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要不是理智仍在,知道做错事的人是自己,别说朱焰丢下他不管了,就算要打要杀都该乖乖受著,简直恨不能要去声声控诉朱焰的无情狠心。
作者有话要说:
☆、相见……欢
三年前的事,的确是他的错,但他并不是成心的,而是神智失常发疯所致,就算是杀人判死,疯子也要罪减一等。他并不是要借此为自己开脱罪责,如果朱焰真要杀他,他绝不会反抗,可朱焰却什麽都没做,但这什麽都没做,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突然离去,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没留给他,令他在这三年里,饱受思念与痛心的煎熬。不知道朱焰是否平安的恐惧与担忧,时时萦绕在心中,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坐困情感愁城中,他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活不下去了,可是朱焰却……
“喂,你别哭了,这像个什麽样子?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怎麽欺负你了,寒越心,寒大少爷!”
见寒越心不说话,一双黑玉般的眸子里,眼泪只是不停地往下落,朱焰的头也越来越疼了。叫他别哭,眼泪反而掉得更凶,跟他也算一场朋友,以前怎麽从不知道,他原来是这麽能哭的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可就算是他那几个妾,虽间或也会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把戏算作情趣,但也没见有谁像寒越心这麽哭过。他也不说话,也不发出声音,只是睁著眼睛看著你,无声无息地掉著眼泪,却把人看得简直心都要碎了。
我欺负他了吗?是我欺负他了吗?还是说,其实我是真的欺负了他,只是我记忆错乱,才一直以为被欺负的是自己?
朱焰头大三圈。
要说哄人的手段,应该是他向来所擅长的,但那只限於对女子或者小孩,绝对从没打算要把成年男子也包括进去。
身为焰离教尊,自是享他人所不能享,集骄奢淫侈於一身。历代教尊都是如此,朱焰也从不是视富贵美色如粪土的高尚君子,相反还十分耽於享乐,当然更不可能例外。就如这女色,他虽没有妻,那妾却有六个之多。这些人中,除了两个原本就是他的屋里人,其他的则都是青楼名妓,梨园奇优,被他看上了而赎回来收房。妾既然多,又都没毛病,生孩子也是自然之事,既不止一个妾,孩子生的自也不止一个。
於是,说到哄女人和小孩,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在话下,但要怎麽去哄一个大男人,他却是真的没有心得。在屋里来回踱了好几个圈,瞧著寒越心仍然没有停的趋势,朱焰终於不得不自认命苦,彻底完败下阵,万般无奈地伸手按在了寒越心的肩上。
“好了,别再哭了,小越。”t
他这一声“小越”不要紧,寒越心突然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肩上,怎样都止不住的泪水,很快将朱焰的衣服都浸湿了。到了这个份上,朱焰也唯有无语望天。
你再哭下去,我也陪著你一起哭算了,咱俩就来个相对无语,唯有泪千行吧。
抖去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所激出来的一身鸡皮疙瘩,朱焰默默叹气。
说起来,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为什麽到了最後,还是要我来哄你呢?老天爷,就算你认定我朱焰是个害人的魔头,偶然也有被害的时候吧?怎麽不管害人还是被害,弄到最後都是我的错了呢?
唉,真是衰啊……
寒越心慢慢抬起头来,想要说什麽,却被堵在咽喉里,过了半晌,总算慢慢顺过了气,哽噎著说出话来。
“都是我的错,原谅我!”
不管他说什麽,现在的朱焰只是望他莫再哭就好,说什麽就给他应什麽,茫茫然地道:“好,好好。”
“原谅我,原谅我!”寒越心似是听不到他在说什麽,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著这三个字,朱焰没办法,也只有满口应和,一边拍著他的背一边道:“好好好,原谅,原谅!”
原谅,原谅……真是见了鬼了,我凭什麽非要原谅他啊!!!
想我朱焰,乃是堂堂焰离教尊,胆敢冒犯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可这小子却胆大包天,竟对自己做出那种事,简直冒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本著有仇报仇的原则,就该宰了他,才叫干脆利落,痛快淋漓,为什麽事实却是,我现在还在这里哄他?难道是哄儿子哄出来的毛病,成了所谓的习惯成自然?
这习惯可要不得,一定要改!
朱焰心中哀叹,手却不听使唤,仍是继续轻拍著寒越心的背,替他顺气。良久,寒越心终於平静了下来,发现自己正紧抱著朱焰,脸上忽然一红,连忙松开他,後退了一步。
朱焰也不以为意,见他总算恢复了常态,便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扬声唤道:“银离!”
“属下在,公子有何吩咐”银离立即现身,恭谨地躬身道。
“把你刚才没有拿到的女儿红,去再给我拿来。”朱焰看了寒越心一眼,接著吩咐道:“再去厨下,叫他们整治几个精致菜肴,我和朋友喝酒。”
“公子,那酒……”银离视线转向寒越心,眼中谴责之意昭然若揭。
别装傻,就是你,抢了我的女儿红,现在把酒弄哪去了?!别以为你是绝世高手,就能随便抢别人的酒,绝世高手了不起啊!有种你就别对著我家教尊哭,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就装可怜来对付他?也就是教尊吃你这套,对我可没用!知不知道那一坛酒就要十两银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就算我家教尊向来奢侈成性,这区区二十两对他根本算不了什麽,但教尊爱怎麽挥霍我乐意,凭什麽让你一个外人来浪费啊!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过往究竟发生过什麽事,但身为下属维护上司的自觉,银离本能地立刻认定,一定是寒越心做了对不起朱焰的事,倒是不曾想过,身为焰离教尊的朱焰,他不给别人亏吃就不错了,自己吃亏的可能性能有多少。虽然事实上这一回,的确是他吃了无限大亏。
寒越心白皙的面容上,薄红犹未散去,见银离不悦地瞪视著自己,这才想起什麽,连忙起身出去,转眼回来时,两坛女儿红已被他放到了桌上。
朱焰瞧了瞧桌上的酒坛,又看了看寒越心,没再多说什麽。银离见酒拿回来了,这才意气稍平,不再继续用目光砍杀寒越心,去厨下吩咐菜肴去了。
长指轻叩桌面,朱焰瞥了寒越心一看,见他仍是呆呆站著,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头滋味复杂,轻咳了一声。
“坐吧,还站著干什麽?”
寒越心轻轻拉开椅子,在朱焰对面侧身坐了下来,坐定之後,他抬起头,看了朱焰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刚才抱著自己哭个没完,不停地嘟囔著要自己原谅他,惹得人不胜其烦,怎麽现在一恢复过来,就又变成闷葫芦了?说到闷吧,这倒是这人原本的品性,一贯没差,朱焰和他认识久了也早已熟知,就没奢望靠他打破冷场,於是率先开口,问出了从刚才开始,就最想要知道的问题。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儿?”
寒越心低著头,轻声道:“猜的。”
“猜的?”朱焰一愣。“等等,我说你这……你猜就能猜到我今天在云城,在这里?长本事了啊,我倒不知道无玉心法练著练著,能练出未卜先知的能力来,你蒙谁呢?”
寒越心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视线立刻又垂了下去。
“昨晚你在谢家庄,赤炎指,杀人。”他声音虽轻,语气却异常肯定,没有半分犹疑。
朱焰眯起了眼睛,目光中透出丝丝令人心悸的危险,只是寒越心一直垂著视线,没有发觉。
“你是听谁说的?”朱焰声音轻柔,却暗藏杀机。寒越心对他没有丝毫的戒心,如实答道:“我昨晚也在谢家庄赴满月宴,听仵作描述少夫人的死状,猜到是你。”
朱焰笑了一声,拿起折扇展开,一边悠然地晃动著,一边慢条斯理地道:“既然这样,你来找我,是打算亲手辑凶吗?寒少侠?”
“朱焰!”
听到这话,一直笔直坐到现在,姿势都没换过一下的寒越心,身体突然一个惊跳,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双眼。
你怎麽能这麽想我?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存在的意义,对你就只有伤害吗?
如果说方才初见朱焰时的酸楚,只是一种莫名的委屈,但现在,这种被朱焰误解的感觉,却真的让寒越心倍感难受起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麽软弱的人,明明朱焰既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只是那麽慢吞吞的一句话,却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在他心上狠狠割了一道,痛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眼圈不争气地又红了。
“打住,打住!”
一见眼前青年大似又有出水的趋势,朱焰吓了一跳,扇柄急在对方肩上一点。“小朋友,我说你什麽了,你又要哭给我看?”
“你……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那样对你,你还说这种话,朱焰,你……你……”
焰离教尊颓然叹息。
明明杀人都可不眨眼,却偏偏就见不得这双寒星般的黑眸子雾气朦胧的样子,真是一物降一物,遇到这小朋友,就是他命里的克星到了。这个认知令朱焰十分沮丧,他随手将扇子一丢,无精打采地趴到了桌子上。
“好吧好吧,算我说错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吧,小越你不是心地善良的大侠吗?我,朱焰,在你眼皮底下杀人,杀的还是一个初为人母的女人,令幼子失怙,这是何等的人间惨剧。以你嫉恶如仇,爱护弱小的品性,难道不该来找我这个凶手算账,替死者伸冤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