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八章(1 / 1)
也不知道睡过没有,天反正是亮了,一看钟已经是7点,就起来收拾洗漱,又把结婚证翻出来,就想起微博上看到的一个据说是最浪漫的故事,说一个女人突然发现结婚证不见了,大呼小叫的,男人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掉了就掉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会去离婚。”
原来把结婚证收藏那么好也不一定是因为珍惜这段婚姻哦,还有可能是为了将来离婚好用。一个浪漫的故事怎么使她想到相反的一面去了?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太过消极了。但此刻的心情,实在是很消极。
临近八点的时候她走到门边,手已经握到门把手上了,又缩了回来,兀自背靠在门上,不知道在等什么。直到对面咔嚓一声门响了,才知道自己是在等这声门响。但她依旧是靠在门上,依旧是那么等着。一切只是静悄悄的,也不知道,门外一只准备敲门的手,抬起又落下抬起又落下,反复了多少次了。仿佛陷入泥潭,一犹豫就被困住了,一挣扎却又越陷越深了,怎么都挣脱不开。
既然那边门已经响过了,就是他已经出来了,也没有过来找她,莫不是已经先走了?一切反正是不再是往日模样了,她不禁有一些着慌,立刻开了门,迎头却看到他,一时间仿佛万物都静止了,她那一声利索的开门声响,仿佛锁扣喀嚓一声,将她和他的心都各自锁上了,将周身的空气也锁上了,将正滴滴答答流逝的时间也锁上了。
流淌的一切都嘎然而止,憋闷的喘不过气。最后还是她侧身挤出门来,因为再开一点就要撞着他了,他也不知道后退,就仍她从他的胸膛前擦身过去,听她说,“走吧。”
常常看到电视里演那些吵着架去离婚的,常常离婚印章都要落下了还没有吵清楚,最后离婚证终于交到各自手上了,争吵终于不必再继续了,却还要扔给对方一个仇恨的眼神,这真是件另人牵肠挂肚的事情,还没吵完呢,接下来谁再来陪着吵呢?句号还没划上呢,就是结局了么?或许只有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回味那尚未吵完的问题了,然而结论,是永远也不会再有了。这真的是令人牵肠挂肚的事情。
然而他们两个却是静静的,从他说出办离婚的话开始,他们似乎就什么也不必说了。也是,本来也就是一场勿用争论的假婚,他想着她一定是不在乎的,她也想着他一定是不在乎的。都忘记了去想自己。
离个婚也是要排号的,来那么早,依旧没有排到第一个。中国人实在太多了,什么事情都要排号,然而有些事情一排号就显得好笑起来,一点也没有了应有的悲凉气氛。这等轮子的时间该做些什么呢?那些还没吵完的倒是有时间可以继续吵了。
他们两个不吵,在一张小圆桌旁坐下来,他去给她端了一杯水过来。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这个等待室里,有人结婚有人离婚,有人喜气洋洋有人一脸死相,真是有趣的混杂,仔细一想时,还是透着些庄严,悲喜莫辩。
隔壁桌的女孩子大概实在等得无聊,又欣喜难耐,找她聊天,“你们是几号?”
她说,“10号。”
“10号?那你们还在等,刚才都叫过了。”说着指着一个办结婚的窗口说,“你看,都12号了。”
“噢。。。我们是办离婚。”
他和她不约而同对着女孩微微一笑,女孩儿诧异的用手捂了嘴,顿了一时又慌忙道歉,“不好意思,我看你们这么。。。还以为。。。”
他们又是微微一笑。
他说,“你以后要幸福。”
她说,“你也是。”
这便是结语了。
好容易等到轮子了,他却说他的结婚证掉了,她心中流过一丝异样的溪流,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工作人员却没有追究,只回收了她的结婚证,就给他们把离婚证办了。如今都是信息联网时代了,不会因为结婚证掉了就办不了离婚的了,有电子登记信息证明他们的关系,那张证书,只不过是表面的壳子而已了。
他们的这场婚姻,本身就只是表面上的壳子而已,她想。
然而空壳是不会有喜怒哀乐的,但心中毕竟是有一些情绪存在了,这场婚姻,大概也不只是空壳的。
只是,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是空谈了。
再到下班的时候,楼下已经没有车子在等她了。她手里还提着一只小纸袋子,里面装着菠萝包。她知道他是不会再来接她的了,也不应该再来了,但是依旧领了菠萝包,那一瞬间,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刻意没想起,总之就是领了,还这样提了出来,看到空空如也的门口,愣了一回神,才独自顺着旁边的人行道走了,就那么一直走着,也不招出租,也不坐公交,一直走到高跟鞋给脚磨得微微疼了,才在路边的长椅坐下来,开始一个一个的吃菠萝包。
他坐在车里,就那么看着她一个一个的将菠萝包吃完,然后慢慢的起身,上了一辆公交,脚大概是被磨伤了,走路微微的忍着。
后来还是随便找了个房子搬出去,叫陈央和覃落潇来帮的忙。巧的是,后院儿里的那些花,一直也没见发芽出来,搬家那天竟然萌出嫩芽来,仿佛是特意伸个脑袋来告诉主人,别忘了我们哟。可是,能不能搬走,是个问题。犹豫再三,叶婷婷还是决定要问一下梁诚,却并不从后院儿直接过去,而是绕到了前门,客气的气氛,属于自家人范围之外的那种气氛。其实她也是害怕正巧黎西在,总不太好。
奇怪的是,人与人之间,想要相互了解,常常是磨破嘴皮都达不到,而感知对方的生分,却时常一个字也不用说。他开门,见是她,心里首先就不是喜悦而是苍凉了,两个人,就只因为那一纸婚书的差别,即使近在咫尺,却也天涯海角了。
说话还非常的客气。
“不好意思,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她说,仿佛今天才新搬来的邻居,那么生疏有礼。
他还是将她让进屋里,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记得从前多少次,她是躺在这里的。再次感到人与人之间的微妙,一朝亲密无间,一朝堪比路人。
“什么事?”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无波,从开始到现在,似乎都没有改变过。她心里忽然有一些着慌,仿佛瞬间跌回了从前里,害怕难以抽离。
“我是想问,那边后院儿那些花,我可不可以搬走?”她笑了一下。
他却忽然轻皱了眉,“你是说,你要搬家吗?”
忽然明白自己在着慌什么了,她到现在都还没告诉他,她要搬走,这毕竟是不大好的。为何到今天也没跟他说,她自己也不太明白,就总是往后拖,拖到今天以那几盆花为契机,来告诉他这件事。
“嗯。。。继续住在这里,也许,不太好,就另外找了房子。”
他想说没有什么不好的,一张嘴又把话吞了回去,知道她是顾虑自己和黎西,本来他也是有意造成她的这种错觉的,她才会安心走嘛,不是么?
“可以搬走。”于是千回百转,就只剩下这四个字了。
好在新找的住处有可以放花盆的阳台,将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叶婷婷搬张椅子坐在阳台上,看着那些花,慢慢的想起,当初找房子,就特意找有阳台的,似乎早就知道要把他们搬过来似的。人的潜意识,由自己的脑袋里生出来,却像是从别人脑袋里长出来的似的,常常会看不清。
何子逸再找她的时候,她就告诉他她的住处了,很主动的。他便也不问她别的话,就知道她已经搬出来了就对了,那就是按照他的话已经离婚了,至于为什么,就好象她为什么结婚一样,是不可碰的暗疮,如今都小心翼翼地绕过去了。没有哪一个人是完全健康到终老的,岁月越往后走,身体就越来越会出毛病,那些毛病不是感冒那样治愈了就了事的,有许多毛病是要伴随一生的,你总不能为了这个毛病就不活了,顶多是,习惯了,就不提了。他和她之间,如今也是这副遍体鳞伤的模样,只是有一种要在一起的信念,仿佛一个人要活下去的信念一样,是当初幸福过的一种必须敷衍到完结的惯性。
他依旧来找她,看到阳台上的一排花,说,“你走到哪里都要养花,这次不用搬进搬出了。”
她只是笑笑,心里生出一个疙瘩,令她很不习惯的藏成一个秘密,一边自惭如今的复杂当初的全心以待,一边仍将这个秘密守到命里去。于是用另一个方式来补偿他,主动去吻住了他的唇,意外的是,他似乎并不太在意这样的补偿,只轻轻的吻了一回,便离开她的唇,将她的脸埋到自己的脖颈里去了。拥抱像初春里换到了刚刚好的薄棉被,盖在身上若有似乎的,轻悄悄的,即使揭开了,也并不觉得怎样凉,总之是不缺了。
何子逸游戏倒是运营得很顺畅,收益很是可观,任斌每次到他办公室都喜气洋洋的,这仿佛也传染了他,一天到晚也是喜气洋洋的,这样的气氛真是应景,因为春天已经到了。喜悦像那树梢的小嫩芽,迎着阳光笑得似天真的孩童,那还是没有暗疮的新鲜的生命,鲜亮清透的,时刻都撒着欢儿的,每一寸都闪着光。
他甚至会在周末的时候帮着沈美媛去翻种那些小盆景,带着一些提前弥补的心情,毕竟是要离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