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5)(1 / 1)
江清池看着水先生抿着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水先生终于松懈了笑容,“我只在涟漪的婚礼上见过你,那天你很漂亮,有涟漪挡不住的风采。”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江清池说。
“为什么这么说?”水先生的笑容又多了点。
“在学校出来实习的时候,我曾面试了一家我非常满意的公司,条件很苛刻,但我还是通过了前两轮,最后是他们人力资源部的经理亲自面试。我到了他的办公室,很豪华的房间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他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房间里很安静。就这样坐了半小时之后,我开始意识到他不会是简单的部门主管。他开始看我的简历,很认真的在看,我的简历只有一张纸,他看了一分钟,最后问我平时看不看书?我点了头说,看。他让我写一篇文章的读后感,一个小时后给他。他的助手给我找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到了外面的房间里去写,我只酝酿了半分钟,写了《红楼梦》里的薛宝钗。结果才过了一刻钟,他的助手就把我的那张纸拿了回去,并且告诉我可以回去等通知了。虽然当时面试的过程很诡异,但是我一直很自信,他对我很满意,即使我什么话也不说,即使他对我一无所知,只凭他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他对我是肯定的。可是到最后,录取通知的名单上却没有我的名字。”
水先生“哈哈”笑了起来,就连眼角都出现了上翘的鱼尾纹,“我一年去不了那里一两次,那天他们告诉我在招聘,我一时兴起,想看看能不能发现千里马。我确实很中意你,从你推门进来的第一个动作,我就有好奇想抬头看看你。说实话,其实我想招一个助手的,但是你不适合。也许一两年后你也会和他们一样,也许你自己就会不适应的放弃,但无论哪一样,对你都是一种伤害。”
江清池嘴角上翘着,似笑非笑,“谢谢。”
水先生脸色一暗,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孩子,我只想对你送上陌路人的祝福。”
“你有没有想过,作为陌路人我们已经有了三面之缘,源于你的一时兴起,源于你的一对儿女情深意重,说不定有些东西早已是命中注定。”
“和天辰在一起你开心吗?”水先生郑重的问。
“就是因为顾虑太多,就算再开心也觉得心头有刺在隐隐作痛,但是如果敞开胸怀,就会觉得很踏实很安心,一旦做了决定我就会认了命。”
水先生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仿佛是帝王般的无奈和孤独。过了很久,忽然站起来问江清池,“你知不知道‘相濡以沫’的下一句是什么?”
江清池抬起头来对上水先生的眼睛,脸色也变得和他一样严肃,“不如相忘于江湖。”
“前一句多么痴缠,后一句又是多么残忍,很多人只流连于前一句,却不知道破天机的后一句。你却明明知道。”水先生仿佛把江清池当成了知己。
江清池也跟着站了起来,身体已经呈要离开的姿势,“水太太就像冬夜里古城墙上傲然盛开的红梅花,可是你却把她采回来放在了暖房里。”手摸了摸小腹“如果我不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现在应该快生了。你有没有想过当爷爷会是怎样的感觉?付出太多的人会更不想放手,因为总要拿一些回来才觉得公平。”
水先生皱着眉没说话。
江清池离开了书房。
江清池离开书房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水天辰。
水天辰就站在那,像极了一个成语,茕茕孑立。他像是有些焦灼的眼神问,“怎么这么久?”
江清池笑笑,“我好像跟你爸爸比较投缘,话说的多了点。”
水天辰难以置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伸手用力抱了抱江清池。
江清池看着水天辰,只是笑,“我很好,放心。”
这时水太太走了过来,温柔得体的语气,“天辰,今天晚上你要留在家里,让司机送江小姐回酒店。”
水天辰还没说话,从水太太身后走出的水涟漪抢先说道,“我送清池回去!”
江清池果断拒绝,“不用了。”
“让我送你回去!”水涟漪坚持。
江清池冷漠的眼神一横,“我说不用了。”
水涟漪委屈般的喊了一句,“清池!”
江清池咬着牙刚要说话,就见水太太把手一挡,拦住了激动的水涟漪,然后面带妖媚的笑容对着江清池不容剥夺的说,“我送你,送你到门口。”
江清池在前面走着,水太太以优雅的姿态跟在身后。司机的车就停在门口,水太太会有那样的吩咐估计是水先生早就下的命令了,江清池并没有停留,直接就坐上了车。
听到水太太对司机说,“等一等,我还有话说。”
“太太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外面风大,仔细冻着了。”江清池说的咬牙切齿般的。这些“太太小姐”的词江清池从来只是在荧屏上看到的,不过此情此景,突然就觉得戏剧化了,就连说话也像台词。
“我还是希望你叫我‘阿姨’,‘太太’的称呼,多么生疏。”水太太维持着风度。
“先前是我无知,算我冒犯了。”江清池就坐在车座上,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水太太,“水天辰要是认你这个妈妈,我才该叫你一声‘阿姨’。”
“为什么要这么尖锐,你要明白,我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对你低声下气?”水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因为我注定了是输家,这最后一次的见面,只不过是在为我徒有的尊严尽兴的撒一次野。”
“我要你原谅涟漪!”水太太戾气溢满双眼,眼角如一颗翠钻。
江清池冷哼一声,平视着目光,没有接话。
水太太话音一落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想再挽回,已经看到江清池冰冷的表态。一个高贵优雅的太太为何要疾言厉色的要求一个女孩原谅自己的女儿?
“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水太太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就是传说中的沙图什披肩吧?这么冷的天,水太太穿的这么单薄也不会冷,看来真的名不虚传的。看样子像是新的,这一件披肩得要四头藏羚羊的绒毛,偷猎、制作加辗转,穿到您身上估计要上千万了。不过,好归好,太太您千万不要穿着它招摇的走在大街上,毕竟是染着别人鲜血的东西,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心被人拨油漆,还让水先生成了笑话。”与其说了要撒野,倒不如一次撒个够。
江清池回到酒店,在房间里坐了很久,等水天辰。已经到了深夜,水天辰没有来,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什么音讯也没有。江清池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半夜里被冻醒,想回到床上去睡,没想到黑灯瞎火的又睡得有些迷糊,不小心被地毯绊倒了,以不雅的姿势狠狠地摔了一跤,自己勉强爬了起来,却又在上/床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膝盖。睡意全都没有了,除了疼痛还有自怜的连老天爷都看不惯自己,一时所有的委屈化成了泪水倾泻而出。
江清池蜷缩着身体,抱着被撞疼的伤处,只是压抑着小声的哭,可泪水却侵蚀了汪洋。
哭得很累很累,仿佛在下一秒就能深深的睡着了,可是心里记着事,江清池还是坚持起来了。两年多的白夜班颠倒,让即使是寒冷的大冬夜离开温暖的被窝也变得不是件很困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