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青黛赤练(1 / 1)
无论是声响,还是人心,永远和这大山同样静谧的冉女谷,最近反常地喧嚣起来。
林绛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从山上带来了一条蛇,竟然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波,甚至超过了二长老痊愈引起的反应。
枢里木是赫哇最勇猛的猎手,他杀过野猪,杀过黑熊,却从来没有杀过人。当那个碍眼的外乡人掉进瘴气谷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最终还是一个人回了村子。
没有任何一个人责备他什么,大家只是在为二长老的命运悲哀。甚至连莎耳都没有说什么,听到消息的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收拾行装,去寻找她的兰纳哥哥。
从那天起,枢里木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好不容易入眠也总会出现兰纳尔的影子,那个平时冷冰冰但笑起来美得惊人的外乡人,就这么死了?就这么不在了?
枢里木是讨厌那个兰纳尔的,他明明就是一个危险的外人,凭什么得到莎耳的青睐?凭什么自从他来,莎耳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凭什么……但是,他毕竟不是个什么坏人。
得到林绛还活着的消息,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当天下午,枢里木就兴致冲冲地跑到了莎耳的木屋。
进入院子,一个火红色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赫哇族崇拜蛇图腾,而且枢里木也拥有自己的一条训蛇。枢里木围着盘在太阳下的蛇转了一圈又一圈,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蛇,如此鲜艳的颜色,一定毒的很。但枢里木并不怕它,冉女谷中满地都是训蛇,毒蛇也不是没有,但从来也没听说过哪条蛇伤了谁,赫哇的驱蛇之术可不是那么没用的。
枢里木想看看它的头,但蛇的脑袋藏到了身体里,他想都没想就伸出了右手……
结局就是枢里木被林绛取名为阿苍的蛇一口咬在了手上,留下了两个小小的血洞。就是这么个小洞,几乎让枢里木丢了性命。小小的一条蛇,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甚至林绛也没有办法解毒。最后惊动了整个冉女谷的人,林绛再一次被推上了众矢之的。陌生的人,带来了陌生的蛇,害了族里猎手的性命,每个人都恶狠狠地瞪着林绛,不管他到底是在忙着带来灾难还是在压制枢里木身体内的毒素。
令人意外的是,最后是完全不通药理族长解决了一切。
他取了阿苍的血,大约一小盅,在里面加了些什么,给枢里木灌了下去。
“万物相克,这青黛赤练的血就是解□□,从今天开始,每天给枢里木喝这么多蛇血,但是……”他定顿了一下,接着用赫哇本地的语言说了句什么,接着众人的面色变得一阵黑,一阵白。
说罢他转头看向了林绛,面沉如铁,冷冷道,“你,跟我过来。”
兴许他这是要兴师问罪了,林绛只是担心在众人虎视眈眈之下的阿苍,不会被人把血放光了吧。
族长将林绛领到自己的住处,一进门林绛就看到摆设简单的屋子中间,一个垫子上正跪坐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女人,绝色的女人。
神子面无表情,一动都不动,仿佛就是一尊白玉的雕像,高高立于神坛之上,却没有一丝温热的气息。她穿着没有任何修饰的白色衣裳,一头青丝简简单单地挽成一个发髻,鬓边几缕头发垂到胸前,和那日身着盛装,如精灵一般舞动的女人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林绛的视线在族长脸上扫过,带着一丝挪揄的意味。族长却没有一丝窘迫,他大大方方地请林绛坐下,破天荒地为他斟了一杯果酒,认真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林绛微微皱眉,大大方方地开口道,“您想说什么便痛快开口了吧。”
族长摇摇头,“我只是想仔细看看你,到底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林绛眯起了眼睛,心中掠过了许许多多个猜想,不过还是回归于寂静。他终究还是不愿相信在这种地方还有什么阴谋之类的东西存在,也算是他仅剩的些天真吧。“那您为什么不请这位再预言一次呢?”
族长道,“于人,神子只能预知命数,于事,神子只能预知结局,而我想知道的,却不是这些。”
族长向前一步,走到林绛咫尺之地,脸上千万条皱纹汇集,写出了‘经验’,写出了‘智慧’也同样写出了‘迟暮’,
“身受重伤而不死,身上物品价值不菲,身负武功,精通药理,甚至神子亲自为你预言,而今天,有又带来了青黛赤练……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了长老的话,林绛的重点却偏了许多,他饶有兴趣地开了口,“青黛赤练到底是种怎样的蛇?”
族长表情微妙,但还是为他解释了。青黛赤练,赤练蛇的一种,却极其罕见。即便是在这里也没有几个人见过。青黛赤练这种蛇和赫哇族崇拜的图腾出奇相近,在这里有着超然的地位,等于神明的使者。青黛赤练的毒性极强,几乎是见血封喉,要不是林绛一直在旁边吊着枢里木的气息,恐怕他根本就撑不到族长到来。蛇毒的唯一解药便是这条蛇的鲜血,而且只能是咬人的这条蛇,连同种类的都不能替代。
林绛听着,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却被他暂时压制了下来。他端起酒杯,在鼻尖轻轻一绕,接着轻抿了一口,微微侧过头,仔细倾听着族长说的每个字。
“你到底是谁?江湖人士,武将,文臣,还是,王族……”
族长忽然停下了干巴巴的叙述,毫不闪烁地盯着林绛的瞳孔,实质般的视线刺破空气,刺到林绛迷雾重重的内心深处,却什么都没有显现出来。
林绛心中一震,表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姿态优雅地放下酒杯,手指不经意地在杯口上绕着圈,隐藏许久的皇家之气毫无桎梏地飞散出来,惊起了漫天的风沙。
剑拔弩张的氛围却在下一秒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族长忽然笑了起来,而林绛却难得地摸不到头脑,提防地看着对面的老人。
族长端起自己面前一直没有动的酒杯,一口饮进,接着看着空空的杯子,叹了口气。
“我不再问你的身份,不去过问你的任何事情,只有一件事,尽你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虽然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但,赫哇族永远是第一位的。”
林绛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把手中酒杯往桌上一磕,发出哒的一声,“好,正合我意,只不过,离开之前,我也有一件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