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番外 ——林熙（1 / 1）

心里像是堵着团团棉絮，千丝万缕的包裹着心脏，束缚着跳动的节奏。所以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用尽全力，却还是不能保证肺部正常的需求。不过几分钟，便觉得头晕目眩，不得不靠在椅背上。

头重重的落在坚硬的椅木上，“咚”的声音响起之前，视线飘过上铺自己床上的纱线蚊帐，纯白色的蚊帐，柔软轻盈，掀开时飘过脸颊，别提有多舒服了。

回忆的画面逐渐清晰。

当时在寝室里画君子兰，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室友开门后朝自己这边聊赖的说了一句，“找你的。”然后就看到了在门口提着一个塑料袋子的杨珞，“林熙，你好，我是杨珞。”礼貌到让林熙浑身不适的声音。

“这是刘晟让我带给你的。”开门见山的台词瞬间解释和幻灭了所有猜测和狐疑。

“咚”的一声，震得整个脑袋嗡嗡作响。明明是极其友好的一个人，却总是给人一副“别来惹我，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首见礼。

过了一会，疼痛感逐渐消散，疲惫感袭来。闭上双眼。

倾盆大雨中，身着白色T恤的刘晟就那样怔怔的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即便已然浑身湿透，林熙也知道此刻从刘晟单眼皮的双眼里，透明的液体正汩汩的涌出。空气里的咸涩气味越来越浓，大雨根本没能冲刷掉，而是因为湿度的升高更好把那味道饱和在四周。

那是林熙，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刘晟。

身体里隐约有一个声音闪现出来，随着思绪的抽丝剥茧一点点变得清晰，最后终于叫嚣起来。

“林熙，你伤害了我最爱的人，我恨你。”

我恨你，林熙。

熟悉的铃声响起，是林熙出轨对象的专属音乐。奋力的往墙上扔去，手机甚至连抛物线都来不及出现就垂直砸在海报上，随后掉落地面分成经典的三段式。

安静了。

不想再去思考这些繁琐的事情，林熙决定还是拿起画笔继续画点什么。

画点什么呢？

花？

是刘晟第一次送给自己的盆栽米兰？还是看见张苒和杨柳嬉笑着跳跃在粉色花瓣后，被自己狠狠践踏在脚下渗出浓香的樱花？或是拿起蜡笔第一次画花的野菊？……

都不想画。

雨？

是每次暴雨前那阵毁天灭地的狂风？还是那日噼里啪啦砸在自己和刘晟身上的愤怒雨滴？或是在大雨洗刷后的柏油路上，坐在刘晟的单车后面，轮胎滚动时与融合了雨水的柏油沥青摩擦发出淅淅沥沥的嗤啦声？……

也不想画。

天？

是与张苒一起出去时那片霓虹迷雾笼罩着的夜空？还是约杨珞采集植物汁液时那片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或是刘晟背自己去医务室时头顶那几朵被烈日炙烤得无处躲藏的白云？

要怎么画？

书桌上废弃的画纸嘲笑着林熙手里颤抖的画笔。

怎么画似乎都不能令自己满意。颜料涂抹上去不是自己想要的颜色，人物的表情僵硬，连笔下的植物也暗淡，丝毫看不出生机。再看此时自己正画的这幅，猛然发现连构图都不对。

一把抓起画板上的素描纸，狠狠的揉搓在两手之间，像是要奋力挤出什么一样。反应过来的时候，画纸已经在手里形成了一个极度变形的圆。

这样在回忆和画作里挣扎的日子维持了5天。第六天，林熙在空间说说里写下：如果连画画都不快乐？

一个游戏里认识的网友回：那就放下画笔，出去走走。

离开学校之后，林熙没有马上动身去网友所在的城市，而是回了趟家。

林熙家境贫寒，父母老来得女，自是非常宝贝。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对林熙的学习和生活丝毫没有怠慢过。林熙说要学美术，妈妈第一天就给她买齐了蜡笔、铅笔、彩色铅笔，连小学美术里几乎用不到的颜料也买了，还给她报了县城最好的美术培训班。

“小熙啊，爸爸妈妈都没什么文化，学习上帮不了你什么。”这是妈妈最经常说的话。

林熙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父母，自己从学校辍学了。原以为这次，父母肯定会骂自己一顿了。可妈妈却只是蹒跚着走回房间，从嫁妆柜里拿出了一叠水粉纸。

“前几天我听你小学培训学校的李老师说，画颜料最好是用这个纸，就拜托李老师带了几包过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林熙还是能看见母亲额头上那日渐变深的皱纹，纵横交错在暗黄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不过现在，怕是用不上了吧。”母亲准备包回去。

“用得上。”林熙抢先一步，把破布包抱在胸前，“我带走。”

第二天，林熙就离开了，去往深圳。因为游戏里的男生在电话里对她说，“来我这吧，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林熙其实不相信什么一生一世。只是因为在“连画画都不快乐”的时候，有一个人给了她一个出口，并且告诉她，我会在这里等你。对当时林熙的来说，赵毅是个什么样的人，出了火车站之后会发生什么，这些都不重要。

逃离。

是林熙想到的唯一让自己不那么难受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