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年少（1 / 1）
“好点了没？”
“唔......已经没事了。”
“可是看起来还是很没有精神。”
......被吵醒了当然有起床气啊。林乔揉了揉乱糟糟的短发把被子抱在胸前坐起来，没几分钟又软趴趴地歪到在床铺上。头还是有点晕，可能睡得太久了缺氧的缘故。现在是旁晚六点多，太阳应该落到正西方向烧成一滩熔化了的金色铁水吧。
灰羽眨眨眼，伸出食指戳戳林乔的脸蛋。林乔眯起一只眼，转过头迅速张嘴往他还没有收回去的手指上咬过去。咔哒！两排整齐的牙齿咬空了的撞击声。
“呜哇——”灰羽飞快抽回手甩了甩，心有余悸地盯着自己的食指，“好好，我知道了！”
林乔再次坐直，抬手朝宿舍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慢走哦。”
嗯，他的好意她心领了，可灰羽一步三回头的样子还是让林乔不禁苦笑了一下——真是一个阿米巴原虫一样的大男生啊，大摇大摆地闯进女生宿舍也没点忌讳么......大概所有的脑细胞都在排球场上耗干净了，智商这种东西大约也可以因事而异。
宿舍门被掩上，林乔伸伸懒腰，换好衣服下了床。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之前合宿时月岛的T恤还放在自己这里，因为一直被她压在行李袋的最底下，练习赛期间训练太忙，她一下给忘得一干二净。
林乔看着被她叠得整整齐齐的白T恤有点发怔，衣服上还能嗅到淡淡的薰衣草香，那是林乔用惯了的洗衣液的味道。她抓了抓头发......忽然，就不想把衣服还回去了。她心不在焉地拾掇着其他的小物品，神神叨叨地为自己找了好多好听又心虚的借口，这般这般又如何如何，但那种让人惴惴不安的心跳还是挑断了最后这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好吧，什么正经的理由都赖不过“少女心”三个字，她就是突然鬼畜了突然邪念了就是要把这件衣服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来当价值千金的艺术品一样藏好。虽然这个举动很脑残，可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单恋着意气风发少年的女生中有多少个是正常的智商呢。
嗯，千年蠢一回，不蠢枉青春呐。
“乔乔，收拾好了吗？要出发了！”
“马上——”
林乔对着窗口外正站在楼下仰着头催促她的黑尾应了一声，端坐着眯了眯眼睛看看行李袋，暗下决心般抿紧了唇，终于把那件衣服折得像模像样再原封不动地压在最底层，小心翼翼得仿佛在埋着自己最笨拙的心思，然后才放心地把剩下的衣物急匆匆地塞进行李袋中。
其实这时候如果林乔稍微回头看一下，就能从没关紧的宿舍门口瞥见正迅速离开的月岛萤——在灰羽闯进宿舍的前一刻，他闪身躲进了宿舍旁边的另一侧楼梯口。他靠着墙壁听着宿舍里不算清晰的对话声，说到底也只能听到灰羽列夫的瞎嚷嚷。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点羡慕音驹的这个俄罗斯家伙，那样的单细胞生物还蛮好，一根肠子通到底，至少能毫无顾忌地在她面前大大咧咧地谈话不用千回百转地兜圈子。有时候想想为什么在月岛面前林乔容易生气，不仅是因为他总喜欢拿话刺她，大概也是从他嘴里即使说出再好听的话也转过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口不对心的样子多少惹得人火冒三丈。
就比如明明想好意让她多穿点衣服，话一出口却变成了“嗯傻瓜是不会感冒的”——这不是欠揍是什么。
没多久，灰羽的脚步哒哒哒地走远了。月岛终于松下一直僵直着的身子，有些脱力地靠在墙壁上。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他抬脚离开。路过宿舍，禁不住顿了顿脚步，林乔正背对着门口收拾东西，她把长长了的有些碍事的头发剥到肩膀一侧，那个动作行云流水，月岛一言不发地抬手捂住好像要宣告全世界现在有颗很不安分的心脏住在里边的左边胸口，略微艰难地移开视线然后走掉。
即将迎来十六岁生日的月岛萤，发现自己目前为止的人生字典里，居然也会有【失控】这个暧昧不清的词——为什么心脏明明长在自己胸口里却会因为那个人而快速跳动，为什么嘴唇明明就长在自己脸上却会也因为那个人而不自觉地向上扬，为什么血液在明明在自己身体的血管里流得好端端的却还是因为靠近那个人而全部迫不及待地冲到了耳根和脸颊，为什么心里明明就只有那么点大的空间而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还要硬闯进来似乎还做好了要长期定居的打算？
算了。如果住进来的那个人是你的话，那也不是太糟糕。
回到家，正拿着遥控器换台的月岛明光只扫了月岛萤一眼便一下子戳破了他千方百计装出来的淡然模样。
“哦——萤遇到开心的事情了么？”
“......没有。”
“没有？”明光玩味一笑，拿遥控器冲着弟弟面无表情的脸比划一下，“可是你的嘴角都咧到这~里了啊。”他夸张地拖长尾音顺手指了指耳根。月岛萤愣了一下，慌忙中下意识抬手摸摸嘴唇，一秒钟后看到哥哥笑得人仰马翻他才意识到自己掉坑里了。
“无聊！”不爽地撇开头，月岛扶着鞋柜弯腰换拖鞋。
明光握拳凑到唇边，咳嗽两声止住笑，拿出一个黑盒子递过去，“嚯啦，不要生气。这个送你。”
“什么啊。”
“运动眼镜。”明光眉飞色舞，“不会滑来滑去，让你更集中精神，而且还能吸收冲击力——我特地挑了个外形比较酷的给你哦。”
月岛拿起眼镜左右看了看，明光从他脸上察觉出比水还淡的满意神色，讲得更加滔滔不绝，“带上这个就算拿脸去拦网都不用怕了！”哥哥冲着空虚挥舞了两下拳头，笑得自信满满，“管他是牛若还是牟庆，全部——拦下来！”
“......哥哥太异想天开了。”
“才没有开玩笑。”明光伸出食指摇了两下，“我说过了，不要想着输了也是理所当然，作为我弟弟当然是无论什么球都能拦下来，对吧。上次你不是很漂亮地拦下了赤井泽的强力进攻吗？”
月岛挑着高低眉举起左手在明光眼前晃了晃，中指和无名指上还有没掉落的痂，那个力大无穷的击球让他伤到的手指整整缠了三天的绷带，只要想到那个总喜欢说自己是个弱不禁风的高中生的寸半头赤井泽，月岛萤就忍不住青筋乱跳。
“......代价是差点打断我的手指呢。”
“可还是做到了不是吗。”
......喂，别这么轻描淡写的，到底谁才是在几天之后的球场上可能会遇到牛若那样强得变态的家伙啊。月岛拧着眉，本根无法理解哥哥那种无端生出的自信，只是抿紧了唇无言以对。
可时间总是快得让人胆战心惊，月岛在乌野的体育馆和哥哥那边的排球队两点一线，最后一次五校的合宿也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早起，训练，比赛，一身臭汗踩着路灯昏黄的光回家，吃饭，睡觉，八个小时后睁开眼，所有循规蹈矩的程序便从头再来。每每跟林乔迎面遇到也只是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子让她先走，不打招呼也不多说话，他甚至能默契地感觉到似乎眼前女生跟他一样也是抱着“不要打扰对方”的想法从他面前低眉顺眼地路过。
没什么不好，没了交流至少能换个心安理得。
月岛萤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变了，现在的生活重心在他没发现的时候悄然偏向了那个曾经被他不屑一顾地称为“不过就是一个社团”的运动。
于是很快的，日子过得就像被贪嘴的小鬼吃光了的糖果罐，九月份刚拆封没多久十月份就见了底，日历上的红叉画到红圈之前停止，秋风扫落叶的时候乌野一行人再次来到仙台市体育馆。冷风飒飒，吹得少年们没有拉紧拉链的黑色外套猎猎作响，气场无端地凛冽起来，每个人不约而同地挂上凝重的神色，于是以东峰旭为首的方向看过去怎么着都是一副“这次绝对要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的干架仗势，着实把一些前来观赛的小女生吓得绕道而行。
月岛看着又率先冲出去的日向和影山，耸耸肩，觉得没必要。
可是，还真的不想输呢——正拉伸着四肢的月岛无端冒出这么个念头。也是，无论被谁说“不行”，平日里再怎么漫不经心的月岛都要火冒三丈额爆青筋。几分钟后热身结束，月岛萤跟队友一起站在白线的外缘，隔着球网的那个队伍叫做和久南
裁判打着手势让双方队伍敬礼致意。
“请多多指教——”
明晃晃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照得木质地板亮得反光。月岛萤弯下腰看到地板上印出自己的脸，哥哥送的运动眼镜戴得服服帖帖。
开赛的哨声响彻整个体育馆。
明年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依然会雷打不动地举行下一届春高。
月岛萤今年不过快满十六岁，他才高一，还年轻，身高和力量都在成长中，想要厚积薄发个两三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本可以满不在乎地把这次比赛的结果当成无足轻重的众多比分中的一次，但偏偏这一次他想众多的比赛中走得远一点。
这跟热不热血没关系。
就是想跟乌野的家伙们，一起走得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