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三十六章 形随心远再难还(1 / 1)
常臻坐在窗边,随意披着件外衫,喝口热茶:“王六,林烨呢?”
王六把一摞清单摊开放桌上,笑道:“小公子一早去街上溜达,许快回来了。
常臻点头,一张一张拿到眼前反复翻看,以确认无误。
王六迟疑道:“头儿……”
“说。“
“郎中……怎么说?“
常臻停手,抬眼道:“不妨事,按老计划,明日启程。”
把一沓纸顿齐整,交还给王六。探出头去,从二楼往下观望。这驿馆处于闹市繁华地段,满街小贩货摊,处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舒心笑道:“这隼城虽小,却五脏俱全。可惜只待一日,不然可叫兄弟们好生玩耍一番。”
常臻一行人于昨晚下榻隼城主街上的这家官驿,好容易不用再对着满目荒山,镖师们心情大好,却也不得放开来休息,该购干粮的购干粮,该买药材的买药材,该治伤的治伤。
只有林烨一个人无甚要事,睡饱了觉,瞧见外头这么热闹,憋屈了好几日,哪还待得住?吃饱喝足,抓起银两就跑了。
于励去街上打听打听,寻来个德高望重的郎中,给大伙儿瞧伤。常臻本不愿瞧,却耐不住于励坚持。那郎中捋着白须,皱着眉头,坐在桌旁望闻问切好一阵,谨慎地开了复方子。一数,竟有二三十味药。还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得劳累过虑,要卧床静养。至于如若谨遵医嘱,何时能好全,他却摇头沉默,无法言明。
常臻道过谢,方子收好,却未抓药。镖才刚走一半,熬起药来,汤汤水水的,还如何上路?因而只打发于励去买了些温补的药丸子,待到源阳再做打算。
王六却很是担忧,万一半途又倒下了,该如何是好?
“头儿……不如你留下,我们自个儿走。哥儿几个伤重的也都不去了,回头一块儿直接回宛海去。可好?”
常臻摆摆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还撑的住,无妨。”扶着桌子站起,闷声咳嗽几下,胳膊捅进衣袖,系好腰带。
王六还想劝说,却见镖头眼睛一亮,两手撑住窗框,探出半个身子,脸上笑盈盈的。顺着目光往外一看,林烨两手提满了纸包,兴高采烈,正几步小跑跨进门。
再瞅一眼镖头,眼中柔情满满,哪还容得下旁人?只好缩缩脖子,讪讪下楼去了。
林烨咚咚咚跑上楼梯,和王六擦肩而过,嘻嘻一笑,放声喊:”常臻!常臻!”
王六硬是被他笑得愣在原地,只觉那张笑脸太明亮,把阳光也带了进来,晒得人直晃眼。
常臻缓缓踱来,伸手戳他脑门儿:“臭小子,你可是偷走我的钱袋,自个儿出去挥霍了?”
林烨满目流光:“偷是偷了,不过,一个子儿也没花!“说罢把纸包往桌上一扔,摸出钱袋塞回给他。
见他一手扶着背,又道:“哎,你不好好躺着,起来作甚?”
常臻不想告诉他郎中已经来过,便道:“躺着憋气,还不若起来走走。”
林烨眨眼瞧瞧,信了。扭头喜滋滋去拆包,一样一样拿出来,在桌上摆成两排:“咸肉,鸡汤膏,糖饼,酱萝卜,青菜干,大豆酱,红豆糕!“说着说着自己先咽起唾沫来,拍拍手,回头笑道:“如何?都易贮藏,不容易坏,带到路上吃刚好。”
常臻拿起个陶罐,上头写着“鸡汤膏”三个歪歪扭扭的字:“酱菜豆糕倒好说,这咸肉怎么个吃法?鸡汤膏又是什么东西?”
“咸肉用开水煮一刻钟,去盐去油,切成薄片,蘸上豆酱,给你们夹馒头,总比肉干强。”林烨兴致极高,“至于鸡汤膏,乃是隼城特产,选取当地土鸡,鸡汤熬煮一两日,浓缩成膏状,需时挖一块出来,开水化开,就是一碗浓汤!”
常臻把罐子放回去:“琢磨吃食,你比谁都在行。你且说说,谁会分文不收,就叫你拿走这么些好东西?”
林烨晃晃脑袋:“你猜。”
常臻一笑,故意逗他:“不猜。”
林烨拽住他袖子晃:“哎呀,猜猜看嘛。”
“你鬼点子太多,我可猜不着。”
“哼,没劲……”林烨扁扁嘴,却又自顾自说道:“我去帮别人看摊子,这是谢礼。”
“啊?看摊子?”
常臻还真没猜着,可是卖玉卖出了习惯,出门在外还要抽空过把瘾?
林烨看他一眼,得意道:“适才去市场上瞎逛,正巧碰见个婆婆,愁眉苦脸的,似是很焦急。我便去问了问,原是家里孙子病了,上吐下泻,急需看郎中,儿子儿媳都在田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而若是一早就收摊子,又会少赚好些银两。我便提议帮她看一会儿,只当玩耍了。“
常臻笑道:“别人如何会把身家老本都交给个不认得的小子?“
林烨鄙夷道:“莫要以己度人。人家看我心慈面善,满口答应了。“
“心慈面善?“常臻不禁捧腹:”这般自吹自擂,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才不是自吹自擂。“林烨一哼,“我就看了一个多时辰摊子,货物全卖光了不说,还赚了好几两银子呢。待那婆婆回来一瞧,惊的不得了。奈何我分文不取,她便搜罗了这些吃食来。”
常臻失笑,想起他卖玉器时的模样,心道,这出卖色相的功夫,放在何处竟都适用。
大手摸上他后脑勺:“好好好,咱们林二爷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有如菩萨在世,望普渡众生。“
“嘁……“林烨见他满面谐谑,斜一眼不再理,去把纸包重新包好,捆好麻绳,往角落里的木箱中塞。
如何装箱,如何装得又多又实在,原是常臻手把手教的。林烨目往神受,自从出师,便乐于此,绝不再叫他插手。还融会贯通,琢磨出一箩筐杂七杂八的说法。比如,衣衫不能跟吃食放一块儿,会串味;再比如,小物件如那些个瓶瓶罐罐,要最后再装,塞进犄角旮旯里,不占地方;还比如,一样颜色的东西放在一起,齐整好看。
装箱被装成了享乐,常臻虽觉荒谬可笑,但见他玩的高兴,乐在其中,自是撒手不管。
窗口突然银光乍闪,烁目刺眼。常臻猛然一惊,下意识往后疾退,却不料腿脚沉重,身上无力,脚下打了个绊,踉跄两步,后背狠狠撞上墙壁。倒吸口气,疼得紧闭起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紧接着,呼啦一声响,一团艳丽的火焰翻跃入窗,轻巧巧落地,立在常臻面前。长袖一抖,银蛇入洞,淡香飘浮。
只听一声娇笑:“许久不见,你功夫可退步……呀!常臻!“女孩子话还没说完,笑容一下僵住,冲上去就扶住人,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常臻睁开一只眼,瞧见来人,勉力笑笑:“晴……晴姑娘……你怎么来了……“
苏若晴见心上人脸色煞白,揪心之下,哪还顾得上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拉起他的手号脉,面色不由大变:“如何受这样重的伤?伤到哪儿了?啊?“
常臻缓一缓,出口气:“一时大意,背上挨了一刀,无妨,无妨。“
苏若晴皱紧双眉:“嘴硬!气血絮乱,温不抵寒,我若今日不来,看你如何撑得到源阳!”
常臻干笑,这姑娘哪壶不开,偏提哪壶,被林烨听见,可又该自责了。急忙道:“那个……你如何知晓我们在此处歇脚?“
苏若晴一咬唇:“莫打岔!你一时大意,若失了性命,可是要……要旁人一世悔恨?“
原本脱口而出的是“我“,脑子里一闪,认为太过直白,便改作“旁人”。却不知这么一改,误会的人更多。
常臻面上一僵,心里一凛,恨不得冲上去捂她的嘴。眼角里一瞥,见林烨果真变了脸色,不由暗道糟糕。
站直身子,接着打岔:“呃……那个……林烨,给你引见引见,这位就是京兆尹苏洵苏大人府上千金苏若晴,我跟你提过的。“又对苏若晴道,”这位就是林烨林公子。“
苏若晴一怔,适才一时着急,竟没注意屋里还有个人。扭头往后一瞧,见一位眉清目秀的公子,正垂手站在角落,呆呆盯着自己。
想起方才举动,顿感失礼,脸上一红,拱手道:“苏若晴见过林公子。久仰公子大名,适才失礼,还望林公子海涵。”
林烨回过神,淡淡一笑,微微躬身作揖:“在下林烨,见过苏姑娘。”
语气平静如水,听的苏若晴不禁讶异,早知这林公子精灵古怪,为何眼下看来,只见文雅安静?转过头去看看常臻,却见他敛起剑眉,眼神复杂。
苏若晴不明其中奥妙,但见二人表现,猜想恐怕正起争执,看来自己来的不甚是时候。还没等道歉,林烨已抢先开口。
“你们聊,我再出去走走。”话说的平平淡淡,眼睛不知看的是何处。也不等回答,转身就往楼下迈。
常臻眉一抖,一步向前:“林烨,你去哪儿?”
林烨脚下顿了顿,也不回身:“你放心,我不走。”再不停留,缓缓走下楼去。
苏若晴在一旁颇为尴尬,迟疑道:“常臻……”
常臻抚额,长叹口气,指指椅子:“坐吧,不用管他。”自己也坐到桌旁。
苏若晴眨眨凤眼,不知该说什么好,静静坐到对面,盯着他瞧。
几个月前,常臻还有如闲云野鹤,潇洒爽朗,与自己有说有笑,为何今日一见,重伤憔悴不说,眉尖似笼罩着一层愁云,也不知有何心事?
“晴姑娘。”常臻抬眼。
“嗯?哦,何事?“苏若晴收回目光。
常臻自猜不透女孩子的心思,一颗心分出来一半被林烨带走了,只留下另一半,顾着想正事:“晴姑娘,大铭这次恐怕是要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了。”
苏若晴不由正色:“这是何意?”
常臻沉吟半晌,将偷听见之事与阿尔赤之事,以及陈显乃是生父一事,毫无隐瞒,细细道来。苏若晴惊讶归惊讶,却正襟端坐,频频颔首,将他的话一五一十记下。
“常臻,任老板想要笼络的兵部侍郎梁禹,我也已查清。“
“哦?“常臻亦是满面郑重。
“此人多年往返于泠州峰连关及泓京之间,代替年事已高的兵部尚书,稽查官吏,巡防边关。前阵子有人上书弹劾梁禹,参他私自倒卖军械,触犯皇威。“
常臻一愣,皱眉:“倒卖军械?“
苏若晴点头:“正是。兵部虽不涉战事,但掌管武选、车马、甲械等等。按我爹的说法,和平年间为保安定,除却平日操练所用刀枪,其余兵械统一收管于各州特定仓库,无尚书令,不得擅自索取。如若梁禹假传尚书令,或以监察为由偷梁换柱,盗取其中兵械以谋私利,中饱私囊,倒也并非不可能。“
常臻越想越觉不对,支着额头犯愁:“倒卖军械……需有人在外接应送运,若我爹拉拢梁禹,目的在此……那可就……”
苏若晴一叹:“此事万一败露,乃是杀头的罪名。任老板此番,过于冒险了。”
常臻苦笑摆首:“我爹怕是被金钱蒙蔽了眼,若高价卖给北疆,不知能赚多少金山银山。”
苏若晴又道:“江南王能找上你,恐怕已经抓住了梁禹和任老板的把柄。“
常臻吸口气,往椅背上一倒,仰天长叹:“倒卖军械,勾结北疆,两个罪名叠加起来,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胸口又隐隐作痛起来,不可劳思,不可劳思,说的倒轻巧。
苏若晴想了想,道:“至于杜绍榕,乃是已故右相郑偲远远亲,来往甚密,与郑婕妤也颇为熟稔。”
常臻闭着眼点头:“这样一来,就说的通了。木秀于林,本就难免成为众矢之的。又跟右相关系这般密切,被暗中陷害,恐怕连皇帝老儿也阻拦不了,亦或者,本就是皇上的意思。”
小棠啊小棠,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韶华将军。这桩亲事,怕是难于上青天啊……
“那陈显……你生父之事,该当如何?”
常臻躺在椅背上摇头:“我就见过他一次,下次相会,不知到何时去了。”又一哂:“他认不认得出我,都成问题。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且顺其自然,到时再说罢。”
苏若晴支住下颌,凤眼中满是心疼:“如此……也罢。“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常臻脑子里一片混乱,苏若晴乱归乱,眼中却清灵灵的,只有他的身影。
一个男人,能同时背负多少重担?
会不会某一天再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如若能帮他分担些许,是否……能叫他多看自己一眼?
“常臻……”她轻柔唤道。
“嗯?”
“我……我给你疗伤,咱们一块儿去源阳。”
常臻睁眼看向她,心里一暖,微笑:“好。”
林烨无所事事,站在院里踢石子。街上过于吵闹,不想再去,也不想跟人说话,只愿躲在无人处,好好静一静。
踢累了,就盯着地面发呆,看着自己小小的黑影越来越长,在阳光下变成怪异的形状,心里也被扭变形了似的,拧着疼。
盯久了,眼睛酸涩酸涩。背着手走两步,抬眼一看,乘风正在马厩里,远远瞧着自己。
晃晃悠悠走上前去,摸摸鬃毛,寻依靠似的,懒懒靠在马脖子上。手指头缠住马缰,漫无目的,一圈圈地绕。绕紧了又松开,松完了接着绕。
乘风与新主人相处时日虽不多,但就像常臻所说,它性子颇为温顺,容易相处。此时见主人心绪不佳,善解人意地站着不动,随他靠着,听他絮叨。
林烨浅浅一叹:“乘风……你先前的主人,长的什么样?可是跟方才那个姊姊一般,英姿飒爽?”
乘风扭过头来蹭一蹭他,林烨扬起手,慢慢摸着它湿漉漉的鼻子:“等回了家,便把你还给常臻罢,良驹还需配勇将,给我当坐骑,怕是委屈你了。”
乘风在他手心里舔舔,林烨怕痒,咯咯笑几声,在它身上抹干净。
笑完心里更苦,呆呆站一会儿,顺着栏杆滑坐在臭烘烘的稻草上:“乘风……那日要是走快些,此时约莫就要到家了吧。都怪我贪睡,误了事……“
他想起常臻不住涌出的鲜血,想起他坚实温暖的怀抱,想起他面色铁青的怒喝,眼睛发酸发热,忙扬起脸,憋回去。
“乘风……我……我真的想回家……常臻有常臻的事,我一点忙也帮不上,只会坏事……”
乘风眨眨眼,打个嚏。
“回去了……好赖是个东家,好赖……还能教教白麟认那些个玉器……“他想起了那双燃着火苗的、幽深的黑眼睛,不禁带上一抹微笑:”他学得快,很是聪明,若是他愿意,还能叫他学学雕刻,许还能跟我……做个伴……“
又摇摇头,怏怏笑道:“若是……他还愿意……”
摸出药盒,抠开盒盖。盒中已无药粉,取而代之的,是萎蔫的白花。
林烨把花倒在黄土地上,用衣角当帕子,仔细把盒子里头擦干净,阖上盖子,重新塞回衣襟里。
呆坐一会儿,捏起马蹄旁边几根稻草,打成一个结,看几眼,扔到一边。
转转脑筋,又捏起几根稻草,扭扭,转转,绑绑,几下编成只黄不拉几的草蚂蚱,搁在手心里瞧。
下辈子若能变作一匹马,亦或是一只蚂蚱,该有多好?每日除却吃吃喝喝,走走睡睡,别无他愁。
不会犯下那么多愚蠢的错误,不会有那样多的烦扰,亦没有那么多不能释怀的情绪,心里头,也不会这样沉甸甸……
面前忽然冒出一只手,伸在脸前。
林烨抬眼瞧一会儿,把蚂蚱放进那个宽大的手掌中。
常臻一愣,眯起眼睛笑了。握住蚂蚱,换另一只手伸在他脸前。
林烨只怔怔盯着那只熟悉的手,失神了一般。
常臻见他不动,不收手,也不说话,静静站在他眼前,深深凝望他清减了几分的脸。
林烨犹豫着缓缓伸出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
他深知这手心的温度,手指的力道,骨节的凹凸,可眼下看来,却只觉疏离,只想逃避。
又想,自小到大,不论大事小事,何时何日不在逃避畏缩?
跟夫子念书时不乐意,宁愿受罚也不愿背圣贤经史,不然就躲到小树林里,半天找不见人。后来爹去世,出殡那日穿着舆服,躲在门后头,死活不肯去送葬。待年纪大些,懂得多些,仗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加之常臻时不指点几句,倒是读进去好些书。可游手好闲四处晃荡,旁人磨烂了嘴皮子,也劝不动自己考取功名。还有与白麟之间几次三番的欲拒还迎,动摇别扭,说起来,统统都是逃避。淬玉斋一事有老程小棠帮衬,躲懒偷闲自少不了,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拜师学功夫,说的好听,其实陪师父解闷的时候倒比过手更多。眼下跟着常臻跑镖,脑子里琢磨的,也净是半途而废,有始无终。
何时才能持之以恒知难而进,像常臻一样,光明磊落,顶天立地一回?
常臻见他神色沉郁,不易察觉地皱眉,向前迈一小步,手又往前伸几分,依旧耐心等。
林烨仰起脸,垂着眉,看进他的眼。
看着看着,隐隐约约扬起唇角。这双踏实而温暖的眸子,到底包容了自己多少胡闹撒娇,忍耐了自己多少任性而为?总有一天,他会厌烦,会疲惫,会离去,会抛却儿时的诺言。
伸出五指,轻轻握住。手与手毫无距离,心与心却再难共行。
常臻自不知他心中所想,毫不费力一提,就把人拉了起来,弯下腰拈去他身后衣服上的稻草,一下一下顺着乱糟糟的头发。手指驻留在他耳畔,触碰柔软的耳垂,目光停在他下唇中央的浅窝上。胸间一发不可收拾地发胀,眼睛不由自主眯起来。
“林烨……”
林烨人虽站起来,脑子却还恍惚着,未发现他的异样,只顺口应:“……嗯?”
常臻顿了顿,微微摇头:“嗯……没什么。“低声一笑:”饿了么?日头都下去了,真蚂蚱烤了还能当零嘴解馋,草蚂蚱可不成。”
林烨想笑,没笑出来,被他紧紧牵着往回走。
直到脚迈进了门槛,才想起来问:“常臻,苏姑娘……走了么?”
常臻扭头:“她每日要助我疗伤,同咱们一道去源阳。”
林烨心里一抽,点点头,没说话。
常臻……
你身边所有的人,不论善恶,不论男女,为何只有我……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