活总是越来越纷乱，让人迷离其中，而每次迷失，总会想起哥哥。大概那就是真爱吧，不是在孤独的时候才需要他，而是能在凡尘忙碌的聚会和欢乐里突然静下心来，像心被抽离了一般，突然想到他，突然想好好抱抱他，什么也不说，紧紧抱抱他。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十一点，对面的床位上Nai的辈子已经不在了，下面的桌子上，他的电脑，他的贴画，他的书籍，他的月季盆景，甚至包括他粘贴在墙上的挂钩，都消失不见了，好像从未存在过。
Fackbook里，有陌生人发来私信：
——Bank，我搬出去外面住了，我没事，我只是想要暂时阻断自己去接触你，去想象你。其实我很感谢你，在这段时间带给了我快乐。等我治疗好我自己后，我会再搬回来的。再见。Bank。
Bank点击了那个头像，点了下面的关注，但是却被拒绝关注了。
快中午了，窗外的阳光分散了自身将一部分细线斜射进未拉严实的窗帘漏缝里，照在Bank的眼角，有点轻微的灼痛，但Bank并没有要闪躲的意思，反而他轻轻移动了一下，让那竖阳光正正地射进瞳孔里，正面接受它的热烈与晕厥。
生命中，有些痛感是避免不了了。
女人生孩子的剧痛。
跟恋人初爱的烈痛。
爱上一个人的灼感。
拒绝别人后的反痛。
但那都没什么吧，时间久了就忘了吧，痛又不会是一辈子，而爱才是一辈子。要知道，拒绝也是因为对爱负责。
空气中隐约好像嗅到了那天在飞机上拭泪的蓝色纸巾的味道。
Bank抹掉了眼角已经快要干掉的泪痕。
第二天就要去Zero书店上班了，Bank的班排在了周五周六周日，虽然不用准备什么，但Bank也不想让Pan哥他们看到自己这两天的情绪波动。
于是他起身去洗澡，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指甲，牙齿，和耳廓；
然后去吃饭，糯米饭，炒蛋，草烧牛干巴，凉拌木瓜丝，青菜汤，加哈密瓜沙冰；
最后带着小说去晒太阳，躺在草地上，阳光照在身上，风吹在那飘扬的白衬衣上，把一切负面情绪都吹得干干净净。
生活总是要向前，总是要向上，才会不断看见光芒，成为光芒。
对了，图书馆今天下午会开门吧，去把看完的《白夜行》还回去吧。
最近热播的《不一样的美男》，今天应该又更新了吧，晚上回去又要从片头笑到片尾了。
电脑文档里的存稿越来越接近尾声了，名字已经取好，配图景物也已经有了初步的想象，就等着签约协议下达了。
哥哥快高考了，很快就会又相逢了。
阳光下，一切都会很快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