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番外 一个人的秘密（1 / 1）
“啊！”李霏尖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胸口起伏不定。她伸手擦拭额头和脖颈涔涔滴落的冷汗，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等气息缓和一些后掀开薄被下床，赤脚走向阳台。
夜深了，目之所及一片漆黑。
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没有梦到那些被刻意埋藏的过往了，如果不是前两天和林默一番争执的意外，她几乎相信自己真的已经忘了。
隔着衣服，李霏轻轻地摩挲着肚子上的那条疤痕的位置。一抬头，仿佛还能清晰地看见当年的自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还是春寒料峭的天气，她跪在冷冰冰的书房里，哭得梨花带雨，“爸，我求求您了，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
李振楠的脸上惊怒交加，气急地在书桌前来回踱步，“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你居然还好意思来求我，我们李家的脸全都让你丢光了！”
“爸，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违逆您的意思，可是爸，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呀，”李霏哭得声音都嘶哑了，神情哀切，“我求求您了，不要杀他好么，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求您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好么，爸！”
“不可能！”李振楠冷硬而干脆的拒绝，“你从小到大不管怎么任性胡闹，怎么耍脾气，我都可以由着你，护着你，但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李霏急的泪如雨下，屈膝往前了两步，拼命摇头哀求，“可我肚子里怀的也是您的亲外孙啊爸！我求求您了！”
此话一出，李振楠更是火冒三丈，雷霆震怒，“我们李家没有这样的孽种！你给我趁早死了那份心，明天我就让人带你去医院，孩子必须打掉！”
李霏脸上的血色在父亲锋利无情的言语中流失，瞬间苍白如纸，映着泪痕斑驳，神情凄恻，“如果爸真的这么容不下我的孩子，那就连我一起杀了吧。”
“混账！”李振楠怒喝一声，抬手扫落书桌上的东西，顿时满地狼藉，“我养了你二十多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为了那个穷小子，竟敢以死威胁我，你简直是忤逆！不孝！你马上给我滚回房间去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爸！”李霏迅速捡起地上的一支钢笔直抵喉咙，眼神决绝，“如果您不肯同意留下这个孩子，我立刻就死在您面前！”
“你，你，你，”李振楠颤抖地伸手指着李霏，气得浑身哆嗦，痛怒难分，“你这个逆女，逆女啊！都怪我平常太纵容你了，你要气死我才甘心么！”
“爸，我答应您，从今以后不再见卓宇轩一面，只求您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我的孩子。”说话间，更将钢笔又刺入一分，鲜红的血液顺着皮肤纹理流出，触目惊心。
“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李振楠痛心疾首，深深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妥协了，“好，我可以让你生下这个孽种，但是你必须答应，从今以后，不止是那个混小子，连这个孽种也不许再见，否则父子俩我就一起解决了！”
“只要爸不伤害我的孩子，我什么都答应。”李霏闭目落泪，声音中绪满了酸苦凄切。
“今天晚上，我就派人送你去你姑姑那儿。这段期间，不准和任何人联系，孩子一出生立马给我扔到孤儿院去！”
李霏流着眼泪，轻轻笑说：“谢谢爸！”踉跄起身，沉痛地走出书房。
佣人刚走到楼梯口，见李霏出来立即快步迎上前，说：“小姐，门口有个男孩子，说是你的同学，有急事找你。”
李霏心下了然，点头表示知道，“李嫂，你去帮我收拾一下行李，我要出国念书。”说完，忍着身心俱疲，回房用厚厚的粉底遮住了眼圈的红肿，然后才故意慢慢悠悠地下楼。
大门外，卓宇轩扶车站立，李霏恍惚以为时光倒转，他是来接她一起上课的。紧紧咬唇，她强作镇静地走过去，尽量面无表情，口气不善，“你还来干什么？”
卓宇轩难掩激动，抓住李霏的手臂，语气中透着不确定的欣喜，“姐姐说你怀孕了，这是真的么？”
“是！”李霏挥手挣脱，淡漠地回答：“不过已经被我打掉了。”
卓宇轩闻言一震，“为什么？”
“为什么？”李霏冷哼，勾出一丝讥讽的笑，“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林默，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为什么我打电话给你，你还要毫不犹豫地赶回来见我？现在为什么又要我留下你的孩子？难道你希望你的孩子在单亲家庭中长大么？难道你要我将来告诉他，他的爸爸丢下我们娶了另外一个阿姨么？卓宇轩，你到底有没有想过置我于何地？置你的亲生骨肉于何地？”
“我……”卓宇轩在那一声声的质问中慢慢垂下目光，无言以对，艰难地措辞，“我和默默……”
“够了！”话还未说完，李霏便沉声打断他，“别在我面前‘默默默默’叫得那么亲热，我听着恶心！你在我和她之间举棋不定了这么多年，还想怎么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生下你的孩子，然后眼睁睁看你和别的女人浓情蜜意的？”她顿了顿，压抑着凌迟的痛楚，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卓宇轩，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你！我不想再看见你，请你别再来找我了！”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心如刀割，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纷纷滑落。
李霏捧着一束黄色蔷薇，走到卓宇轩的墓碑前停住，“这花是在你以前常去的那家花店里买的，往年我都是请他们帮忙送来给你的，可是今年，我忍不住想来看看你，哪怕只是看一眼。”她弯腰把花放下，“我记得你第一次送这花给我时说过，黄色蔷薇的花语是永恒的微笑，就好像你时时刻刻都陪在我身边。仔细想想，它确实是和你很相配。只是，你到底用这笑容骗倒了多少无知少女呢？”
似乎是在等对方的回答，片刻的沉默后，李霏无声地叹了口气，满是无奈：“她现在因为你的死把我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其实我知道，不止是为了你，也为了她自己当年受到的折磨。可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呀，我真的不是成心要害她的，我只想吓唬吓唬她，我嫉妒你对她那么好，生气你动不动就拿我和她作比较，还有萧航，他对谁都冷酷，连对我这个法律意义上的妹妹也不假辞色，却偏偏珍藏她的照片。我不甘心，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更没想到爸爸会为了保护我而去伤害她的家人。”她说到这儿忽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算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山风轻拂秀发，李霏抬手将散落的几缕发丝挽到耳后，明眸清澈温柔如水，“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姑姑帮我们把小翊照顾的很好，小家伙真的非常讨人喜欢，幼儿园的老师和邻居们都夸他聪明又懂礼貌呢。再过几个月，那个小家伙就五岁了。”她脉脉凝视墓碑上的照片，梨涡浅露，“也不知道是不是父子连心，他四岁生日以前我们从来没见过面，可是那天他刚一见到我竟然就会冲着我笑。你没有看到，那个笑容像极了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你的模样，真的像极了……”
那年盛夏七月的某天，她独自站在公园的湖边，百无聊赖地往湖里丢石子，看着水波一圈一圈的荡漾。蓦然回首间，是初次邂逅的他在不远处浅笑盈盈的凝望。惊鸿一瞥的悸动，落进他明眸的旖旎，痴痴的怔住……浅草缤纷，繁花竞艳，都抵不过那一抹微笑的焕彩炫目。
回忆定格的画面，撕心裂肺。李霏缓缓地伸手，指尖触及照片的一刹那，终于潸然落泪，“傻瓜，你怎么那么傻呢？”
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才发现，连思念都变成了一种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