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若不是担心自己修炼无玉心法到了最後关头,会有意外,朱焰也不会在此守著自己,他若不是守著自己,就不会被入魔而狂性大发的自己重伤。而自己不但重伤了他,还对他做出了那等禽兽不如的行为,将他弄成如此模样,朋友之情演变成这样的局面,到底应该怎样才能赎罪?
“朱焰,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只是你身上有伤,不可太生气,等你伤势痊愈,要怎麽处置我都无所谓,就算要我以死谢罪,也别无二话。”
朱焰脸色铁青,紧抿著下唇不答,半晌,他才咬牙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给我出去。”
寒越心垂下了眼眸,低声道:“你不想见到我,我明白,我这就出去。但你受了伤,我不能放心,我会每隔半个时辰进来一次,照顾你。”
说著,他转身端起茶杯,捧到朱焰面前,轻轻地道:“你先喝水,我就出去。”
虽然很想怒吼一声,寒越心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就算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但一来,好容易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实在没有力气吼叫,二来,也终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否则吃苦受罪的还是自己。
朱焰闭著眼睛,喝下寒越心送到嘴边的水,自始至终都不曾睁开双目,以免得看见他的脸。对方那平时令人赏心悦目的清秀好容貌,现在却是看了就让他心烦。见他如此,寒越心也沈默不语,等他喝完水,安顿他睡好,替他掖了掖被角,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寒越心步出木屋,来到外面的草地上,看著山下的风景,黯然沈思。
这所木屋,本是朱焰隐居的所在,正因为寒越心行功到了紧要关头,朱焰担心他难过境界,才带著他来到这里,让他静心修养,自身兼作他的护法,护他平安。行功到了关键时刻的入魔,原本是修炼中常有之事,两人都有思想准备,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入魔後的寒越心会如此疯狂,不仅重伤朱焰,竟然还犯下这样丧心病狂的罪行,令寒越心痛心懊悔,不知应该如何面对。
朱焰闭著眼睛躺在床上,身体伤重难支,脑海中的纷乱思绪,却是此起彼伏。
无玉,无欲。
早就告诉寒越心,不要再去修炼那绝情绝爱,断子绝孙的无玉心法,纵然修到登峰造极,天下第一,却变得无爱无恨,无心无情,人与枯木无益,生有何欢?但寒越心却执迷不悟,定要修炼下去。虽是好友,朱焰却也仅仅知道,他身负血海深仇,而对手异常强大,寒越心之所以要修炼无玉心法,就是为了练成心法报仇雪恨。可寒越心的仇家是谁,朱焰却并不知底细。
不过,自己又何尝真的了解过他了呢?直到今天,朱焰才发觉自己对他的了解,真的太少。所了解的,只是他愿意让自己知道的,而他不愿让人窥探的内心世界,无人能够进入,自己也毫不例外。就如那一夜,疯狂之中的他口中所唤的“情”,指的究竟是什麽,朱焰同样一无所知。
随著无玉心法的境界越高,人的情感也变得越淡薄,朱焰不知道,如果寒越心真的心法大成,即使再多的深仇大恨,在那时的他心中,又究竟能占到几成的份量?为了仇恨而炼这门心法,功成之日却忘了爱恨,成为行尸走肉,这样的人生,未免太过悲惨。但即使他再表示反对,也不能阻止寒越心的决心,朱焰只有听天由命。可谁知道,就在心法即将大成之际,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昨夜之事,寒越心色戒已破,情关失守,无玉心法若想大成,唯有重新修炼,再等十年。
这样算起来,我倒成了令他破戒走丹,功亏一篑的罪魁祸首?如若不然,大疯之关过後,无玉心法必然成就,自己今天见到的,就绝不会是伤心懊悔的他,而是一位冷若冰霜,无情无心的无欲神人了吧……
神功进阶失败,寒越心七情未断,这到底算是幸,还是不幸呢?
可是,为什麽会这样?
纵然朱焰聪明一世,却也难以明白,素来冷情的寒越心,为何会在入魔之後,变成那般模样。大疯之时,他下手无分寸,把自己殴打成重伤,这都是在入魔的正常程度之内,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强效於飞之事,却是朱焰怎麽也不能理解的反应。
他到底把我当成了谁?
在那个时候,他的口中不断念著的“情,情”,难道是人的名字?如果是的话,这个叫情的人又是谁?莫非,这正是他从前的恋人,也是令他入魔的真正诱因?
可为什麽找上我了呢?我并不是女人,就算是当成替身,也不该是我,为什麽这种倒霉事,竟会落到我的头上呢?!
寒越心遵守承诺,半个时辰之後再度进屋的时候,看到朱焰闭著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安静惨白的模样,几乎和那天自己从狂乱中醒来时,发现他时的状态一样,心中大震,急伸手去探他的呼吸,不料此时朱焰双眼突然一睁,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寒越心匆忙垂下眼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朱焰……先喝点粥,再用药吧。”
朱焰没有说话,顺从地由著他摆布,寒越心小心地扶起他,用两个枕头垫在他背後,让他能尽量靠得舒服些,这才端过粥碗,以勺舀粥喂他。朱焰也不抗拒,张嘴喝下他喂过来的粥,两人相对,气氛异常沈默。
寒越心微一抬眼,看著朱焰近在咫尺的面容。他脸上犹有淤痕,嘴角破裂的地方还未愈合,脸颊一丝血色都没有。忆起他往昔的神采飞扬,对照此刻的苍白憔悴,寒越心无语复无言。大错已然铸成,无论朱焰原谅他也罢,不原谅也罢,他都已没有资格奢求。
作者有话要说:
☆、朱焰离去
由於朱焰的意外事件,寒越心所有的心绪,都放在了他身上,以致於无玉心法进阶失败的重大挫折,都未能对他造成更深的影响。
那件事发生後,整整过了半个月,朱焰的身体才算恢复了一些元气,虽然内伤甚重的他,要想痊愈绝非短期之事,但终於可以不必终日躺在床上,而是能够起身走动,舒散一下筋骨了。
这段时间,寒越心几乎衣不解带,日夜照料著朱焰。朱焰筋断骨折,内伤沈重,又加上受他暴行而导致的难言之伤,根本无法起床,所有换药擦身以致於隐私之事等都由他一应打理。他和朱焰虽是好友,却因为他修习无玉神功之故,性情淡漠,令天性热情的朱焰也望而却步,昵而敬之,永远保持著适当的距离,从来不曾太过亲密。
冷淡待人,不愿让朱焰过於亲近的人是自己,但如今,亲手打破这一切平衡的人,也是自己。
有谁能想到,他和朱焰的关系,有朝一日竟然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他打伤了朱焰,更不顾朱焰的意愿与他发生肉体关系。而疗伤这段期间,又将朱焰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所有微小细节,都了解到了精光透彻的地步,即使朱焰心性豁达,困窘亦是不可避免。而寒越心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面对著朱焰时,心情发生了某种微妙的改变,但他却并不自知,那种心情究是什麽。
在床上躺了这些天,朱焰几乎要在内伤之外,再加上闷出来的闲病。以前寒越心虽然话少,多是朱焰说他在听,但总算还有互动,时不时还能接上几句,断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见到他就一副亏心样,不要说是聊天了,几乎连他的正脸都不敢看,一照料完他就逃之夭夭,再不见踪影。前几天朱焰虚弱得厉害,成天昏昏欲睡,没有闲心想七想八倒还罢了,後来元气慢慢恢复过来,就开始觉得闷得发慌了。
他几乎闷死,心中苦恼自不必说。有心和寒越心说上几句吧,结果那人比他还要别扭。他别扭,自己心里就不别扭了?终不成还要他这个受害者主动去哄加害者,再来一句“我们和好吧”?
哪里有这麽便宜的事?
只是话虽如此,一想到是谁害得他只能成天躺在床上,闷得一个半死,朱焰就把寒越心在心里骂了个千遍万遍,若怨念能杀人,大约寒越心的无玉心法再进阶十倍也招架不住,真的要升仙了。
现在,总算熬到身体稍有恢复,朱焰便再也不肯成天窝在房里,无事时便在木屋附近的山顶闲闲走动,舒展筋骨。这天早上,喝过药後,他便走出屋子,来到了门外的草地上。
寒月心下山去了,山上的粮食即将告尽,药物也所剩不多,必须下山采买。也是因为最近朱焰的身体逐渐好转,寒月心悬著的心放了下来,才敢留下朱焰一人,自己外出采买物品。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外出,却成了他与朱焰的长久分离。
朱焰站在草地上吹风,山顶的空气微凉而清新,山风吹过他的面颊,令人惬意得仿佛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伸展开来,贪婪地呼吸著大自然的气息。
他抬起头,看著澄澈湛蓝的天空,深深叹了口气。
幸而我还活著,否则,再也没有机会享受到如此美好的阳光与空气。活著,真是上天的恩赐,应当倍加珍惜啊。
忽然,一阵尖利的啸声,惊动了他。朱焰抬头一望,只见一头苍鹰不知何时,已盘旋在头顶的天空。
“嗯?”
看到这头苍鹰,朱焰面色微微一变,撮指入口,打了一个尖利的呼哨,那苍鹰听到口哨声,径直俯冲而下,落到了朱焰面前的树枝上。
“算你有良心,知道我没带护套,没有直接往我身上落。”
朱焰伸手摸了摸鹰的黑羽,赞许地叹道。黑鹰歪著头看他,一双眼眸滴溜直转,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得意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