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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问苍身着侍卫花哨的朝服,作为一个人形花瓶立在林绛身后,另一边是微微弯着腰的七公公。
低处是跪下朝拜的文武百官,为首的正是林绛和史文正,而秦逸因为年老放权,已经称病许久没有上过朝了。
“传北襄使者——”
随着殿外侍卫的传声,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人走上殿来,行了大礼。
林琊斜着眼看他,“说吧,到我大同来,所为何事?”
那使者站直了身子,凸处的肚子也跟着挺起来,“同国皇帝陛下,在下受我大襄国皇帝之命来此宣告,我国太上皇因病重,让位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继位为襄言帝,国号天戚。”
萧问苍听着他的话着实吓了一跳,先不说一直失踪了的傅说忽然回到了北襄,单说活蹦乱跳的北襄文帝病重退位便够让人惊讶的了,以萧问苍对他的了解,这个老家伙虽然一把年纪,但对权力抓得紧得很,从不放出一丝权力给臣子,更别提退位了,那绝对比把他凌迟处死还要难受,就算是病重他也应该会至死都抓着玉玺才是。
那使者忽然停下,抬头看向上方,看着林琊,但那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向左一会向右,不停在萧问苍和七公公身上转来转去。
“我国陛下愿与贵国结成同盟,同气连枝,共对南夷,这是我皇亲笔文书,请陛下过目。”使者跪在地上,拿出一卷黄绢,双手捧着举过头。
七公公过去将黄绢拿来,林琊接了,打开看了几眼,接着微低下头,并不看那使者,他不停摸着自己左手上的黑玉扳指,思考着什么。这时候七公公俯下身来,在林琊耳边说了些什么。林琊听完抬起头看七公公的面孔,背对着萧问苍,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只看见他沉默一阵后才回过神,面向大殿,以及脚下众人。
“如此甚好,既然言帝心意如此,且言辞恳切,那寡人就领了这份情,自今日起,我大同便与你北襄结为友邦,互不犯境,寡人会准备一份大礼和回访的使者一同拜访贵国。”
一个关乎天下生灵的盟誓就这么结成了,如此简单,如此轻易,甚至总共时间不到一刻。
誓言的作用是什么?一,迷惑人心;,二,被毁灭殆尽。
“谢陛下。”使者以头触底,接着他不林琊说话便抬起头,“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陛下恩准。”
“你说。”
使者和林琊说着话,但却一直盯着萧问苍,那眼神如同蛇类冰冷黏腻的皮肤,紧紧缠在人身上,不停扭动。
“太上皇希望此次由萧统领出使我国,不知可否。”
萧问苍不用看也知道,这大殿上下所有的视线都在一瞬间聚集到了自己身上,甚至还有冷笑声,似乎早就料到了什么一般。
林琊回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禁卫统领,又看向使臣。
“要寡人的禁卫统领亲自出使?贵国呢?你的身份比之萧卿如何?”
使者笑笑,拱手道,“李玉不才,乃是大襄大长公主的驸马,也算是够得上萧统领了。”
林琊眯起眼睛,“竟是驸马?为什么一定要是萧卿?给寡人一个解释。”
使臣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想必大家都知道,萧统领曾经是我国的威灵将军,饱受皇恩,此番投于贵国,我国太上皇十分痛心,想以城池黄金把将军换回来,只是奈何将军心意已决,我皇实是无可奈何,心下十分想念,时刻盼望再见将军一面,不知陛下能否答应。”
萧问苍看向站在下首的林绛,他也正在看着自己,视线游移在自己脸上,包含了许多萧问苍可以读懂,却不愿去读的东西。
萧问苍不禁苦笑,这老家伙,终究是不想自己好过。
林琊回头,玩味地瞟了萧问苍一眼,笑道,“这样也好,不过为了表示寡人的诚意,此番出使便让我国辅王亲自去一趟吧,焰王为正使,令萧卿为副使你看如何?”
硕大朝堂之上一刹那被嗡嗡的说话声淹没,尤其是林绛一系的官员们,纷纷上奏,但林琊一句被人用烂了的‘我意已决’便搞定了一切。
在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说着乱七八糟的话时,话题里的主角却静静站着,从高处看着一切,仿佛看着一群骚乱的蝼蚁,在欲望和人性的笔画上爬行,留下一打纷乱的细小足迹。
两人在李玉走之后的一月后出发,萧问苍拎着从宫里顺来的大包小包久违地回到了焰王府。吴天佑属于武官,品级也不算太高,平时是不能上朝的,看林绛的个性也不像是会告诉他的,他便也不知道那日的事,嘴里抱怨着却很高兴地把萧问苍迎进了府里。
萧问苍把顺来的吃的喝的给府里的侍卫们分了分,而带回的首饰全都给了秋阳。焰王府里自从秦王妃死后便只有秋阳这么一个女眷,侍女应该做的全数让林绛从赤血军里选出的侍卫干了,似乎这样便能更加安心。
明日便要出发,从同国西京到北襄煌城便是快马加鞭也要用时不短,更何况这次出使还要带着林琊的赏赐和书记官之类的老头子们,更是耽搁时间,萧问苍回来便开始收拾些要带的必需品,忙得脚打后脑勺。
正当萧问苍围着食人花打转纠结要不要带个宠物上路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影子笼罩在他身上。
萧问苍苦笑,果然来了,他整理了下思绪,摆出一张灿烂的笑脸,一下子转过身去,“小红。”
林绛眉头皱着,萧问苍忽然想起自己看他最多的一个表情便是皱眉,要是这块红色的木头能多笑笑就好了,他如此想着,也如此说着。
林绛的眉毛又皱了皱,整个都纠结到了一起,看得萧问苍噗地一声笑出来。
“别笑了。”,林绛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变调,“不想笑,就别笑。”
萧问苍的面部肌肉瞬间松弛下来,他努力想把嘴角拉起来,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只得放纵他们摆出了一个自己最厌恶的,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什么的表情。
他无奈摊手,“好吧,我不笑了,你想说什么?”
林绛看着他,欲言又止,萧问苍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一阵无名火,不耐烦道,“要说什么就干脆点!”
林绛皱眉,萧问苍真怀疑他接下去会把自己的眉毛扯下来系成个蝴蝶结。又过了一会,林绛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慢慢张开嘴。
“你和……”
忽然被人狠狠一拉,萧问苍整个撞了上来,一口咬在林绛嘴上。对方一惊,挣扎起来,却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萧问苍的舌头霸道地深入,搅动他的唇舌,那狠劲仿佛要把面前的人给咬碎一般。
林绛发了狠,一拳打在萧问苍肚子上,这次挣扎了出来。他嘴唇滴着血,狠狠瞪着萧问苍,而对方却不知死活地笑了起来。
“是,我是让那个老头子抓住过,可那又怎样?男人嘛,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告诉你,别用那种看路边小猫的眼神看我,老子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怎么,嫌老子脏啊,嫌老子脏那你就滚!”
萧问苍回过身继续好食人花斗争,一只白皙却带着茧子的手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它就放在这里吧,秋阳和天佑会浇水的,反正平时你也没照顾过它。”
萧问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泄了气一般一动不动。
“明天出发,我和你一起,好好休息吧。”
肩上的手消失了,轻巧的脚步声哒哒响起来,接着是门的吱呀声。
“这世道,谁又是干净的呢?”
林绛渐渐走远,萧问苍猛然抬起头,看向大门的方向。许久,他把手伸到怀里,拿出一个棉布包着的东西,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