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虚空之遗（下）（1 / 1）
空气中泛着一层朦胧的紫色光辉，晶莹澄澈的光芒中闪耀着细微的发光颗粒，色彩的明暗有如星辰一般循环往复。在查尔本该是充斥着菌毯黏液和异虫躯壳的主巢大陆中心，映入柳曼眼中的赫然是意想不到的一幕。那座体型庞大的脑虫主体如今变成了一座金属质感的堡垒，像是在它半球型的身躯上罩了一层金属壳，上面布满了复杂的发光回路。流动的紫色光芒规律地穿梭在纹理间，自下而上地刷新着外部的能量图案。
这种景象很有星灵科技的既视感，但是紫红色的色调比起星灵常见的淡蓝色水晶而言多了一些邪恶的感觉，而且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金属堡垒顶层的缝隙间伸出了数十只软状触手，完全彰显出了异虫的特征。
柳曼在讶异的同时，莫甘娜贴紧了她的身子，借着些许液体的润滑，将一根手指伸入了柳曼双腿间的位置。
“星灵？”莫甘娜疑惑地在柳曼耳边低语道。
“你...看到了？”
“别忘了我们已经是共生体了啊，小柳曼，这种情况下，你的全~部，我都感同身受~就连你高（喵）潮时的感觉，我也会与你分享哦~”
“...”强忍住莫甘娜轻挑指尖带来的强烈感觉，柳曼夹紧双腿靠在她怀里，克制着呻（喵）吟却吐出正儿八经的问话，“那个...到底是什么？星灵...怎么会在这里？”
莫甘娜扶着她软下来的身躯，面色一凛地思索了片刻，便交待柳曼准备好一队飞行虫群，她打算把利维坦暂且停留在原地，只带着一批异龙，飞蛇和腐化飞虫组成的高速移动型空军前往脑虫腹地。如若遭遇激战，至少有两手准备，不至于全军陷入困境。
对于此行前途未卜，莫甘娜也心生了一些不太乐观的预感。她让柳曼在利维坦腹腔内的巨型温床和虫囊中准备了一大批原生虫茧，一旦情况有变，可以在短时内孵化出大量的作战虫群，就如最初她在凌依然校园中建立的那座孵化场一样。
莫甘娜和柳曼一起乘着一只飞蛇游荡在浩浩荡荡的虫群后方，异龙群扇动翅膀发出的吱呀声回荡在赤红的寰宇间，不禁让人联想起阴森诡谲的吸血鬼古堡上空，那些乌压压盘旋的蝙蝠群。
飞速游动的异龙群并没有形成什么严整的阵形，整个虫群远观起来呈一个不规则的椭圆，臃肿的中部位置松散地游弋着大部分腐化飞虫。突然间，天空中的一团红云毫无征兆地卷成了一个巨型漩涡，恰好位于行进轨迹的正上方，并且几乎覆盖了四分之三的虫群。柳曼心中暗道不妙，不需要莫甘娜的指示，她凝聚精神想要驱赶虫群迅速散开，然而为时已晚。
从快速旋转的漩涡云层中忽然坠落了成片的火焰陨石，橘色的火焰裹挟着烧灼成红铜色的石块密集地散落下来，惊慌下的异龙和腐化飞虫聚成一团，结果却互相横冲直撞地纷纷坠落，也分不清是到底陨石雨还是燃烧的异虫尸体了。灼热的火焰仅仅擦过异龙的翅膀，半条异龙就瞬间汽化蒸发，挣扎的残肢还相继引燃了碰撞到的同类，一时间异龙尖锐的嘶鸣和肢节攒动的恶心声音响彻天空。
夹杂在异龙群中的腐化飞虫们则更加不幸，它们身躯上覆盖的甲壳看似坚实，却在拥挤的空间里十分笨重，当灼热的陨石不偏不倚地锤中甲壳包裹的脑门时，它们几乎无所遁形。角质外壳在高温灼烧的嘶嘶声中很快熔融殆尽，当一只又一只腐化飞虫失力地自由落体时可以清楚地看到陨石将它甲壳下的皮肉炙烤成了烧糊的牛排一般的焦黑色。
尽管柳曼已经拼尽全力用意念驱使着虫群迅速散开，但这一轮陨石雨一举消灭了超过三分之一的虫群，其中腐化飞虫作为主要的对空战力更是折损最为严重。整个陨石雨只持续了一分钟左右，正当她们避开了打击区域稍作喘息，淅淅沥沥的陨石雨突然就戛然而止了。赤色的漩涡云团忽然改变了旋转方向，从明亮的漩涡中心鱼贯涌出了成群的机械生物。
那些生物的外形和腐化飞虫非常相似，有着像巨型章鱼一般的触手，但是与异虫的角质外观不同，它们浑身包裹着金属外壳，呈灰黑色的管状触手抽动时会发出哧哧的机器音效。机械章鱼的头部朝前张开了一个圆孔，可以看到一块明亮的能量核心，向外放射着晶红色的辉光。
飞速移动的机械章鱼很快融入虫群，短兵相接之下，柳曼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腐化飞虫的黏液和寄生孢子对于腐蚀那些金属外壳卓有成效，但是由于方才的陨石雨造成的损失，虫群显然陷入了异常不利的境地。机械章鱼会用头部的开口喷射出一团紫色的光球，每当它击中一只异龙就会碎裂成较小的两个光球向两边散去，分裂的光球击中之后的目标又会继续碎裂，很快虫群就像坠入了一张光束织成的大网，成片的异龙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射线击坠，更加使腐化飞虫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中。
一些机械章鱼还会用管线状的触手刺入异虫的体内，之后它们伤口周围的角质皮肤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金属化，然后以液态形式扩散至全身，当金属外壳完全覆盖住被异化的腐化飞虫后，它们就瞬间倒戈变成了机械章鱼的一员，开始攻击周围的异虫。
急转直下的战局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密集的火力下，柳曼和莫甘娜乘坐的飞蛇也不能幸免。交织的光束流弹击中了飞蛇的翅膀，两人顿时被失去平衡的飞蛇摔下了后背。莫甘娜张开触手翅膀，在空中抓住了柳曼的手臂，急速坠落的过程中她屏气凝神，用精神能量支撑起她们的身躯减缓了坠落的速度。
当她们滚落到地面时，空中的战局已经无力回天了。不远处的地表散落着七零八落的异虫尸体，以及仍旧熊熊燃烧的陨石残骸。随着战事渐渐偃旗息鼓，最后一只异龙也在一声尖啸中被击坠后，那些机械章鱼们逐渐凝滞了动作，停留在那团漩涡状的彤云下静止地漂浮着，偶尔警觉地游动一小段距离。
莫甘娜和柳曼躲藏在一块岩石的阴影中，这附近弥漫着硫化物的刺鼻气味，气温也非常高。柳曼悄声地问起那些机械章鱼的来历，莫甘娜这次倒是有了头绪。
“古代星灵们曾经将生物基因融合到机械中尝试研制出更为先进的人工智能，但有一项试验恰好反其道而行之，他们将星灵基因移植给其他生物，试图让它们也变得兼容幽能魔力和灵能器械。最终那项试验成功了，经过改造的一些原生物种进化出了相当高级的灵能回路，并且还可以自行生长出金属化的皮肤外壳。他们将这些个体称为‘混元体’。但是，很快星灵先祖们发现，他们制作出了一个全新的物种。融合了灵能的混元体们并不如设想中只是增强了一些力量的野兽，而变成了拥有神秘智慧和思考能力的意识集群。这超出了星灵们能够接受的范围，他们感受到了生存的威胁，因此将所有混元体全数放逐到了宇宙深处。后来不知为什么，我在科布卢星区见到过混元体的踪迹，它们已经逃离了冰封的禁制，也不知用什么手段使飞船成功降落在行星上。虽然那个时候它们还很弱小，但已经初步显示出进化的潜力，不过在虫群遍布的地方我们并没有给它们时间。如今见到的这些印证了它们进化速度的惊人，那种感染增殖的形式和高效的战斗能量分别汲取了异虫和星灵之所长。我相信它们一定还进化出了完美的精神中枢，就像异虫的维系方式一样，使整个族群结构更加严密和优化。”
“会不会是因为它们侵占了脑虫？”
“很有可能，而且塞西莉娅的话说明它们还在尝试干涉虫群的精神维系，如果不想办法，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变成它们的奴隶，或者被同化，或许会被淘汰和抹杀。”
“我们该怎么办呢，要孵化利维坦上所有的虫茧吗？”
莫甘娜望了眼彼方在漫天的荧光和尘埃中只能依稀看到轮廓的脑虫堡垒，“我担心的是如果我们投入全部剩余的战力，都不能接近混元体的核心的话...这里的异变该如何让分散在外的异虫女王们知晓。虽然有些挫败感，但我决定还是先战略性撤退为好。”
话音未落，天空中的机械章鱼们像是察觉到了她们的藏身之处，一窝蜂地疾速俯冲下来。
“看来撤退都不见得那么容易呢...”
柳曼见状急忙集中精神力，引导利维坦将腹腔内的大半虫茧一股脑全部孵化出来。她的双眼泛起白光，远在视野之外的利维坦受到感召，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长鸣，接着无数拖着新鲜的黏液和触肢的肿瘤囊袋铺天盖地砸向地面，同时从利维坦腹侧的腔囊口成群地挤出了数以百计的腐化飞虫，许多飞虫缠结在一团，交织的触须一时半会都无法分离，它们就那样成团地翻滚着，向柳曼她们这边拼命赶去。
即便孵化的尽数是最为机动迅捷的蟑螂刺蛇以及腐化飞虫，但要它们赶在机械章鱼们之前到达也未免太不现实。柳曼的呼吸还未平复，双眼还没能从光芒中缓解过来，两只机械章鱼就已经到了面前。莫甘娜扬起手臂，横身站在柳曼的身前，迎着飞速突进而来的一只机械章鱼一把将五指按在了它脑门上。只见她的手掌前方凝聚着一团无形的精神力，将机械章鱼的金属皮肤隔绝开了几十厘米的距离，强大的冲击力使得其间的空间都变得有些扭曲。短暂的电光火石之后，莫甘娜手中的精神力团一举击穿了机械章鱼的金属甲壳，强大的能量从裂口处势如破竹地涌入，瞬间将整个机械章鱼由内向外撕成了碎片。
另一只机械章鱼在一个盘旋之后绕过同伴的残渣向柳曼袭来，柳曼定神昂首，举起变异了的左臂，褐色的触手指尖径直指向巨大的机械章鱼，眼看它狂乱的身躯就要横扫吞噬身形弱小的柳曼，突然间它整个头部狠狠地撞在了一面透明的屏障上，撞击中以柳曼的指尖为圆心闪过了一道环形的光芒，紧接着机械章鱼就被一道强大的冲击力击飞出去，如出膛的炮弹般撞入了后方接踵而至的机械章鱼群中。
虽然倚仗着精神力场，莫甘娜和柳曼勉强能应付一众机械章鱼，但是战斗造成的生物灵能损耗愈发严重，不多一会，她们的体力就迅速透支，而剩余的机械章鱼数量依旧惊人。好在这时，天边滚滚的浓烟以及蠕动的黑影让她们宽心不少，摩肩接踵的蟑螂刺蛇大军冲入战场，飞速游弋的腐化飞虫群波澜壮阔地展开，包围网罗着已成瓮中之鳖的机械章鱼们。
蟑螂喷射的绿色酸液轻而易举地腐蚀掉了机械章鱼们的金属外壳，有些被集火的机械章鱼甚至就在抽搐中迅速化为了一摊绿水，而刺蛇们的骨针对金属甲壳的杀伤力也很可观，虽然单个的骨针无法洞穿金属外壳，但机械章鱼们要面对的是遮天蔽日的骨针箭雨，密集的骨针楔入缝隙中后就会像打桩一般一点一点被钉入机械章鱼们的身躯内部，它们头部的裂口不断泄漏着核心涌出的能量，相继有多只机械章鱼在天空中如一团烟花般爆炸开来。
虽然机械章鱼们的裂变光束也对密集的虫群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最终还是不可逆转地淹没在了气势汹汹的虫潮里。
“我们就用这个气势直捣掉混元体的老窝吧！”柳曼难得非常热血地兴奋起来，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就不得不僵硬在了脸上。
只见从上方的漩涡云团中缓缓探出了一个巨型物体的一角，和机械章鱼相似的灰黑色金属外壳在赤红的天空下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从漩涡中心首先伸出的是两三条划动的触手，它们像帮助主体爬出洞穴一样攀在云团的边缘。柳曼当即驱使着所有腐化飞虫扶摇而上，向那还未完全降临的未知生物发起了攻击。
虽然腐化飞虫的数量众多，但天空中的场面看起来更像是一群蝌蚪围拢在洞穴旁，不痛不痒地骚扰着即将爬出漩涡的巨型生物。强腐蚀性的寄生孢子喷射在金属外壳表面很快灼蚀出了一片又一片的伤痕，然而这尊巨大的金属怪物拥有极强的再生能力，表面的金属层很快就重新聚拢。随着时间的推移腐化飞虫们需要攻击的面积愈发增大，喷射力度也变得更加力不从心，但自始至终对方探出身躯的进程都丝毫没有受到迟滞。
当它探出大半个身躯时，柳曼和莫甘娜看到了它头部正中央的一只无比巨大的眼睛，狭长的漆黑瞳孔镶嵌在一团赤红的瞳仁中间，像地狱中爬出的巨神俯瞰着世间，仿佛能将人吸入炼狱的业火一般。
几条金属触手在它的眼眶周围挥舞着，缓缓支成了一个聚焦的手势。下一秒，从瞳孔的中心猛烈地迸射出一道直径数十米的晶红射线，仿佛穿透薄纸一般地湮灭了路径上成群的腐化飞虫。射线照射到地面溅起一片飞沙走石，凡是被笼罩的异虫在几秒内就汽化蒸发，坚硬的虫壳在光芒中瞬间灰飞烟灭，倘若有人目睹过米拉的虚空追寻者在坦桑尼斯骷髅军总部的那次战斗，就会发现这道摧枯拉朽的光束与那时的聚能射线炮如出一辙。
射线光束持续了十秒左右，无论是地面还是空中的虫群都在转瞬间折损大半，莫甘娜在震惊之中转向柳曼，“来不及赶回利维坦了，我现在就要打开空间裂隙。”
“那利维坦怎么办？”
“只能留在这里了，我们还会回来，必须回来。”莫甘娜伸展开双臂，双眼也发出微光，她周围的气流开始急速升腾起来，形成了一股旋风。她面前的空气突然被撕开了一个漆黑的裂口，里面星星点点地闪烁着一些黯淡的星光。这个裂口大约3米多高，只有1米来宽，对于柳曼她们而言没什么难题，但是如若想带着幸存的虫群通过的话，就不是一夕之内能完成的了。当裂隙的边缘稳定下来后，莫甘娜疲惫地软下身子，柳曼扶着她靠在了自己肩头。
“刚才的战斗损耗了太多能量，目的地的校准根本没有完成，落点偏离了尤摩扬和卡亚迪尔，只能确保先抵达阿格瑞亚星区再说吧。”
柳曼没有多说什么，扶着莫甘娜走进了裂隙，她本想至少带几只异虫在身边，但看到天空中已然完全伸展开来的金属巨物，只得头也不回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