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鹿角拒(1 / 1)
“学得挺快嘛。”张月鹿在内部通信发信息夸奖我说。
我什么都没说。满招损,谦受益。
张月鹿的方案获得很多人的积极反响,这就是人际优势。我不敢说以自己目前所出的方案,就一定比她好什么的,但这结果已经难以挽回了。
然而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大学生活我只有我的游戏终日陪伴,而我的游戏只有我和少数亲友体验,常常问自己是什么造成这种狭隘局面。有道是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默默汲取众家之长,领悟了竹笋的精神的我,后来我就变成了一株竹笋,养精蓄锐,有朝一日一长擎天去。
可竹笋精神没有告诉我,与天比高是要运气的。我一长,就撞到一只莫名的小鹿,折了尖尖的头,弯了长长的腰。
内部通信不停地传递、升温张月鹿的游戏,我一直反刍自己的游戏,试图再增加一点点趣味,再赋以一点点哲思,或者教育意义,甚至再开一版……都是好事,至少无憾于我的这段时光。
“再会!”于我亦是于她的党羽们,张月鹿跟几个人说说笑笑,拎起手袋下班去了。
人要向前看。人际光环是吧?我就不在乎了,到完全蜕变成上升星座的那天,看得到,自己还要经历好多好多磨炼。
几个聊天组到了晚上都有所动静,公司相关的目前我只有两个聊天组:张月鹿和她的亲友团;一个是部门人闲聊八卦的。本想在部门聊天组里畅谈我的游戏设想,没想反是他们邀请我加入他们的游戏之中。
一看张月鹿的小组,发现多了好多人,跟部门小组相比还多了几个人。仔细审查发现,好些新来的是张月鹿非公司职员的亲友。
“玩吗小良?”明明比我小还叫我小良,人得瑟起来真是没大没小。我回复张月鹿:“不玩。”
“啊?我们缺一呢。”
“我不舒服。”
“不舒服?哪里。”
“心。”
“服穿心莲试试。”
我没心情开玩笑。
然后张月鹿发起私聊:“到底怎么了?”
人的眼睛为什么长在前面,因为人要向前看,不管前面是不是一道墙,或者悬崖峭壁,总之向前看就对了。
可以抚慰我内心创伤的,是亚特兰蒂斯……暂时的抚慰。
我拿出手机,翻来覆去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包括双亲,每次通话准又跟我追究继承家业的事。
此前在自家开设的大药行里当广告创意,实不相瞒,我是逃出来的。家底丰厚,我却视之如粪土,在执行一个药品广告创意的时候,一心跻身游戏事业的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情还是杳无音信,一如我的出逃,前车之鉴,我想她有她的选择权利,也该尊重她的选择,但愿她的做法是对的。祝福她,成全她,好像就能显得我高大了些——还是更加渺小无奈了呢?
“喂,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任性地打出这句话,任性地按下了发送。
因为上次的求助,绿客小组有人关心起我的现状,我又何必装出一副上者之态,告诉他们纠结手机,却没有跟他们说自己喝了啤酒破了戒。独孤的痛苦或是接近幸福的喜悦,绿客的信念总被什么压制,而最后又是出于对它那份使命感,让我默默退掉了绿客的组。
关掉所有通信工具,打开音响放歌。我哭了,一年以来第一次哭,上一次哭还是读大学的时候,那时用三维建模软件玩烂了机子,拿去修理的时候无聊至极,上网吧玩游戏,结果上久违的游戏里看见久违的她。
她主动跟我打招呼,说这是她的另一个号。
游戏和我有莫深之缘,因为九十年代正是游戏猖獗之时,从小玩到大,随时代更迭而出的网络游戏自然就进入我的生活当中。那就该说起我生平第一次表白了。
第一次表白是在某个游戏里,对一个给我感觉非常有气质、深度的美眉好友。喜欢她好久而终于鼓起勇气告白的时候,我的心紧张得……她看了之后,却对淡淡地我说:“我是单身主义。”我看了之后心里又哭又闹——然而在网络中,固然是发一些文字来表达我的这种心情,而她,依旧冷冰冰地对我用“--”的表情。
于她眼中我不过是个周旋于无数无知少女间的花花公子,就算游戏里能做出下跪求婚的动作,我也应该做过不少回了吧。
真情与形式之间,或远或近,有着相当的距离。那时任何衷肠的诉予都颇显苍白,唯一一次告白像是一则逗逼小丑的恶作剧。
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渐渐变成对方的样子,就算后来不再喜欢。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但她对我而言是真的。再后来,托她的福,柏拉图的神迹在我的世界上出现了,她的欢喜一如我的欢喜,她的悲伤一如我的悲伤,心中真实存在过的她同我灵魂共生共灭。
我对着黑不溜秋的手机屏幕泣不成声,准确来讲是压抑着声音,虽然房间里面空空荡荡,可隔壁周围旁耳众多。我聪明地扭高音响,以掩盖我的尽情释放的哭声,我还嫌它掩盖不够完全,大声、再大声……
这是一首极度悲伤的音乐,它的背景是一则生离死别的爱情故事,曲目转换时的安静,让我不得不止住哭声,避免穿帮。轮到一首单恋的凄美婉转的歌曲,它……
我把哭声再次压抑,把音响关停——还不是遭到邻居投诉的缘故。牙都没刷,就一头栽到床上睡了。
以往消愁段数十分低的啤酒,彻底败给了睡眠。明天一早我心情畅快地刷牙洗脸出门上路。邻居目光在我脸部的短暂停留,更添一道春风。
边理被晨风吹得有点乱的头发,一边踏入公司的大门,一进部门办公室就听见张月鹿跟同事聊起昨晚游戏,比起之前多了好些男性的声音。
我在欢声笑语中一声不吭,也罢,像我这种新来乍到就频频早退还优哉游哉的家伙,没有被翻白眼已经不错了。同事不会跟我打招呼——除了峰哥。
“早。早。早……”他跟几位同事打完招呼后,来到我旁边也轮到了我。“早。”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热闹,其实是落寞反衬出来的。余光中张月鹿看了一眼我的脸,随后内部通信发信息来:“你失恋啦?”
今天的心情像那天的气球一样被无情爆破。
“是又怎样?”张月鹿又看了我一眼,而我的脸平静如故。
然后张月鹿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还以自己女性的角度给我做异性恋爱心理的简短分析。最后,让我心弦一震的是一抹颜文字——“^^”。
第一次见张月鹿发颜文字。情的颜文字让我心暖,张月鹿的颜文字却让我无比心酸。我转脸看她,她发觉又转脸看我,嘴角豆角成熟似的开始上扬,露出亮洁的牙齿。
自始至终所看不透的张月鹿,在我眼里展现的是一抹天真的邪恶微笑。
“你怎么还不试试游戏呢?”张月鹿放弃了内部通信,转而跟我说话。
“我自有打算。”我回答道。
“噢,不开心的让它过去呗。失去说明不是你所能拥有的,没什么过不去、不会过去的啦,嗯?”
嗯哼,你也会成为过去的。我在心里借力打力暗自爽。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素菜。”她还记得我坚持吃素的。
“就你和我?”
张月鹿稍稍一楞,“可以啊。”
双人桌,坐着我和张月鹿。
我什么都没点,而上次张月鹿请我那回我要的那种,她居然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吃?”
“你是不是很喜欢当策划?”
张月鹿看着我,一会眼眼睛眨了眨,眼珠骨碌骨碌地转,最后停住了,和我对视着。
她眨眨眼,用力点了点头。
算你诚实。
随后我点了一份,忍痛割爱没有再点自己以往最喜欢的那款,因为我的对面——超近距离破坏星张月鹿堂而皇之要吃属于我的那款最爱菜式!
而她,似乎对我的忍让表以满意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