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1 / 1)
那一天后,黎西再没来过,梁诚也绝口不提,依旧是过来吃饭,吃完饭坐一坐,就过去了,好几次独处时,叶婷婷都以为,他会用一贯高精度的简洁口气说,她来找我怎么怎么样,我跟她说了什么什么。一直也没有。
这天等他过去了,她就对爸妈说她已经流产的事,现在是越来越不喜欢在他的面前提及此事了。
叶妈叶爸惊讶痛惜了好半天,又一巴掌一巴掌的拍着大腿心急火燎的怪女儿怎么现在才说,当时就应该打电话才对。她只好一直说,“害怕你们担心。”又问怎么流掉的,她说,“本来胎像就不稳,没有办法的事。”这才想到梁诚,叶妈问,“他,什么反应?”突然才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为什么女儿要选梁诚离开后才来谈这个事。
“你们是不是。。。那个,才流掉的?”叶妈试探着问,问完了两只眼睛微微虚起一些,看着女儿。
叶婷婷还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红了脸眉头微蹙有一些生气道,“没有,您想哪里去了。”眼睛微斜了一眼正在看电视的爸爸,整个人都快被窘坏了。“本来一直也不太好,有检查报告的,医生早就说了只能听天命。”
“哦,哎。。。。这罪遭的。那几天没受风吧?不能受风不能沾凉水的。”
“没有,没出门,也没沾水。”
“梁诚,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就那样呗。”
“也是,你们还年轻,以后再怀就行了,不过这次一定得注意把身体养好,喝鸡汤没有?”
“喝了。”已经完全没法招架妈妈不知就里的另一个世界的谈话了,随便应付了一下就说累了想睡觉了,进到房间里灯也不开就那么躺在床上,眼睁睁的望着天花板,城市的夜总是有些许微光的,她就看着那光投射到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有车大灯遥遥的一扫而过,又有人开了车子夜归了,或者,是夜出。
心里不允许自己有跨越界限的想法,但往往这样禁忌着,反而想到更远去。心里始终有个东西垂吊着悬而未决,令她喘不过气却又不知道该作何打算,该做什么打算呢,梁诚说如果她有人要嫁他就和她去办离婚,她却不知道,这辈子还有谁能来娶她,妈妈说,“你们还年轻。”她却总觉得,似乎遇到过那么一个人,今后的都只能是过客了,好像无论有什么人将出现在她生命里,她第一时间想做的事,就是跟他说,“嘿,你看,我结婚了。”就总是还没在心里真正实现天各一方的境况,走在每一条街,每一个角落,在每一寸光阴,每一个时间里,心里总在对他说,“你看,你看,你看。。。。”
微光中有两行泪滚下来,迅速浸到枕头里去了。
虽然孩子是未出生,还是个胚胎的模样呢,等它他走了才发觉,他竟也曾是家中一员了。如今他不在了,家里似乎也冷清了许多,叶爸叶妈只以为是丢了孩子的关系,两个人都没有以往亲热了,话也少了,他们也就跟着小心翼翼起来。后来有几次梁诚连续几天加班都没有回来吃饭,叶婷婷更是觉得这样的关系维持下去的可笑了,他向来加班都可以带回家做的,真实情况,可想而知了。又总是想起那天黎西来时的情景,想起他说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总不能这样照顾她一辈子吧,她却还一味的没有去想这些事,结果只有他自己想办法一步一步的改变局面了。
有一天就试探性的向妈妈提起和梁诚离婚的打算,以为妈妈会生气的,没像到她只是叹口气,停下手中正在切得哚哚响的菜刀,问她,“这几天就看着你们不对劲,是不是因为掉了孩子闹不愉快了?”
“不是,不是因为孩子,我是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孩子还在之前我看你们挺好的。”叶婷婷止不住的叹气,在妈妈眼里他们挺好的么?其实不过一场戏,她哪里知道。心里止不住的悲凉,好像一场戏终了,观众都退尽了,戏子还如在梦中,卸着妆呢,却还在为戏中他人的悲伤掉眼泪。
如今女儿也不用照顾了,又过了一段日子,看她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叶爸叶妈也就还是回家去,在这里始终没有亲戚朋友,住不太惯。走的时候也没和梁诚说,最近他越来越少过来了,似乎在忙着什么事,常常她在后院里站着,能看到他那边的灯光,一直要亮到很晚。
爸妈走了,她就还是自己买菜煮饭,总不好煮,一点米只够糊锅的,她就常常煮一次吃两顿,虽说剩菜不好,但一个人的日子,能怎么办呢?才会说一个人的日子孤清,只有过了才知道,更别说,她这样热闹过又突然冷清下来的,起初,很是不习惯,一个人煮半晚上的饭,等端到桌上了,已经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这天她正咬着筷子出神,敲门声响起来。早已经不会条件反射的去想一定是他回来了,筷子依旧咬在嘴里,就趿着拖鞋去开门,却没想到是他。
“有饭吗?”他问。微微笑着。
“有。”心里一阵庆幸还好他是今天来,她刚好煮了新鲜的饭。脸上却是呆呆的,又图舒服一回家就换了睡衣穿着,看上去都有些邋遢无光了。
他倒似乎没觉得不好,进屋换了鞋子就去洗手吃饭,看得出来上了一天班有一些疲倦,但一直和颜悦色的。
才知道叶爸叶妈已经回家了,这几天都是她一个人呆着,正在吃着饭呢,突然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低头吃饭的时候眼角似乎就又有一丝冷意了,她便住了口什么也不敢再说,只默默的吃饭。
却听他说,“一个人在家,告诉我一声,这里是一楼,总不那么安全的。”
他以为她是在有意隔阂他,所以什么都不跟他说了,殊不知他这几天为了一个知识产权侵权的事情闹得正头疼,所以很少回家,她却以为他是在有意隔阂她了。
又是一年游戏年会,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会有一款大型网游横空出世,从已经陆陆续续做了有一年的气势磅礴、铺天盖地的的宣传就可以看出,这款游戏大有横扫千军垄断网游市场的势头,光是为了宣传而做的故事短片就做了一个系列十二集,每一集都是制作精良,引人入胜,许多看了短片的游戏玩家都已经跃跃欲试,只等年会这一天游戏正式上线了。
与外界市场紧锣密鼓的上线前奏遥相呼应,日渐壮大的冰河数娱内部连日来也是灯火不灭昼夜通明,为了确保这一款倾注了所有人心血的游戏能正常顺利的上线,冰河数娱全体员工已经连续加班两个星期,虽然累到几近虚脱,大家还是任劳任怨,因为这不是何总强行安排的,而是大家的自愿。一直以来何子逸对待下属都是亲和力无限照顾有加,因此遇到这样的关键时刻大家都愿意牺牲暂时的休息时间为他撑起坚实的商战后方,当然也只有游戏运营顺利,何子逸早就跟大家许下的奖金宏愿才能得以兑现,虽然说这款游戏是万众瞩目,但市场,才是最后的考验。
与大办公区截然相反的是,冰河数娱的核心所在——总经理办公室里,此刻却是异乎寻常的寂静。任斌端着一杯红酒倚在窗边,看着窗外日渐浓厚的夜色,何子逸坐在沙发上,领带松斜,面容凝滞,手中红酒微倾,似乎稍稍一动就要洒出来。
窗边的任斌一声叹息,说,“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黎明之前的黑夜,总是最沉重的。
皮质沙发发出轻微响动,何子逸一仰头将杯中酒饮尽,抓过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仿佛累极,步履蹒跚的往门外走去。
任斌连忙问,“那明天的年会你到底要不要出席?”
他停住脚步,缓缓道,“还能不去吗?明天很重要。”沙哑的声音中满是无奈,仿佛虫眼斑驳的老旧窗纸,再经风霜便要一触即破。
“梁诚也会去,有可能,不会是一个人。”任斌提醒得很小心,料想他是知道的。
“青年翘楚,业界精英,若非单身,一定会有夫人陪同,这个我知道。”语毕用一笑表示这一切的理所当然,其中却尽显落拓,全然没有一个名声在外享誉业界的青年才俊应有的英雄气概。任斌木然立在窗边,不知如何应答,一回神何子逸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夜色,霓虹潋滟,人影混错,车流不息,逗弄浮尘,在这宇宙大荒中,人只如虫蚁,每一段短暂生命前赴后继的转瞬即逝造就出这宇宙永恒,向来,都与其中的某一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想到,早在他着手准备这一切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或许,从他把她交给别人的那一刻,就已经晚了。
知道她已经结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是通过“听说”这种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方式。虽然当初将她托付给梁诚就想到过会有这种可能,他原本就特意找了一个对她“别有用心”的人来托付不是么?不然这世上还能有谁可以对她无条件的好呢?怎么后来听到她结婚的消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大概心里总相信她不会那么轻易被他追走的,没想到她终究是被追走了。
他戏谑的笑笑,好像一个初患感冒症的人,总以为抗一抗就会好的,结果拖到后来却更严重了。得知她结婚的消息之初,他也以为过些时候就会好的,他会接受的,毕竟自己已经不能再对她做任何要求,没想到,一直到今天,才发现有些病症是自己抗不好的,是癌症,越到后来病灶越深了。
迎面走来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擦肩而过时忽然对他说了一句,“帅哥,一起去玩儿呗。。。”极尽轻浮。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身酒气,衣衫不整,一副落拓模样。一道寒冰似的冷漠目光带着些戾气投射到那女人身上,令她不禁一颤,知道这是惹不起的主,慌忙撤退时又还是不忘怪骂一声,“长得帅了不起啊。。。”
他不再理会,继续潦倒落魄的行走在这夜色中。
如今他连她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了,电话拨通了好一阵,她才接通。他是很少再打她的电话的,却知道她照例不会很快接通,自从他离开她,她接他的电话就只会在挂断的前一秒,从前总是响铃一声就接通的,就好像在他打算给她打电话时她就已经有所感应。
“喂。。。”四周喧嚣声过,唯有这一声是在他耳边,那般亲切,一如当初的枕边耳畔,又那般陌生,仿佛一枚白色七里香掉落脸颊,近距离只一刹那,终究不属于他。
他忽然就怒了,问,“你在哪里?”声音近乎蛮横。
“我。。。还在加班。”
加班?借口?他到要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在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