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八折 提亲（1 / 1）

（升幕）（妓院，叔夜、伺仙上，前腔）自从那夜与九娘相见约定，今日不负信誓上门提亲。不见银，不见金，两袖飘飘一身轻，非是提亲人儿心不诚，意不真。只在怀里一张纸，一纸地契田百倾。此番心也诚意也真，满心欢喜将九娘迎。（妓院外有几辆系红花红绸车马等候，二十余腰系红带的仆从用红木杠抬了十余系红花红绸的木箱陆续出，一一抬上车，伺仙云）公子，瞧这模样，这里另有新人出嫁。也不知是谁与公子同喜。（小红亦随了仆从出，指点仆从安放木箱，叔夜云）瞧见小红，待我上前问问。（上前拦小红）小红，今日你们这里谁有喜事？

（小红作惊科，云）公子从哪里出来，唬我好一下。公子来这作甚？

（叔夜云）我与九娘有约定，特来此践约求婚，烦你替我进去通报一声。

（小红云）公子需尊重，把话说清道明，休要只管在这里顽话调戏，今日可是九娘大喜，要嫁王公子作次妻。

（叔夜云）这话不对，九娘明明已与我定下终身，又怎么会另嫁他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何原因？是否妈妈相逼，又或是九娘身不由己？我自当要问得分明，查得彻底。

（小红云）这其中缘故我也知道几分，九娘只嫌你无钱贫困，不堪托负终身，你也不想想呵，她自小儿惯养娇生，调琴嫩似阳葱指，起舞弱比杨柳身，不傍富贾，难道当真嫁你这穷书生？你便是做梦也该早些儿清醒。

（伺仙奇云）你说什么？你说我家公子是穷书生？

（小红云）脚下无土，手中无银，居无片瓦，食无荤腥，不是穷书生，你倒说说是什么人？

（伺仙云）你敢是还不知我家公子是谁哩？天下谁不知我家公子是……

（叔夜打断云）伺仙，不要跟她多说，我只再见九娘一面，要听她亲口所言。

（小红云）也罢，瞧你们也有些缘份，九娘对你也还有些未了情，我便替你通报一声，让你死了这条癞□□吃天鹅肉的心。（入妓院，九娘正坐于亭中伤感留恋，小红云）九娘，你便要嫁去王家享富贵，却做甚在这只管流连，有什么舍不得？

（九娘）也没什么舍不得，只是逢雨伤春，花落伤情罢了，东西可都搬好了？

（小红）都好了，只是这般大好时候，却有那不知好歹的嵇公子过来扫兴，说什么要提亲哩。

（九娘惊，云）什么？他来了？他来提亲？（拭泪）

（小红云）九娘，怎么听到他来只管哭，你要恼他，我这便将他扫地出门。（要走）

（九娘云）小红且慢，我恼他，恼他贫穷穷如洗，其实有心相依，又怕从此吃苦受累无期，蹉跎了才貌一世；恼他坦荡荡君子，曾经夜奔行私，他却以礼相待毫不染指；辜负了风月一时。（拭泪云）既然今生无缘，你便将他请进，待我和他道别。

（唱）乌云天，落花地，风卷残红庭院，春雨谁连俱成线，丝丝无断绝，雨长泪短也涟涟。泪空垂，心成灰。难守约约轻人生重，终负情情深缘份浅。泪空垂，心成灰，灰。

（小红）是。（出来见叔夜，小红云）我说的话你自不信，你且入内见她说清道明，方知我小红言下无虚字字真。（领叔夜、伺仙入院，九娘背身立于亭中，小红）九娘，公子来了。

（叔夜）九娘，我依前约来提亲了，你有什么话尽管过来与我明言。

（九娘）背信弃约之人，无颜面对公子，不敢转身。

（叔夜）这么说来你成亲一事当真属实，也是出于你自愿？

（九娘）乞公子谅九娘半世飘零，弱质女流，只想后半生吃穿有靠，生活无忧。是我负心在先，这里有金十锭，望公子拿去做个营生本钱。

（唱腔）贪富贵慕华荣也是女子本性；怕劳苦嫌贫穷亦为人之常情。因此上，休怪我背旧约负前盟，移情变心；只怨你手无权家无银，错失缘分。

（小红捧十锭金向前，伺仙伸手扫落，云）今儿个蛟龙遭虾戏，猛虎被犬欺。这几块臭铜连奴也不会瞧在眼里，却拿来打发我家公子？只叫人哭笑不得，糊涂来气。

（小红云）九娘好心赠金与你们，这小厮好不识抬举，你家公子若也有这些金子呵，我家九娘又怎会心伤情苦枉做小人？

（叔夜云）话已至此，都是我看走了眼，听错了音，认差了人，走了。（下）

（伺仙）我倒还有一件事万般想不明白？还有句话想说。

（小红）你还有什么事不明白？什么话想说？

（伺仙）你们口口声声贪慕虚荣，嫌贫爱富，为何负我家公子另寻他人？这岂非是弃明珠而择鱼目？又为何一心认定我家公子是贫困穷书生？岂不叫人糊涂？你家九娘出身欢场也算是见多闻广，难道当真便没听过一句‘竹林嵇康打铁郎，天下仕子谁能仿’？

（小红）嵇大才子之名满天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你提他怎么？

（伺仙）嵇康便是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便是嵇康。（只摇头作不解状，下）

（尾声）平地惊雷响一声，震醒糊涂人，竹林，嵇康，打铁郎，三项皆合如梦醒，千般悔，万般恨，悔恨没早些儿看清，只因心迷了黄金，由此眼难辨真人，错失到手福份，到底意难平，终究心不甘，待重头，也是覆水难收，只一语，爱富贵休要朝秦暮楚，嫌贫困不能有眼无珠。（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