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会东城（1 / 1）
１
应声虫似乎又闲起来了。
我问他：“前段时间怎么突然销声匿迹了？”
他说：“太忙，不过你的小说我可一直在跟啊。”
“我知道，所以我说你是懒虫嘛。要么就不评，评了就一个字，到底是真好还是假好，好在哪里，你也不指导指导。”
他“嘿嘿”笑，然后问：“你怎么不安排他们结婚？”
我说方志伟是坚持原则的人，他们怎么会结婚呢？
他“呃”了一声没说话，过了好久才发过来一句话，“想必你也是一个坚持原则的人。”
我说：“别说我的小说了，生活和小说不一样。”
他说：“要不我们见面吧，我们是同一个城市，还从来没见过。”
我说：“不了，我不喜欢把网络和生活联系起来。再说，现在我们还能聊一聊，说不定会见光死，那我不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他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我去看他的头像，发现他已经下线了。这个人，下线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害我在这边傻傻地等半天。
2
其实我一直在等一个人，然而始终没有他的消息。
应声虫每天都会跟我聊一阵，不时约我见面，都被我拒绝了。
有一天他说：“你再不跟我见面，我到学校去找你了。”
我笑：“你知道我学校在哪？”
他便敲过来一个校名，我吓了一跳，竟真是我学校，他说：“我还知道你的真名。”然后发过来一个洋洋得意的笑脸。
“你怎么知道？”
“你是谁？”
“你是我大学同学，抑或高中同学？”
我一连敲了几行字过去。
“见了不就知道了。”
“你到底是谁？”我哀号。
“明天中午十二点，东城火车站见。”他只敲过来一行字，然后迅速隐身，没给我发问的机会。
他是谁？天啦，我聊了这么久的网友居然是我的熟人，而我毫不知情，什么都跟他说。我抚着额头，想啊想啊，他知道我生日，知道我姓名和现在的学校，谁呢？知道我姓名和生日并不奇怪，高中大学时生日会开Party，但知道我现在学校的同学实在不多。谁呢？
为了满足好奇心，也为了打发周六周日这长日漫漫的假期，我决定去东城火车站一趟，反正我悄悄地不露面就行了。
火车站的人真多啊，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半小时，人多，没看到熟人，便在小贩手里买了份报纸，坐在廊柱下看起来。
我本来也没真心想跟他见面，无非是好奇加无聊，所以很快就被报纸上的文章吸引。
“嗨。”一个声音自上而下进入耳中，我几乎是本能地跳起来。
他穿着白衣服，月白色的休闲裤，白衣胜雪，玉树临风。
我半张着嘴：“应声虫？”
他眨了一下眼睛，点头。
我的泪如雨飞落，飞扑入他的怀中，“为什么以这种方式见我？”
他轻轻拥着我，声音就在我耳边，“因为跟你在一起时对你并不好，怕你不肯见我。”
我连笑带泪，“为什么还来见我？”
“因为爱你。”他的声音很轻很细，唯恐别人听见似的，“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
“我不信。”我呢喃道，声音轻柔得只有他听见。
他突然吻住了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在这样的广场上演吻剧，然而大脑窒息了一般不能思维，任由他攫取掠夺。
我背靠廊柱，好久才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里吗？”
他既然这样问，肯定不是那个餐馆，我大脑飞快地转起来。
“你当然不记得，你那时不过是大一的小姑娘。”他笑。
“有那么久远的历史？”我问，完全不知道大一的时候碰到过他。
“就在这个广场，你一头撞在我身上，看都没看我，连说几声‘对不起’就跑了，那样的欢喜，是接了男朋友的电话，嗯？”他紧拥着我，深情地看着我，“知不知道，从那时起，我就再没真心谈过一个朋友，你要对我负责！”
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只隐约记得来过东城火车站几次。
“原来你跟我聊天是有预谋的！”我大嚷，转头四看，好在没人注意我们俩，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以前每次生日你都给我发生日蛋糕，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猜的。”
我不信地看着他，他无奈地说：“进你QQ空间不是得回答你的问题吗？”
我点头。
“我问你密码你不肯告诉我，我大概加估计，一个日期一个日期去输。”
我QQ空间的问题是“我的生日是多少”。
“你输对了？”
他点头。
那得多少时间去试啊？！
“可是我从来没看到过你进我的空间啊。”
“傻瓜！”他刮我的鼻子，“我用另一个账号进去的。”
是吗？应该是，QQ里是有一些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好友，尽管我加QQ时很小心，不是熟人一般不加，但还是有一些朋友不知怎么就进了我的QQ，我也从来没想过要知道他们是谁，也许是以前的某个朋友，QQ丢了或是给了别人，这都很正常。
“还有还有，第一次跟你见面是不是你安排的？”我记得那次跟他见面我还嘲笑了他的名字。
“哦，”他想了想，“不是，碰巧而已。”
真是碰巧吗？我不信，说不定是他央了黄茵茵老师来的呢？不过那都不重要。我的脸上肯定露出了狐疑的微笑，他看了也只是笑，然后说：“你可能不相信，其实跟你网聊也是偶然，进你的空间看到你的照片后我才发现原来你就是那天撞到我身上看都不看我的姑娘。”
“是吗？偶然网聊你也有兴趣一个日期一个日期地去猜我的生日？”
“上晚班有时很无聊，更何况你的文章写得那么好，我自然很想看看。”
这么说人真是有缘份的，就像我们俩，那么多的偶然，偏偏让我们遇到了。我不知道应声虫或者说黄彪说的有几分是真的，但我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偶然，这就说明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嘛！越浪漫的爱情越美好，谁不希望有一份美好的感情呢？
“根据你的照片，我很快就找到了你就读的学校和你的班级。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忍不住偷偷地来看你。”他轻轻地在我耳边呢哝，“可从你的文章中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你有一个你很爱的男友。”
“知道我后来为什么一直没交女友吗？其实并不完全像他们说的那样，而是那个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你。”
我的手轻轻地拂在他脸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的感情没我想像的那么简单，我们才相识几个月，你怎么可能爱我爱得那么深，可分明，分明我能体会到那种深情。”感动让我的眼里弥满泪水，“即使是你伤害我的时候，我也能感受到你心里的痛远大于我。”
曾经我痛恨自己，指责自己，但是现在我知道，我是有感于他的深情，我不舍拒绝，而且这样的男人，值得我一生去爱。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他温热的手覆在我手上，轻轻摩挲我的手背，就仿佛那是深海里最珍贵的一粒明珠。
“不，我能理解，谁知道自己的女人曾经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都不会好受，何况我知道她一定不止跟你说这些，我认识你的时候，我还……”他没让我说下去，本来我们离得就近，只一瞬间，他的嘴唇就覆了上来，我只来得及说一个“唔”字，就被吞陷了进去。
“今天我们回家好不好？爸妈知道我们和好了一定很高兴。”黄彪说。
“唔。”我点头，其实我也挺想他们的。3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小区，心里感慨万千，当时走的时候整个心都是灰的，我甚至都没有来跟两老告别，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回来。
门开了，我听到屋里传来“奶奶的小宝贝”的呼声，还有小孩咿咿呀呀的声音，黄彪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但他还是拉着我的手进了屋。
那是黄彪妈妈的声音，我很疑惑地走进去。
只见她手里抱着一个小孩，听见开门声，一老一小都回过头来看我们。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妈。”
她见是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看看小孩，又看看我，马上笑起来：“哟，兰兰，快来坐，阿彪总算把你找回来了。”
我走过去，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我看，双手紧紧地抓着他奶奶的衣服，见我盯着孩子看，她解释道：“这是敏洁的孩子，她现在也怪可怜的，又要忙工作，又要带孩子。这孩子也可怜，一出生爸爸就进了监狱，我就想，好呆我也疼了他几个月，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他受苦，有时间便接过来帮忙带带。”
黄彪脸上阴晴不定，但看向孩子的脸还是带有怜惜。
那毕竟是他疼了几个月的孩子啊，原来一直以为是自己的亲骨肉呢，很难想像他此时的心情。
黄彪妈妈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就不要把这笔账算到孩子头上。”
“我明白，妈妈。”但他终究没有对孩子表示过多的亲热，只拉着我的手说，“我们上楼去。”
我说：“妈妈，那我上去了。”
“你妈真疼那个孩子。”上楼后我说。
“嗯，是不是吃醋了？”
“不是，如果是你的孩子我可能会吃醋，但他不是，所以说不上吃醋，只是觉得你妈是真心疼那个孩子，你曾经被李敏洁害成那样，你妈能不计前嫌，说明她是真的疼他。”
“是啊，那我们快点怀孕吧，免得我妈那颗真心没处放。”
4
我怀孕了。自从知道怀孕后，我对身体的关注超过所有的一切，我不再看电视，不敢用电脑，不敢用手机，凡是有辐射的东西我都强制自己不去碰。
我特意买了称回来称体重，前几个月每天站在上面称，没看到数字有变化，不禁焦急烦躁，去问医生，医生说这几个月宝宝才黄豆那么大，会有什么变化？
问得多了，医生自然不耐烦。
我便买了书自己回来看，可惜书上讲的太少了，总是满足不了我的需求。
每次去体检我都特别紧张，听到孩子跑马似的心跳我才略略放心。
我的幸福太来之不易了，所以我非常在意这个孩子。二十四周照彩照前一晚我整晚地睡不着，想像着孩子的样子，像我还是像他爸呢？心里一遍遍地勾画他的轮廓，一晚上就那么过去了。
孩子八个月的时候，做胎监时医生说我宫内缺氧，导致孩子活动量少，建议我吸氧。此后，我保持每日三次数胎动，孩子一有不动我就担心得不得了，甚至半夜惊醒过来。
我再也受不了，好不容易到了九个月，我要求住院。医生觉得不可理解，一再地强调宫缩开始后再过来，但我坚持要住院，医生也没办法。
即使住在医院里，我也担心护士照应不周，不能及时检查到孩子缺氧的情况。频繁地叫护士给我做胎监，护士们很不耐烦，却又不得不耐心地陪我折腾。
第三十七周没有预期而来的宫缩，我要求医生给我打催产针，医生不肯，说生孩子是一个自然的过程，瓜熟蒂落，要生了自然会阵痛，提前催下来对孩子不好。
这孩子特别能呆，三十八周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要求医生给我施剖宫术，医生烦不胜烦，终于忍不住呵斥我：“闹什么闹？谁每天像你这么闹？以为只有你要生孩子啊？”
我委屈得不行，因为遭受的磨难太多，所以太害怕失去，谁能理解我这种担忧呢？
我在心里对孩子说：“孩子，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坚强。”好像随时会失去一般，每天我都过得提心吊胆。
第三十九周，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被我磨得失去了耐心，同意为我施剖宫术。
虽然我很害怕手术，但在手术过程中我一直竭力保持清醒，直到听到孩子“哇哇”的哭声，我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晕了过去。
我是在医生的呼唤中醒过来的，一个护士抱着孩子站在我面前，“看看你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疲累地睁开眼睛，说：“女孩。”再也没有别的声音，我又一次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