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吕小王爷(1 / 1)
六儿快马加鞭赶回平阳府,穿过大街,越过平阳王府正门,拐个弯,行走了约莫半里地从一个小角后门闪了进去。此时,后门草料马房内早已有人等候,一看到六儿便飞快地跑过来牵马,焦急地说:“爷一直念叨着你怎么还不回来?让我来瞧瞧,正巧就看见你进门。”
六儿没好气地说:“我容易嘛我,一天一夜往返千里,好歹让我喘口气呀!”
“得了,您别说我,是爷吩咐的。”小厮把马拴好,添上新鲜的草料回道,“若不是爷心里着急,能让你骑着这日行千里的宝马?”
六儿顾不得和他拌嘴,略整衣帽便手脚利索地往前堂去了。跑过一扇扇门,穿过一道道廊,终于来到侯爷的寝卧——寄洄洲。
一进门,便是一位薄如春雾、长挺玉立、白衣翻飞、发如墨宝的背影,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手执一本《春秋》,无精打采地看着。六儿心里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提高嗓门道:“六儿给侯爷请安。”
榻上的人眼前一亮,一跃而起,先前的颓废之色一扫而光,也没注意六儿的失礼之处,急切而兴奋地问:“信物可送到了?苏姑娘可好?可有回信给我?”
六儿噗地一声笑了,埋怨地说:“我的爷,您好歹让我喘口气呀!您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小人就是有两张嘴也说不完哪!”
吕子陵俊秀的玉容有些窘,忙收起失态之举,故作镇定地坐在榻上,厉色地问:“怎么?爷问你,你还不愿意回答啦!”
六儿调皮一笑,顽皮地作揖道:“都是小的不识抬举,这就一一说来。”
吕子陵这才脸色好转,说道:“说罢!一件也不要落下。”
六儿好不容易压下欲“噗”的笑声,认真地回道:“信物已经给了苏姑娘,苏姑娘很好,还让我向公子问好,这是苏姑娘让小的捎回来的东西。”说着从怀里掏出暖的温温的钱袋,恭敬地呈给吕子陵。
吕子陵很满意六儿的回答,愉悦地接过钱袋,高兴地说:“这事儿办得好,下去领赏吧!”
六儿一喜,欲退出门外,前脚还没迈出门槛却又倒了回来,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不是小人多嘴,那苏姑娘真是水葱似的人物,不但样貌好,就是心也是好的,爷看上的人准没错。”
吕子陵听他这么一说来了兴趣:“你从小跟着我,从未见你夸过一个人,怎么替苏姑娘说起好话了?莫不是得了人家的好处?”
六儿笑嘻嘻地说:“爷的规矩,小的又不是不清楚,怎么敢私收受礼呢?小的只是实话实说。这几年跟着爷走南闯北,托爷的福,什么没见过,就是公侯小姐,公主诏命也能偷瞧一眼。论相貌,苏姑娘算不上什么绝世大美人,可论起其他的来,小人平心而论,苏姑娘绝不低于任何富家小姐。”
吕子陵心里满是得意,暗赞六儿眼光好的同时,也为苏洄感到骄傲,心道,我看中的人怎么会差呢?面上却是淡淡的,说道:“算你小子有眼光,说吧!苏姑娘都说了什么让你赞不绝口?”
六儿摇头道:“其实苏姑娘并非多说一句话,除了问公子安好外,没向小人打听一句公子的事情。苏姑娘体谅小的来回奔波欲要赏口茶喝,只是小的怕公子久等便辞谢了,于是苏姑娘便送了小的两个大苹果让小的路上解渴吃。”
吕子陵满眼喜悦,心道,她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多问一句话,心里却比谁都明白。
六儿察言观色,知道自家侯爷又开始思念苏姑娘了,于是悄悄地推出房间,一溜烟跑了。等吕子陵回过味来才发觉自己的粗心大意,竟然人走了都不知道。
怀着满腔幸福打开钱袋,里面是一张纸,展开一看,一行隽永的蝇头小楷映入眼帘,区区不过数字,却带着关心和爱护—子陵安好?出门在外,一切小心,工作再忙,身体第一。吕子陵咧着嘴把信收好,重又摸向钱袋,一串晶莹剔透,如水晶般闪闪发光的小石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石头越有七个,呈叠状排列,最上面用一个钢环固着,下面是一颗琥珀模样的鹅卵石,甚是精巧可爱,让人爱不释手。吕子陵贴身收着,一股暖暖的爱意四散开来,袭遍全身,好似全身的血管都漫在温泉之中,舒适极了。
在沐浴爱的同时,一丝不安和惶恐也同时袭来,吕子陵的手抖了一下,捂着心口,心想,若是有一天,阿洄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可会如旧待我?这一刻,吕子陵有些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这样也不会整日担忧阿洄是否会在意自己的女子之身。
正当吕子陵一边身处喜悦,一边承受苦涩之时,丫头兰苕信步来请,做了一个揖,道:“王爷,太妃请您过去。”
吕子陵收起笑容,复以常态,淡淡地说:“知道了,我这会儿就去。你先去厨房知会今儿我和母亲一起用膳,让他们传饭在凝睴堂。”
“是”兰苕领命而去
吕子陵换上家常居服,心情大好地向凝睴堂走去。这个时辰,吕涵薇已经在凝睴堂侍候在侧,眼尖的她一眼就看见面带微笑的吕子陵,于是打趣地说:“刚才还和母亲说你呢!正巧你就来了。”
吕子陵开玩笑地说:“妹妹和母亲都来了,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不来呀!”
吕薇笑道:“怨不得母亲说你这些年什么长进也没有,就长了一张巧嘴,这话当真不假。”
“看看,真心话你不信,还说我巧嘴利齿,说违心话,你又不开心,我这个做个哥的真是难当呀!”吕子陵故作委屈地抱怨,边说边敲自己的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惹得太妃笑出声来:“你这猴儿净惹我穷开心。”
吕涵薇小嘴一撇,艳丽的容颜上多了一份俏皮,娇嗔地斥道:“哥哥就会拿我开心。”听她这么说,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也跟着笑了起来,吕太妃身边的静姨借机逗她开心,说:“侯爷和小姐从小就爱闹着玩,越闹还越开心。”
吕太妃欣慰地说:“这侯府人本就少,好歹有这两个孩子,她们性格活泼,倒是添了些喜庆。”
吕子陵面上虽笑着,却仍不失半点礼数,长躬作揖道:“这几日商号事务繁忙,鲜少给母亲请安,儿子不孝,今儿是十五,大小也算个好日子,特意请了长春街福临斋的大师傅来府上露一手。南园戏楼里来了一个叫长生班的戏班,里面的老生唱段浑厚清正,青衣玄妙绝伦,小旦别开生面。我已半月未曾踏出府门了,正好凑这个机会带着妹妹和静姨散散心。”
吕太妃受用地说:“隆冬将至,府里该各添冬衣才好,这些消遣之物或可缓缓,你忙于商号事物,这些哪能再让你费心。”
吕子陵笑道:“前些时候,儿子已经备下过冬的所需之物,商号、庄子上的事也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也该好好陪您几日了。”
吕太妃满意地点点头,却又提醒地说:“快到冬至节了,各府的礼可都备下了?”
“都备下了。”吕子陵据实答道
“嗯!”吕太妃正踌躇着问点什么,静姨笑着委婉地提醒夫人道:“夫人,王爷想是渴了,眼睛止不住地瞅那青花茶壶呢!”
吕太妃这才恍悟,光顾着问事情竟忘了儿子还未起身呢!忙道:“快坐下吧!事情多不急在一时,先喝口茶润润口。”
吕子陵感激地对静姨一笑,说道:“谢母亲。”刚刚坐到细密凝重、精刻细雕的梨木红紫太师交椅上,眼明手快的大丫头青缦已奉上清香扑鼻的太平猴魁茶,目光含情地说:“王爷用茶。”
吕子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啜一口,赞道:“太平猴魁真不愧是茶中极品,其色、香、味、行都独具一色,具有‘刀枪云朵,龙飞凤麟’的特色。青缦果然是茶中高手,把它的好处一一展现出来了。”
青缦喜笑颜开,笑道:“侯爷过奖了,不是青缦茶泡的好,而是茶好。”
吕子陵笑道:“茶是好茶,可你泡的也好!”正当青缦心中暗喜时,吕子陵却又峰回路转地说,“只是以后不要给我泡这个了,我不喜欢绿茶。”
青缦喜悦之色一下子消失不见,黯然地回了声“是”,失望地下去了。
堂内众人见此情景,有的惋惜、有的嘲笑、有的仅仅是看戏,千姿百态应有尽有。吕太妃一览眼底,不动声色地问:“听说镇南侯又得一位小世子?”
“是,镇南侯昨儿个已经将喜帖送来,儿子推辞身体不适没有去,派邵川送了信。”吕子陵答道。
“嗯!”吕太妃点头道,“本该如此,镇南侯与你家父素来不和,此番前去倒让他们小看了我们。只是过几日是尚元公主的及笄礼,你要预备着。尚元公主的生母腕妃是康国公唯一的女儿,少时和我是手帕之交,康国公和咱们平阳府是世交,这份大礼说什么也失不得,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办就是了。”
提起尚元公主,吕子陵的眉不经意皱了皱,随即应道:“母亲放心,儿子明白!”
“嗯,明白就好。”吕太妃知道自家孩子是个周全之人,不会失了礼数。
吕涵薇见正事聊的差不多了,调皮地说:“眼看日过中午了,难不成母亲要空腹和哥哥谈事吗?您不在意,我还在意呢!”
吕太妃宠溺地看着自家宝贝姑娘,无奈地说:“人小鬼大,一点儿深闺小姐的样子都没有!”
兰苕见气氛融洽,也有眼色地插了两句嘴:“还不是在太妃面前,小姐才调皮些,这是和太妃贴心呢!”
静姨附和道:“可不是,重阳那日,文苑长公主请小姐和鲁王府的华瑞郡主、晋王府的蓉西郡主,几位公侯小姐一起赏赤名山时,独有咱们家小姐得了文苑长公主一句‘体态娴重,性纯安和’,颇具先后的仪态。”
吕太妃脸色一凝,有些不悦,但转瞬即逝,不轻不重地说:“那是长公主抬爱,我们只需安守本分、恪守礼节就好。”
静姨自知多说了话,忙禁声道:“是”。
吕子陵颇为担忧的看看了妹妹,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打破尴尬,故作轻松地说“儿子饿的肚子都咕咕叫了,母亲怎么还不开饭呢?”
“好,好,传饭。”吕太妃也一扫先前的忧虑,高兴地命兰苕摆饭。彼时,一家人你一言他一句地闲聊起来,沐浴在团聚的温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