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屋外忽然阴云密布起来，没多久又拨云见日。

眼前一暗一明，间隔太短，我往屋外看了一眼，日光正旺。

小九浑然未觉，跟在我身后走进来说：“七哥，你我许久不见，你要在我这里多住几日。我如今批阅奏折，看得脑袋发昏。”

天生异象，我放心不下他，犹豫片刻便答：“好。”

小九拉着我的胳膊，笑得开怀。

我又看了一眼天色，才皱眉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无意间瞧见李冬青沉郁不言，我未动声色。

“七哥，我去年回山上拜望师傅，却没有见你。你去哪里了？”小九把宫侍赶到屋外，把两张椅子面对面摆着，“师傅说你已有几年不曾回去，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我说：“天下之大，我总要略知一二。你我若有缘，相隔再远也是见得到的，如今我们不正是相见了吗。”

小九的眼睛亮晶晶的，和以前那副脆生生的小模样并无太大不同。

在御书房坐了一会，发觉小九还如以前般孩子气。我离山前他才十三岁，如今已有十八，皇帝也已做了五年。

我感慨了一番，干脆在皇宫里住下了。

李冬青临去前脸色不大好看：“我让你在京地多留几日，你一口回绝；陛下让你多留几日，你才心甘情愿。到底是多年的师兄弟，今日你与陛下促膝谈欢，怕也要嫌我这个外人过于多事了吧！郝七，你究竟是什么心肠？”

他说完便甩袖走了，我满脸不解，以为他方才几次三番想开口都被小九打断，此时小题大做而已，便没有理会。

第二日天刚蹭白，我便隐约听见哄闹的声响。

我身旁的位置还是暖的。小九未起身多久，他要去早朝，穿衣洗漱皆在御书房就绪，我也是知道的。

那哄闹的方向，正是御书房。

我急忙起身，一开门便见到御书房烧起的冲天大火。宫侍们抬着搬着提着水过来，作用微乎其微。

“小九呢！”

宫侍的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大火，哭丧着脸：“陛下尚未救出！”

我目眦欲裂，飞身冲了进去。

小九体弱，不适习武，师父只授他岐黄之术，在一众师兄弟中自保最弱。

火势凶猛异常，所幸还未燃至小九，他坐在椅子上，不惊不慌。我大松一口气，走上前去：“小九，随七哥——”

我刚一触及小九的臂膀，他便摔落在地。他那双灵动的眼紧紧闭着，嘴唇乌紫，无力地躺在冰凉的地砖上，仿佛再不会起身喊我一句七哥。

我还兀自伸着手。

“郝七！郝七你出来！”

我跪在小九的身边，将他揽进我的怀中：“小九，你身为人君，厚待臣民，本该福泽深厚，寿终正寝。”

“郝七，若你找到陛下，便快些出来！”“王爷不可！”

我看着小九，悔恨万分：“我不该来见你。”

我抱起小九出门时，见到了两个京地的熟人。李冬青，殷期。

殷期身后站着带刀侍卫，他一见小九的样子，下令道：“将刺客拿下！”

李冬青之前喊得声嘶力竭，此刻却一言不发。

我抬眼望去，弓箭手里外围了五层之多，我肉体凡胎，决计逃不过去，被套上枷锁也理所当然。

殷期是天子近臣，是个宠臣，他与李冬青一道，毒害了心思单纯的小九。他将我关至地牢，派重兵把手，逼我喝下了令我全身无力的汤药，却从不提审，待遇也不错。

小九若没死，我怕是会不肯离开这间地牢。

“郝七。”

我不抬头也知道这是谁。

李冬青站在我跟前，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他，却被枷锁扣住了手脚，汤药限住了动作。我坐在草堆里，只想睡过去，才免得看到这张恶心的面目。

“郝七，我未曾毒害陛下。”

我嗤笑一声，一眼便瞧见了他胸前的五爪金龙。

他见我终于肯回应他，便跪坐在我身前，说：“郝七，你信我，我不曾害过陛下。他是我的亲弟弟啊。”

我闭眼。

他接连一月被我冷待，早习惯了。见我如此，只好神情落寞的离去了。

他走之后，殷期便踏进来：“郝兄，近日可好？”

我自养神。

他脸皮极厚，不似李冬青般在意我的态度，自顾自地说：“陛下乃千古仁君，你不要不知好歹。古有三顾茅庐之说，却不知郝兄比起那诸葛孔明，多出几分本事。”

我说：“千古仁君？杀弟篡位的仁君吗？”

殷期展开折扇摇了摇：“成王败寇而已。”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靠着墙，把头靠在枷锁上，不再开口。

殷期在地牢中站了许久才走，留下一句：“你我本可共饮杯中酒，奈何陛下情深，使出种种手段使你走不出这牢笼。郝兄，你终成祸患。”

他的话意味深长。

良久，我大笑出声，简直要笑出眼泪才肯罢休。

“好，好一个使我走不出这牢笼，好一个情深终成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