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回程(1 / 1)
离珈瑜偏了偏脸,伸手想将离靖扶下来,岂料叶一勋身体一偏就躲了过去,扛着离靖直直朝马车的方向走,随手朝马车里一丢。
他道:“千叶轩穆不知道会不会反悔追过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离珈瑜追问:“去哪里?”
“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叶一勋口中那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不算远,马车前往不消一个时辰便到了。途中离靖已渐渐转醒,叶一勋喂的伤药效果倒是不错。
离靖半昏半清醒地问离珈瑜他们要去哪里,离珈瑜也只是摇头,到了目的地下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个山洞。
山洞虽然小,索性还算干净,叶一勋捡了些软草,又从马车里拿出软塌仔细铺了,才让离珈瑜和离靖坐下。又累又饿的马儿被拴在枯树旁,看见蹄边的草兴奋地嘶叫了两声,垂着脑袋开始嚼。
这一路都是极荒凉的,不见人家生机鲜少,叶一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清水,给了离珈瑜后又手脚麻利地捡了一堆枯枝生了火。
叶一勋一边生火一边恶狠狠地盯着一直靠在离珈瑜肩上半昏不清的离靖,问道:“他是谁?”
离珈瑜听叶一勋阴阳怪气的语调就不舒服,挑眉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你!”叶一勋咬咬牙忍了脾气,脑子转了个圈道,“不告诉我是吧,也不打紧,反正断手的是他,不是我,只是断手这事吧,可轻可重……”
离珈瑜忙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一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摸着下巴悠悠道:“这附近吧,我极熟,恰巧知道哪里有能止血消炎的草药,不过呢,我这个人不喜欢为陌生人奔走。一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你说我犯得着去帮他采草药吗?”
个狗东西,居然在这儿等着她呢!
离珈瑜气急,却还是不得不说:“他是离靖。”
“秋水山庄大总管离崖的独生子离靖,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啊。”叶一勋笑了笑,“你倒是聪明,冒了离靖的名字,用的却是叶一宁的脸,若不是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他朝你离开了洛阳,可就真的找不到人了。”
这人可真是够烦人的,离珈瑜愤愤道:“叶少门主,您现在能去找草药了吗?这么多废话!”
叶一勋蓦地闭上了嘴,小跑着找草药去了,片刻功夫,便又小跑着回来了,讨好一般冲离珈瑜笑了笑。离珈瑜只顾着照顾已经清醒了的离靖,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也不恼,举着草药去煎药。
这洞里本来就有烧水的瓦罐,生了火添了水后烧着,里面放了几株离珈瑜识不得的药草,叶一勋熬了一会儿便将药汁倒出来递给离靖:“喝了吧,对你的伤有好处。”
离靖习惯性伸出右手去接,瞬间便愣在了当场。
他的右手已经被斩断了,已经出血凝固的断肢没有办法接过汤药碗。
没有了右手的离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
离靖的断肢慢慢垂下,离珈瑜在断肢完全落下来之前替他接过了汤碗,将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横陈在他鼻尖旁,斥道:“喝掉!”
离靖拧眉,这是离珈瑜第二次用这种斥责的语气跟他说话啊,居然,还是在他断了手的情况下。
第一次,是他莽撞,也是他无能。
那日离珈瑜的斥责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不去,让他自责让他悔恨。他身为男儿,为何不能再努力一些,为何不能替她去做那些危险的要豁出性命的事?所以他冒险来了,离珈瑜需要魔剑血吟,他便替她来夺,人生第一次想要豁出性命去完成一件事,没想到输的这么惨。
离靖挫败道:“然后呢?我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了,魔唔……”
离珈瑜没给他继续自怨自艾的机会,捏着他的下巴直接将滚烫的汤药灌了进去。
叶一勋说,这汤药对他的伤有好处,那对他受挫的自尊心呢,救得回来吗?没了执剑右手的离靖,她可以陪他练习左手执剑,可是倒在地上不肯起来的离靖,她离珈瑜要怎样扶他起来?
或许是汤药太烫了,一碗猛灌下去,离靖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脖子根,眼睛也红红的,像兔子的眼睛。
离珈瑜的眼睛也红红的,她一字一句缓缓道:“我想要的东西,自然会靠自己拿到,几时要你帮过?既然帮了,就帮到底,受了点挫折就自怨自艾地直不起脊梁骨,离靖,你丢不丢人?”
离靖梗着脖子不吭声,紧紧抿着嘴,仿佛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眼泪盈在眼眶里,越来越重,忽的就有豆大的一滴掉下来。
叶一勋轻咳一声,起身道:“都饿了吧,我出去找些吃的。云岩,你等我回来,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话要说。”
离珈瑜并不理他,叶一勋顿了顿,想说什么,看了看离靖的断手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身出去了。
叶一勋走后,离珈瑜才轻声道:“离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离靖点点头:“我记得,是十六年前。那一天好像是立春,花圃里的迎春花冒了花骨朵,我调皮摘了一朵,刚要出门玩就看见你被先庄主领进山庄。那个时候的你也就三岁吧,穿着单薄的衣服,还沾满了泥,小小的人儿紧紧拉着先庄主的手不肯放,却盯着我手里的迎春花看了好久。”
“那天我刚刚被爹收养,是第一次走进秋水山庄的大门,却不是第一次见你。”
离靖疑惑:“我们在那之前见过?”
当然。
那日见到拿花的离靖,她好像做梦一样,眼前的一切都显得美轮美奂,尤其是那朵迎春花,映的离靖整个人都像个花仙人,是来昭示她的新生一般。
以前活得卑微,她不曾见过那般美的事物,生机勃勃的让她都不由得深受感染,觉得原来生存是这般美好的事。
离珈瑜笑了笑,眼泪因着动作流出来:“你大概忘记了,随手施舍在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碗中的铜板了。冰天雪地,是那个铜板换来的馒头救了我的命,让我能够坚持到被爹收养。离靖,现在的秋水山庄,除了珊珊和崖叔,你是我最亲的人,你该知道,这些年来我撑的多累。珊珊还不懂事,崖叔年事已高,如果连你都自暴自弃了,我该怎么办?”
离靖泪流满面:“对不起……”
“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三个字。”她用手背蹭了蹭脸,“我带你回家,寻大夫一定有办法治好你,只要你别放弃。”
“可是明日……”
“百花大会算什么?魔剑没你重要!”离珈瑜不容他多言,扛起人高马大的他就往外走。
马儿已经吃饱了,见有人靠近欢快地踏了踏前蹄。离靖乖顺坐进马车里,听离珈瑜一声打马,奔向京都。
叶一勋用衣摆兜了一兜野果子回来,看到的就是人走洞空的景象,手一松,野果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她,竟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