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离间(1 / 1)
晨清未明,离珈瑜便叫醒众人,匆匆赶回京都。
今日是第六日,能否力挽狂澜,全在今明两日。
一路上没再遇上什么阻碍,竟连马车驶进京都城门都没了阻碍。
离珈瑜觉得奇怪,城门的守卫呢?
继续朝前,昔日繁华的街道也变得冷冷清清,商铺店门紧闭,小贩未有出摊,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风吹过秋末残叶,难掩一阵萧瑟。
终于回到秋水山庄,好在,大门口的守卫还在,远远瞧见庄主回来了,八尺昂藏男儿居然个个泪流满面。
离珈瑜下了马车,门内走出来迎接她的,除了阿钟和萧然轩,还有听闻联名信一事赶回来的离崖和离靖。
离珈瑜问道:“崖叔,出了什么事?”
离崖竟也禁不住的老泪纵横,离靖替离崖回道:“你离开五日,便有杀手潜入京都三次,每一次都取走十人性命,乾坤朗朗也敢动手,或商贩,或路人,或咱们山庄的守卫,每一次十人,绝不多一个,也绝不会少一个。现在,京都已经没人敢出门了。”
两军交战,尚未开战,便先挫对方锐气,用死亡的恐惧来击垮对方的信心。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招用的真是高明。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离靖道:“十七人。”
加上在断崖上丧生的二十人,正好是当年严家灭门案惨死的人数,如果,活死人也算的话。
离珈瑜转身又看了一眼萧条的街道,心中的恐惧与血中的戾气揉化为一,强压下去反而怒气更盛:“阿钟,去把严正昊带出来,我倒要看看,会不会有人肯罔顾生死来救他。”
阿钟应声去了,湘儿惊恐的直拽离珈瑜的衣袖:“小姐,你想做什么啊,这可是大门口!”
离珈瑜冷声道:“你去崖叔身边站着,不许开口,也不许妄动,否则,我先杀了他。”
湘儿猛地缩了手,惴惴躲到离崖身后去了。
阿钟押来了严正昊,五花大绑跪在山庄大门口,顺手带来的,还有浸过盐水的蟒蛇鞭子。
太阳初生,看时辰,还有一刻便是辰时。
离珈瑜吩咐阿钟道:“把日晷搬出来,算好时辰,从辰时开始行刑。他们不是每一次杀十人吗,咱们就每隔一个时辰行刑十鞭,到了未时还没人来认罪,就先将严正昊这个刺客正法。”
湘儿吓得哭出声来,严正昊循着哭声看向离崖身后,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形缩在那里,就像他小时候,灭门之后被带到了秋水山庄,没有满地尸横,却仍得卑怯地躲在角落,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明明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为什么离珈瑜能趾高气昂地活着,他们就得卑贱的像蝼蚁一般在灭门仇人面前苟存?
凭什么?他不服!
“离珈瑜,伪善到头了,装不下去了吧?想杀就杀,何必搞这么多花样!”
离珈瑜道:“既然我在你心中只是伪善,那我就得将这份伪善装到底。伪善如我这般,不榨干你最后一滴利用价值,怎么舍得让你死?”
严正昊明白了:“你想用我引正均出来,你根本就没抓到他。”
“果然是聪明人。”离珈瑜看了看日晷,“辰时到了,阿钟,行刑。”
阿钟得令,扬起蟒蛇鞭子,用足全力朝严正昊的后背抽过去,一鞭接着一鞭毫无停歇,打足十鞭。
当日武功全失的离珈瑜挥出去的一鞭子都让严正均承受不住,更遑论今日阿钟这十成用力的十鞭,而且严正昊不是严正均,他不善武,不过是个羸弱的书生。
十鞭子打下去,严正昊便昏了。
离珈瑜令人拿水浇醒他,让他老老实实在太阳底下跪着。既然要罚,自然要清醒着感受火燎一般的疼痛和屈辱。
湘儿被离崖拦着不能上前,只能躲在看不见他的地方捂着嘴巴哭,一声一声呜咽着严正昊的名字,那声音,听的让人心慌。
珊珊不忍看下去,先跑回了怡兰居,而萧然轩,担心珊珊会出什么事,也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等下去,等足一个时辰,第一番的疼痛劲还没缓过去,便是第二轮的痛上加痛。
这一次阿钟打的很慢,每打一鞭子都要顿一会儿,让伤口裂开,让盐水浸进去,让疼痛加倍,等到疼痛缓解的差不多时候再打下一鞭。
十鞭子,便让他承受百鞭的痛楚。
这一次严正昊居然咬着牙没昏倒,虽然额头汗珠涔涔,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但确确实实是挺过来了。
离珈瑜讥讽道:“倒是有点铁骨,只可惜笨了点,是非善恶都分辨不清,到头来只能苦了良人。”
湘儿还在哭,声音越发的小,想必是哭的气竭了。
严正昊朝湘儿的方向大喝:“你进去,呆在外面做什么,出卖我还不够,还想要亲眼看着我死是吗?”
“我没有……”湘儿瘫在地上,一声一声地抽搭,而她身下,是逐渐扩大的一滩血迹。
这下连离崖都急了:“珈瑜!”
离珈瑜心都已经揪在一起了,可是,她现在不能心软。
过了明天,暗杀结束,随之而来的围攻无疑是大军压境,京都届时恐会变成真正的战场。
离珈瑜心里其实一点儿底都没有,因为身边能用的人实在有限。
慕容穆杀人后叛逃了,萧然轩还是她掌握不住的人,而叶一勋……离珈瑜看了一眼叶一勋,虽然他直到现在都陪在她身边,可他是叶门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会因为叶门背叛她,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叶门事先埋下的一颗暗棋。
做事必定要为自己留下后路,可当这些后路都不在你的掌控之中时,那便是没有胜算的。
捉到严正均,是分化敌人的第一步,可是生死抉择面前,谁能够真的为了彼此而不顾生死?
或许,她只剩下让严正昊背叛这招险棋。
离珈瑜的视线逼向严正昊:“若真是心疼,就该表现出来。严正昊,你隐忍了十年,够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严正昊,你勾结外寇,意图不轨,但念你是先父故人之子,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愿意把你们的计划说出来。”
地上的血越来越多,湘儿神志渐失,好在寻扁鹊已经赶到了门外,蹲在湘儿跟前查探她的情况,可是未得离珈瑜准许,没人敢施救。
“离珈瑜,人命关天你真的敢!”
离珈瑜努力让自己保持淡然:“此事攸关我的身家性命,我有何不敢?”
严正昊两相抉择,他的胸口起伏剧烈,一颗猛烈撞击胸膛的心脏似乎要破体而出。
终于,那滩越来越大的血让他慌了:“我说!你先救她!”
离珈瑜暗暗松了一口气,示意寻扁鹊救人,又让人将严正昊带进练功房,等着他招供。
转角的巷口有人影躲躲闪闪,不需离珈瑜吩咐,便有人循着那人影追了过去。
进门前回头一望,路上还是荒凉的一个人都没有,可是她相信,暗道小巷,多的是偷听的人,她的离间威慑之意,不愁传不出去。
门口的严刑逼供结束了,湘儿被寻扁鹊带回了药庐,而离崖和叶一勋一起尾随离珈瑜去翰轩苑。
不过走了几步,离珈瑜便问起离崖道:“崖叔,离靖的手没事了吧?”
离崖知道她在担忧什么,道:“去追个贼而已,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离珈瑜有气无力道,“都回去休息吧,不必跟来了。”
等离珈瑜走远了离崖才问道:“她怎么了?”
叶一勋黯然道:“大抵是于心不忍了吧。”
叶一勋朝统领房的方向走,身形不稳,未走出几步便跌倒在地。离崖去扶他,只觉他浑身烙铁一般,后背居然全是血,片刻也不敢耽误,赶紧将人也送去药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