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提亲(1 / 1)
回到青州府已是四天后的事情,苏洄回到家少不得挨上一顿唠叨,两天过去了,周陈氏终于准备放过她了,谁知突然发生的另一件事让她的耳朵又遭起罪来了。
“洄儿,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陈氏坐在苏洄榻边,平时温厚的慈容变得有些焦虑,双眼瞪着她,一动不动,大有你不说明白就誓不罢休的意味。
苏洄无奈地耸拉着脑袋,颓废地揉着太阳穴,既不知从何说起,又控制着即将爆发的怒气:“娘,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还纳闷呢!谁会这么无聊看上我,还摆这么大的谱。”
周陈氏细细打量她,见她不似说谎,多余的话硬是咬碎了吞到肚子里,盯着床帷怔怔出神,良久才含泪悲切地说:“那王府岂是一般人能进去的,莫说咱们平头老百姓想都不敢想,就是那将相之家也要废上些心思。而今突然托青州刺史来提亲,这里面定有不可告人的事儿。娘老来才得了你这么个闺女,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以后可怎么过呀!我和你爹不求你大富大贵只盼你平平安安。那天家郡王虽不是皇家同宗,可也是实实在在的王侯,你一无娘家势力,二无官宦小姐的计谋,到王府还不是任人欺凌。”
“娘,我……”望着悲痛哭泣的周陈氏,苏洄愧疚难当,话卡在喉咙里不知如何开口,对周存夫妇来说,他们求得的是儿女在侧,平安度日。现下此事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他们六神无主。再说,吕子陵毫无预兆地托青州刺史提亲,就连青州知府也不敢违抗,更何况是周存夫妇。他们对吕子陵不知情,仅仅了解是为郡王,难免承受不住打击,一如侯门深似海,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
周陈氏小声呜咽着,止不住心中的怨气就全都洒在吕子陵身上。一边拭泪一边骂道:“这混账王爷,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我的女儿,定是个贪图美色之人。洄儿,你在外做事少不得碰见一些居心不良之徒,而今终于招了恶霸来。早知如此,定不会允许你外出做工。现下可怎么好?你爹急的火烧眉毛,到处托人打听情况,幻想拒了婚,其实他也明白再怎么奔波也无济于事,咱们小老百姓哪敢与王爷相较。如今整个青州城皆知郡王欲聘平民丫头为妃,就算天降神人,退了婚事,你的名声也毁了,以后谁还敢要你呀!”
苏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若不是预料到是吕子陵捣的鬼,估计她也会大喊倒霉,早早收拾包袱跑路去了。眼下那里容得下她胡思乱想,安慰好周陈氏才最重要,告之真相吧,恐二老难以理解,加以阻挠。再说吕子陵突然提亲着实惊到了她,贸然托盘而出又怕坏她的计划。纵便周存夫妇再迷惑不解,恐惧难安也要装作不知。想到此,苏洄恨得牙痒痒,好你个吕子陵不哼一声就派人来,你当我是什么呀!
周陈氏悲哀之余,欲宽佑一二,余光瞥见苏洄两眼冒光,咬牙切齿,清秀的小脸变得凶神恶煞,似乎一点即燃,吓得忙摁住她握得紧紧的拳头,颤声道:“洄儿,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呢!你放心,若是那郡王真是无赖恶棍,爹娘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护你周全。”
听周陈氏这么一说,苏洄的心千肠百转,为她的隐瞒羞愧难当,二老掏心掏肺地对她,可她却隐匿不言,欺骗他们的真心。算了,等见了吕子陵问清楚清况后还是据实相告吧!免得二老担惊受怕,难过不已。
“娘,也许事情并不像我们想得那样可怕,你看我一无貌,二无才,三无家世,人家郡王什么大家闺秀,美人才女没见过,怎么会看上我呢?或许是刺史弄错了人家呢?就算那郡王瞎了眼看上了我,定也不会恶心相向,我与他一无冤,二无仇,他或许是一时新鲜才不顾世俗之礼强聘为妃,婚后料想也不会太为难。再说人家目前为止可是单身贵族,不知多少名门望女眼巴巴地等着呢!郡王既托刺史为媒,又以正妃之位相待,料想也非奸恶之徒。”
被苏洄这么一说,周陈氏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强自定了定神道:“爹娘倒是希望弄错了人家,只是这事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人家刺史又不傻,能当上大官,那肚子里都是有些墨水的,怎么连这些小事都办不好?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要说冤仇是不可能有的,你爹向来与人为善,娘又是清白人家,甚少出门,哪会惹到什么权贵?你也不是不识大局之人,更不好与人交恶。最大可能是那郡王见过你,起了心思,权顾礼仪才贸然提亲。”
观周陈氏脸色好了些,苏洄才顺着话赶趟儿,道:“我觉得也是。既然这样,我嫁了他也不会遭大罪。”
“傻孩子,你不懂。”周陈氏语重心长地说,“在王府,伺候好王爷虽然重要,但王爷的娘更加要紧。自古婆媳难处,你无权无势,到了那儿还不是任人拿捏。王府门槛高,爹娘就是想伸一把手也无能为力呀!若是郡王喜爱护着,那还好过些,若是个贪鲜儿的,从此不管不问,你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就算守着正妃的名儿又如何,最后还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说废就废了。到时候你活不活命还未可知,就连那恶奴恶婢隔三差五找你麻烦都够你受的。”
听周陈氏一席话,苏洄从新打量这位慈爱的义母,原以为只是一位朴实明朗的老妇人,谁知心思明腻,世事红尘竟看的如此通透。她的一言一句皆可打在自己心上,这些事自己也曾考虑过,甚至想得更为厉害。若非对吕子陵的信任和喜欢,自己或许根本不会答应与之相好,许下共度一生的誓言。年轻人总喜欢把誓言挂在嘴边,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若时光流转,经年后这些曾经的山盟海誓可值一提否?或许还没有一顿粗茶淡饭来的实在呢!
周陈氏将苏洄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下一片凄凉,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正沉默着,周存敲门道:“洄儿,你娘可在这儿?”
一听是周存的声音,周陈氏立刻提了心,奔至门前,双手打开房门,将他拉了进来,劈头就问:“知府怎么说?”
周存摇摇头,叹着气无力地坐在凳子上,眉头紧锁,道:“知府大人一概不知,只说这是天大的好事,该即可允下才是。”
闻听,周陈氏身子一软,瘫坐在一旁,泪如泉涌,道:“这是遭的什么事儿?好好地女儿就要进火坑了。”
“胡说!”周存被老伴的话吓得出了一身汗,立刻斥责道,“进王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妇道人家懂什么?”说着,耳听四周无异样才稍稍放下心来,语气也软了一些,“这些话只可埋在心底,被人听了去可要大祸临头了。”
苏洄虽知说说无碍,吕子陵还不至于派人监视,却见周存性格谨慎,分清形势,暗道:“到底是读书人,知道事急从权。”
周陈氏见周存似有松口之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吓得苏洄立刻从榻上跳下来察看,急道:“娘,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呀!”
周存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为其探了脉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只是急怒攻心晕了过去,缓过气就好了。”
听他言,苏洄一颗心总算跳回了肚子里,与周存共同扶周陈氏躺在床上,为其除了鞋子,盖上被子。刚忙完,对上周存难言的眼神便知他要说什么。于是率先开口道:“爹,您也别太忧心了,郡王有令,我们哪敢不从,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见女儿如此深明大义,周存七尺男儿流下了感激的泪水,哽咽地说:“洄儿,爹对不起你,今儿下午我已回复青州刺史应了婚事,他们定了日子,在下月十八迎亲。此事再无更改之地了。爹也无奈,得罪了王爷,别说咱们一家,就是青州知府也要受连累,粮行伙计、老板更不用说,统统都要同罪而论啊!要恨只能恨爹人微言轻,做不得主,只能任人鞭策。”
苏洄心一惊,虽知周存这样做无可厚非,可是对未经她同意就擅自送出女儿保全自己的做法还是失望了,悲伤的情绪刚刚露出势头就被她硬生生地掩饰过去了,勉强笑着说:“爹,我知您己经尽力了,人家位高权重,咱们只有认命的份儿,怨不得什么。再说我嫁过去吃穿都是极好的,这等好事别人盼还盼不来呢!”
得了苏洄婉转保证,周存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这几天时刻为此事奔跑,到处打听、托人、求告,只希望能救女儿于水火,谁知上至郡王,下至衙役皆一口咬定此事绝无转圜之地,应了还好,若是拂了郡王的面子,一家老小定也活不成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擅自做主狠着心答应了。周存自觉无颜面对女儿,低着头说了句:“明儿上午,郡王驾临寒舍,你和你娘要小心应付着,不可失了礼。”之后,匆匆而去。
第二日,吕子陵好生打扮一番后在青州刺史、知府的陪同下来到周存的小院,两人相见之下,周存大吃一惊。怪不得高高在上的郡王要屈尊聘平民丫头为妻,原来平阳郡王就是去年富春镇上出手相救的那位公子。当时周存就观此人非富即贵,原来缘分在此啊!这样一看,周存心里好受了许多,对女儿的歉意也散去不少。
虽然身为岳父,但吕子陵毕竟是王爷,周存还是要拉着呆愣一旁的周陈氏行跪拜大礼。
之后,吕子陵说明来意,大致是如何对苏洄心生爱慕,思之若狂,又费心思调其为青州账房,为其铺路,最终终于决心聘其为妻之艰辛之路一一托盘而出,只是隐下了与苏洄来往相识之事。周存夫妇听后,惧愤不安的心才稳定下来,对这位品貌双全的王爷也另眼相待了。本来冷淡的场面也变得热络起来,一边吩咐周陈氏上茶,一边张罗着置办酒席。
只是吕子陵等人似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几人客气几句便离开了。
几人离开后,周陈氏才慌忙跑向女儿房间告之惊天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