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北风苔原(1 / 1)
凌依然没有去过北欧或者俄罗斯,无法切身体会一下生活在北极圈附近的感受。凌依然一直觉得那些生活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的猎人有种孤胆游侠的感觉,他们用厚实的动物皮革或绒毛制成的大衣将全身包裹起来,精密的□□也裹上棉布,他们潜伏在积雪和树木间,只露出黑洞洞的枪口和瞄准镜,砰地一声,远在数百米外的灰狼应声中枪,在雪地中挣扎了几下就无力地翻倒了。猎人们将尸体扛回简陋的营地木屋,熟练地用尖刀剥下一张完整的灰狼皮革,经过自然冷藏的鲜肉在生起篝火后就可以美美地饱餐一顿。夜晚,橙色的火光在寒风中摇曳,间或传来树枝爆裂的噼啪声,猎人们怀抱着□□眺望远方,天际的亮光过于飘渺,他们只会看到静谧而黑暗的森林深处危机四伏。呼啸的寒风吹得木屋的板墙吱呀作响,偶尔有几片雪花穿过缝隙飘零进来,落进地板上湿冷的羊绒毛毯,倏的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如果是在靠近海边的场景,生活大概会像爱斯基摩人那样,身穿熊皮制成的皮袄,架着狗拉雪橇疾驰在坚实的冰面上,弓箭的话自己一定是用不来的,所以拿上精致的长杆□□,事实上□□自己也射不准的吧...凌依然有些质疑,忽略掉它继续幻想,训练有素的猎狗们将驯鹿或是麝牛驱赶到了一处无所遁形的开阔地带,凌依然举枪瞄准,砰——枪口喷出火焰,一缕青烟随风而逝,凌依然又为在家中翘首以盼的妻子米拉狩猎到了丰盛的晚餐食材;或者,也可以架着用木头和海豹皮做成的皮划小艇,穿梭在破碎的浮冰之间,连衣帽边的一圈绒毛在海风中结了薄薄的一层霜,灰蓝色的天空上漂浮着连片的卷层云,预示着晴朗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多,她必须尽可能收集到丰厚的食物贮藏起来熬过雨季。忽然,她发现一只蠢笨的大海象趴在一块大型浮冰的中央,简直是天赐良机。凌依然把自己和船系在一起,悄悄地爬上浮冰,匍匐到海象不远处起身用金属制的鱼叉刺死了它。费了好大力气,凌依然才把沉重的海象拖回船上,期间还差点掉到海里去,但是想起家中嗷嗷待哺的女儿小米拉,她顿时重新振奋起来,接下来捕猎了更多的海鱼,一直将皮划艇装得满满的。回到用雪块砌成的圆顶雪屋中,一盏小油灯照亮了不是很宽敞的室内。米拉贤惠地帮她脱下满是风雪的皮袄,奔波一整天的凌依然冻得有些瑟瑟发抖,米拉便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将温软的身子贴了上来...
啊,感觉应该挺不错的~
“依然酱,你在那傻笑什么呢?”...本来应该是那种感觉的说,但是现实是——“快点走啦,再磨蹭的话就要在山顶过夜啦。”
凌依然叹了口气,重新拄起轻金属特制的登山杖,提起沉重的步伐跟了上去。
布莱克西斯整颗星球基本都是终年积雪的冰原气候,人们将房屋建在悬崖峭壁间,依靠山体岩石的热度保暖。伊芙琳的舰队和从尤摩扬带来的众多平民被安置驻扎在一条绵延的山脉间,虽然她和菲妮的身份都还是联邦政府的通缉犯,但是故乡的居民还是热情地款待了她们。因为房屋非常匮乏,大部分士兵和难民不得不寄宿在布莱克西斯原住民的家中。
“艾泽瑞娜”号被停泊在一面峭壁边临时搭建的港口,一半船体都悬垂在悬崖外,从舷窗向外望去可以看见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还有远方隐匿于浓云叆叇中的山峦。港湾的另一侧是一座名为奥林帕斯峰的山峰,这座整个北部山系的最高峰有海拔2万1千多米的高度,飞船停泊的港口仅位于它的半山腰。
港口的不远处是一片布莱克西斯人的聚居带,星罗棋布的房屋阳台镶嵌在峭壁间,像结在山崖上的精致果壳。星星点点的灯光在雾霭中摇曳,袅袅的蒸汽也被冷风吹散如烟。布莱克西斯的山峰平均海拔比地球上的山脉要高好多,终年有寒冷的狂风肆虐在山谷间。这些坐落在峭壁上的城市是布莱克西斯人与严酷的自然环境抗争的杰作,山穴内的房间不仅坚固牢靠,而且温暖舒适,唯一不足的是缺乏便捷的交通。居民们出行要么乘坐公共运输舰,要么驾驶一种通用的攀岩机甲,小型的飞行器十分危险,如果被卷入乱流基本都会机毁人亡,尸骨无存。
凌依然和米拉此时正处在攀登奥林帕斯峰的路途中。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借个机器来啊,现在...这么高科技的时代,我们居然...舍弃代步工具,徒步登山...是闹哪样啊!”凌依然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着,她和米拉上午出发,走了好几个小时了,才到达1万7千多米的高度。她们选择的这条山路并不陡峭,但是路程要长很多。米拉说,在这些山峰的顶端,海拔2万米以上生长着一种布莱克西斯独有的奇异生物,人们把它们叫作“妖精之花”。传说它们是冰天雪地中绝美的精灵,是造物主恩赐给挑战严寒的勇士们的褒奖,任何见过的人都会倾尽一切赞美的词汇诉说它们的美丽,每年有不计其数的向往者纷至沓来,却与亲眼见证失之交臂。他们要么被险恶的山地环境阻滞了脚步,要么时运不济地惊吓到了目标,真正目睹过妖精之花的登山者一直是凤毛麟角。妖精之花已然成为布莱克西斯上最富盛名的“都市传说”,生来爱好挑战自然的布莱克西斯人断言,如果有生之年不去尝试一下必定会抱憾终生。
“虽然...我们很闲,但是可以和莎拉姐她们一样...围在火炉边...看新闻,听故事,打牌下棋...不都行吗...非得出来...呼——我都多少年没爬过山了...”凌依然疲惫地喘息着,呼出的水汽在透明的护罩内侧积聚了一层水雾,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总是不运动的话,身体会生锈的哟~”视线中米拉转过身双手叉腰,娇小的身躯看起来依旧活力十足。凌依然拽着将她们的制服连在一起的绳索,无力地扑过去伏卧在米拉的肩头,“不行了...累死了啦,给我来多少条士〇架都走不动了啦...”
“唔...那我们休息一会好了,这里的风速变化无常,最好不要太久。”看着凌依然一副不争气的样子,米拉无奈地抱着她坐了下来。
靠在米拉的肩头,凌依然满足地长舒一口气。放眼望去,茫茫的云海已经浮沉于她们脚下,从云雾间突出的几座山峰就像浪花间的礁石,青蓝色的天空有一层灰蒙蒙的薄雾,使本来澄澈的天幕变得苍茫渺远。
望着根本望不到边的天际,凌依然想到,是不是那些喜欢登高的人们都向往着这种远离喧嚣,凌驾于云端之上,俯瞰世界的时刻。无边无垠的视野中,流动的云烟与起伏的山峦层叠掩映,就像变幻莫测的尘世间,如果置身其中,被纷繁芜杂的红尘琐事埋没,就根本看不清真正的天有多高,多广阔。当一个人站在世界之巅,傲然地鸟瞰着被踩在脚下的波澜壮阔时,心中的视界才豁然开朗。天地苍茫,人终究只是沧海一粟,相较于脚下的山峦河川,任何人穷极一生的时间也比不上历史中的一瞬,生命中的大多数烦恼归根结底,都是些无谓的庸人自扰罢了。
想起了地球上的一些往事,想到人类,想起似乎已经彻底融入异虫的柳曼,凌依然深深吸了一大口气,让冰凉清新的气息荡涤掉这些烦恼。她转头看了看米拉,少女疑惑地偏过头眨眨眼,圆圆的护罩使她精致的面庞看起来更加俏皮可爱。凌依然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花,主动向米拉伸出手。“走吧,我的天然呆公主殿下~”
“谁天然呆,你才天然呆,全家都...这是在骂我自己了...”
“噗哈哈~”凌依然牵起米拉的手,疲惫一扫而空地继续向山顶进发了。
在暮色将至时分,凌依然和米拉才攀登到海拔2万米左右的高度,穿越下方那条风速200多千米的“疾风走廊”时实在是耗费了太多时间,她们除了冰镐之外的所有登山设备都被狂风席卷一空,短短百余米的雪坡她们匍匐了近2个小时,很长一段时间都维持着紧抓冰镐不敢动弹的姿势,根本是寸步难行。好在风速暂缓的时候她们顺利地爬上了缓坡,翻过了那片因复杂的山势而产生的低压带。
山顶附近的天空出乎意料地晴朗,湛蓝得如清洗过的明镜一般,凌依然几乎觉得伸手就能摸到一片片悬挂的云朵。
“依然酱,看那!”随着米拉压低音量的一声惊叫,凌依然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一株,不过更应该说是一只,缓慢行走在雪地上的奇异生物。那就是百闻难得一见的雪山精灵——“妖精之花”。
凌依然的第一印象觉得,这种生物看起来像西方童话中那种长着翅膀,挥舞着魔棒的精灵仙女。它有着近似人形的身躯,但是通体半透明,比例协调的纤细肢体着实非常诱人,胸部圆鼓鼓的,看起来就白嫩酥软,被两片亮紫色像叶片一样的东西圆润地托起。它的头部和手腕上有着像盛开的花朵一样张开的浅粉色花(喵)瓣,鲜亮的颜色在一片白皑皑的背景中异常醒目。它的下(喵)半身被一层多彩炫丽的羽状物贴身地包裹起来,从裸(喵)露出的腰部向下,覆盖着整个纤长并拢的双腿,边缘还有轻盈的透明羽片,这样看起来又有点像是一条美人鱼。
妖精之花的眼睛晶莹透亮,闪烁着清纯诱人的盈盈水波,它雾鬓云鬟的长发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发光颗粒,使周身沐浴在一片星光中,经过积雪的反射,显得更加氤氲神秘。
仿佛是觉察到她们的目光,妖精之花侧过身转了过来,它的脸庞既有女神般的圣洁,眉眼间又含着娇柔的妩媚,想必一定会有登山者在劈荆斩棘历经万难后,会误以为自己闯入了仙境之中,眼前是美得不可方物的瑶池仙女。
“果真是...妖精呢...”凌依然觉得每和她对视一秒钟,自己的呼吸就要急促不少,那眼波流转的美眸仿佛会吸走自己的灵魂般,使人不禁脸颊发热,想入非非。
这时,妖精之花轻盈地张开双臂,扬起芊芊玉手向她们敞开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鬼使神差地,盯着它水嫩得引人浮想联翩的胸部和纤若约素的窈窕腰肢,凌依然拉着米拉有些恍惚地向那片诱人的温柔乡靠了过去。一步步的,凌依然觉得周围的背景悄然淡去,连脚步都轻得飘了起来,耳边回响着细碎的低语,像一个温柔的姐姐魅惑地在耳畔吹气,让人全身酥酥(喵)痒痒的,不禁眯起眼睛享受着若有似无的温柔舔舐。
眼看着巧笑嫣然的妖精身影越来越近,凌依然强忍住想要甩开米拉飞身扑到那两团绵软上打滚的邪念,轻轻拽了拽米拉的手问她,“米拉,为什么我们从传言中根本听不出来呢,居然是这么美的姐姐,所以才被叫作‘妖精之花’嘛?”凌依然转头看了一眼米拉,她也是一副双眼迷离的花痴样。凌依然有些不悦地嘟起嘴,悄悄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下,然而接下来却没有传来意料中的惊叫和反应,凌依然狐疑地抬起头,发现米拉依旧保持着那副痴(喵)女表情,机械地向前行走着。“米拉!”凌依然忽然警觉起来,大声的呼喊也丝毫没有唤醒她的迹象。
凌依然仔细地环顾四周,似乎身旁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切的感觉。“米拉!”她想上前一步抱住米拉的身体,可是忽然感到手脚传来强烈的束缚感。凌依然觉得自己就像身处梦境之中,周围的一切都亦真亦假,包括眼前的妖精美人她都开始质疑是否真的存在。突然间,凌依然猛地睁开了眼,映入她眼中的真实景象是,从覆盖着积雪的岩石间伸出了密密麻麻的紫色藤蔓,正卷携着昏睡的米拉和自己缓缓向岩石边靠拢。凌依然挣扎着挥舞起手臂,发觉几条藤蔓紧紧缠住了自己的手腕和脚踝。凌依然紧张地望了望左右,看到米拉掉落的冰镐恰巧就在不远处,跟随着蠕动的藤蔓一同被拖拽了一段距离。
凌依然奋力地扭动身子,伸长右手尝试去够到它,被藤蔓紧缚的手腕勒得生疼,但她顾不了那么多,米拉的身子已经快要被从岩壁中伸出的更多枝条整个包裹起来了。凌依然咬着牙努力伸着手,终于艰难地摸到了冰镐的手柄。凌依然依靠指尖制服的摩擦力一点点地把它拖到能握住的位置。最终,凌依然抡起冰镐挥击着缠住手足的藤蔓,那些枝条非常脆弱,像是吃痛似的很快松开了缠绕,然后像蜿蜒的触手一般加速蛇行,很快缩进了岩壁的裂缝中。
挣脱了束缚的凌依然赶忙爬起身,跑到岩壁边挥开满墙的藤蔓,将快被捆成一个茧的米拉拖了出来。勉强拖着米拉逃到几米开外的空地,凌依然才定下神来看清了四周,漫山的冰雪间弥漫着一层稀薄的白雾,依稀可以看到很多岩石裂缝中都隐约伸出像触手一样摇摆的藤蔓,颜色由浅粉到深紫色不等。那些藤蔓发出渗人的簌簌声响,犹如藏在阴影中野兽的低鸣,千回百转地回响在迷雾笼罩的山巅。
“你好重...”凌依然筋疲力竭拖着米拉的身子,但是很快气喘吁吁地坐倒在她身旁。凌依然感到头非常的沉重,似乎是这里的迷雾甚至干扰到了制服的呼吸系统,她觉得头晕脑胀,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凌依然看到雪地间又有几簇藤蔓沿着她刚刚留下的痕迹延伸过来,像捆结的蛇群一般缓缓接近她们,而岩壁间的枝条也蠢蠢欲动地伸长了外露的部分,试探地向这里围拢。
“快起来!你这个大懒虫!”凌依然拼命摇晃着米拉的身子,结果却听到她断断续续地嘟囔了一声,“嗯...依然...酱,我们来生女儿...”然后香甜地舔舔嘴。
“哈?!又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凌依然恼怒地继续摇晃着她,要不是灵能护罩的缘故凌依然真想狠狠扇她两个耳光。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看着密集的藤蔓已经蔓延到自己脚边,凌依然一边捡起冰镐驱赶着它们,一边铁下心,顶着微微泛红的双颊,将一只手探到了米拉两腿间,戳了戳她那里依旧无果后,凌依然隔着制服摸索清她那里的形状,然后狠狠地掐住了中间——“呜啊!——”米拉终于猛地惊坐起来,一头撞在了凌依然的护罩上,几乎没把她脖子给撞断了。
两人都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完全回神,待米拉看清四周的环境时不禁惊叫着娇躯一震,直接挂在了凌依然还没从冲击中缓过来的脖子上,“呜诶诶!——这什么东西啊!”
“给我下来...脖子...要断掉了...”凌依然费力地推开她的脸,如释重负地喘着气。
同时,簇拥的藤蔓枝条仿佛意识到她们的苏醒,铩羽而归地纷纷缩回了岩壁中,须臾,冰雪覆盖的山巅就恢复了祥和平静,只能看到白雪皑皑之上缭绕的雾气和夜幕降临已然昏暗下来的天空。
“那到底是什么啊...”凌依然她们谁也不知道,但她们并不会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幻觉。米拉羞愤地夹着腿揉着下面,凌依然也觉得有些害羞和歉意地游移着眼神,当她抬起头,视线直视向天空中,她不禁兴奋地搂住了米拉的肩,微微晃了晃她的身子指引她看向天边——在夜空中垂挂的两颗“月亮”一红一绿的轮廓正下方,闪耀跃动着数条炫丽非凡的霓虹彩带。那是在自然界中还没有哪种现象能与之媲美,任何彩笔都很难描绘的炫目极光。
神秘而遥远的夜空中,那些嬉戏无常、变幻莫测的光彩如节日的焰火般辉映着天际,时而好像燃烧的火焰,时而宛如飞扬的轻纱,时而仿佛多彩的荧幕,时而恰似奔流的长河,它就像宇宙为星球拨动的琴音,将深浅浓淡、隐显明灰的音符编织成一曲纵横寰宇的乐章。
“真的...好美...”
“嗯...”
异色的卫星轮廓仿佛镀了一层薄薄的氤氲,辽阔无垠的穹窿中还有浩瀚璀璨的繁星闪烁,在一片静谧的幕景下,炫丽夺目的极光流动在星空与大地之间,与缤纷多彩的星光交相辉映。凌依然觉得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这般奇妙的景象了。
“依然酱...”米拉小声地呼唤一声后,偏过脑袋枕在了凌依然肩头。
了然地轻笑一声,凌依然紧了紧搂着她的怀抱,相互依偎着,继续将彼此的目光投向令人沉醉的斑斓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