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chapter16（1）（1 / 1）
“默默。”我听到呼唤霍然惊醒，循声抬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慌张无措地抱臂埋首，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颤声喊道：“别过来！出去！”
易西睿没有止步，反而渐靠渐近，有些委屈而幽怨地问道：“我好不容易才支开了外面的两个门神，你真的不看我一眼就赶我走么？”
我紧紧环抱住自己，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声音哽咽，“你出去，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鬼样子。”
易西睿终于在离我咫尺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说：“别怕，默默，没事儿了，我在这儿。”那声色中温柔隽永，如春日的微风暖暖漾漾。
我拼命摇头，压抑地低声啜泣，“不要过来，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想你被我现在的样子吓到，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默默了你知道么……”
易西睿蹲下身，轻轻地拥住我，缓缓而笑，“傻姑娘，你永远都是你，我又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切实稳健的心跳，感觉到他身上温暖湛朗的气息，“不怕，我在这儿，我在你身边。”他声声脉脉，不急不缓，照亮了阑珊的意绪，将人从绝望的深渊悬崖边拦住，再一步一步拉回。
我鼓起勇气抬头，在易西睿满目的疼惜中映出凄楚哀凉，涩声低泣道：“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西睿，我什么都没有了……”
易西睿浅笑如玉，抬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手中执着的温暖融化了冰凉，“又说傻话了，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你还有我啊，就算失去了全世界，你也仍然拥有我全心全意的爱，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懂么？”
那一句话牵出了我极力克制的情绪，依偎在易西睿的怀中孩子般地嚎啕大哭起来，“我好怕，我该怎么办，西睿，我怎么办……”
易西睿拥紧我，深深地印下一吻，哑声说：“对不起，我来迟了……”只言片语重重歉意，满身遗憾和苦楚。
前尘往事，爱恨喜怒，多少记忆如同大火后无法扑灭的烈焰迎面烧灼，焚起久藏的伤痛悲哀，炽热浇心，痛不欲生。
“默默，答应我，不要再放弃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即使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我也一直都是陪着你的知道么。”易西睿抱着我，眼中融进了这暖玉似的阳光万丈，反射出安宁柔润的光泽，清晰可鉴。
或许这每一分每一秒的痛恨交加，其实都是怕从此无法再面对他。
我抓着易西睿的衣襟，不能自已的失声痛哭。他的怀抱那样安全，那样坚毅，让我可以不顾一切地放心依靠，让我有勇气面对风雨。情切无悔的呵护层层叠叠的逐渐包围了我的整个身心，淡化了所有的苦涩。
阳光穿透玻璃，金灿灿的的光线交织穿梭在这静冷的病房里，纵横交错，耀得满室明亮。我独自站在窗前极目远眺，天空净得一碧如洗，薄云如纱，悠然飘移，衬得天空越发蔚蓝高洁，越发远不可测。
易西睿在我熟睡后就悄然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仿佛不曾出现过，只有戴在手腕上的手链还留着他温凉的气息，告诉我那不是一场梦。
李霏和方以恒婚期延迟的消息很快公布了出来，一时激起了千层浪。嗅觉灵敏的媒体记者们闻风蜂拥而至，把所有当事人能出没的场所统统围了个水泄不通。李霏独自应付的焦头烂额，频频给方以恒打电话。方以恒这一次似乎铁了心，对李霏的境况视而不见，每天都准时到医院，而我也绝不可能再给他们缓和关系的机会，即使不得不在方以恒面前极尽曲意逢迎，即使每天不得不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
“对不起，方总交代过闲杂人等不能进去骚扰林小姐。”
“有没有搞错啊，你哪只眼睛看我们像闲杂人了？我和默默是青梅竹马好么！快让开！别挡着我们！”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忙从窗前回身，快步过去开了病房门，果然见宛婕正怒气冲冲地指着拦在面前的两尊门神，萧航站在一边也是面色不豫。
我淡淡地扫了那两个门神一眼，说：“是我让他们来的，可以放人进来了么？”接着就在他们面面相觑的纠结中直接把宛婕和萧航带到了里间。
宛婕看了看我额头包裹的纱布，眼眶泛红，上前抱住了我，哑声问了一句：“默默，你还好么……”
鼻头狠狠一酸，我洒脱地笑了笑，说：“没事，以后剪个刘海遮住就没事了。”
“默默，”宛婕轻抿着唇，像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开口，既急且痛，“到底是谁怎么能不确认清楚有没有人就把门锁了，大公司做事怎么也这么不靠谱，太过分了！”
我笑了笑，幽幽说道：“存心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怎么会是不确认好里面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才动手呢？”
“又是他们在背后指使的？”萧航攒紧眉宇，眼中腾起雪色一样冷冷的厌恶。
我转头看向萧航，敛容正色说道：“学长，现在看来我恐怕没有时间再等确定方以恒的态度了，所以我打算提前行动。”
萧航默了默，点头说道：“好，我会尽快让顾君谦把手上的资料整理出来，看看以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最低限度能定多少。”
我返身打开床边的抽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张名单递给萧航，说道：“我仔细研究过卓宁给我的所有账本，发现这几家公司大有问题，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李振楠的空壳公司，用来走账的。”
萧航凝神看了一会儿，微微一动，嘴角隐见笑意，“别的可能要再查，但是这里面其中一个公司正巧在是袁斌的侄子名下。”
我轻轻一挑眉梢，问道：“以袁斌和李振楠暗地里的关系，他的侄子会不会也只是他们明面上的幌子而已？”
“袁斌那个侄子连商业运作的基本常识都没有，更别说开什么公司了。”萧航唇角一挑，如刀锋般明锐，对他们的狼狈为奸极其轻蔑不屑，“就是个街头流氓的样子，真亏他们好意思包装他。”
我明眸一亮，心中有些不能抑制的惊喜，“这么说来，我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这些公司都是李振楠在背后操控的，制造虚假的交易记录和账面，目的就是把他的一部分灰色收入合法化。”
萧航抬眸看过来，幽邃的眼底透出点点思量的繁复光华，不急不徐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查清楚另外几家公司的背景，还有他们和李振楠之间真正的关系，只要理出这些线索，我们扳倒李振楠一定能够事倍功半。”
我微微静默，看着萧航放到茶几上的名单，心念飞转，说道：“但是这毕竟只能解决一部分的问题，他有那么多不能见光的脏钱，肯定会用其他更妥善的办法处理，否则不可能这么多年还越做越大。”
萧航也将目光投向那张名单，手指在桌面轻扣，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找人查过，李振楠并没有在国外开立什么账户，奇怪的是连李霏都没有……”
这点的确匪夷所思，我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纸上的公司名称，缄默沉思。
而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听我们谈论的宛婕忽然一拍掌，兴奋地说道：“啊！我知道李霏有个姑姑很早就在国外生活了，是去年才回来的，会不会是她名字。”
萧航摇头，“也不是她。”
宛婕气馁地低下头，我收回目光，视线无意从萧航冷峻的面上掠过，脑中一闪，“学长，你有没有查过你妈妈的账户？”
萧航一愣，清清冷冷的眼底一时深浅明暗不定，有种无声而压迫的阴影兜头罩来，过了稍会儿，目露讥诮，“我疏忽了，竟然忘了要查他身边所有的人，竟然没有意识到他竭尽所能给我妈的奢侈生活是别有用心的。”
我和宛婕对视了一眼，顿时有些后悔，咬唇说道：“学长，那个，这个要不还是我自己去查吧。”
“不用！”萧航只在瞬间就恢复了清明，用那亘古不变的冷淡语调说道：“我会让她看清楚自己千挑万选，最后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
一瞬沉默后，耳边又乍然响起宛婕出其不意的一声惊呼“哎呀！”，她一拍脑门，对萧航说：“我差点忘记了，顾君谦早上出差前让我告诉你，他托在检察院工作的朋友了解过，那个姓梁的谁是真的为人正直，而且就是因为太正直了说话不懂拐弯经常得罪领导，所以这么多年都还是个小科员，还有一些具体的资料顾君谦说他晚点会发到你邮箱。”
我听完宛婕的话后惑然不解，侧头看向萧航，问道：“学长是怀疑那个人也和李振楠有勾结么？”
“我并不怀疑他会和李振楠有关系，”萧航唇角一动，淡淡的笑中有股沉稳而慎重的气质，“我只是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像别人描述的那样刚正不阿不畏权势，会不会对我们有所帮助。我们必须在最后一击前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能让李振楠钻了空子，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我莞尔笑说：“还是学长考虑得周道。”
萧航回视我，墨色般深黑的眼中闪过一丝懊丧，他将目光挪向了空荡荡的前方，语气苍凉沉重，“如果真能考虑周全，就不会让你一再受伤，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还说什么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却总是让妹妹处于危险中。”
我眼眸一抬，他发自肺腑的自责一丝不漏地落进眼帘，温暖到令人心酸，百味杂陈，每一种都清晰到锐切，却因为太过清晰反而让人难以分辨。宛婕覆手过来，我缓缓一笑，淡淡说道：“当初决定要向李振楠报复的时候，我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今天我所遭受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向他一一地讨回来，甚至十倍百倍地还给他。”
萧航转过头来目视于我，那种刻进骨髓里的淡然而凌厉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身上，他摊开手掌，说：“这是你要的东西，密码我破译不了，不过有这两把钥匙一样也能打开他办公室的保险柜。”
我接过那两把漆黑色的钥匙，不由眸光清亮，盈盈转出一抹微冷的笑，说道：“太好了，有了这个就能找出最重要的那几本账册，这次我一定能算出里面的关键所在！”我看向萧航，郑重说道：“学长，等卓宁那边弄到了高层办公区的门禁卡还要麻烦你回去帮我们留意一下李振楠的动静，我怕万一卓宁被他发现会有危险。”
萧航淡淡应道：“放心！”
我顿了顿，想起另外一件事，一边先暗自在心中计较一番一边徐徐开口说道：“最近几次听方以恒的口风像是李振楠背地里又搭上了洛其学，两个人不知道在秘密交易什么，方以恒为了这个已经和李霏挑破了面上的关系。学长，你看会不会和盛天的资金问题有关系？”
“还能在交易什么，”萧航挑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声音越发的像是融入了千尺寒冰，“还不是因为李霏的失误被削了权，他心有不满，再加上看到自己的女儿没有办法降住方以恒，担心利益受损，所以就和洛其学沆瀣一气。这种唯利是图的人，我看方以恒迟早会和他正面冲突的。”
我轻轻挑唇，有些幸灾乐祸地冷嗤，“狡猾是狡猾，可惜有点作茧自缚了，洛其学再怎么样也斗不过方以恒的，张家的股份和人情我都志在必得，我要让李振楠看看他自掘坟墓的下场。”松弛的手掌微微一收，那一霎还未来得及沉淀的嘲讽慢慢转化成了怅然与愤恨，越来越深，越来越深，“从他害死宇轩的那刻起，从他陷害我父母的那刻起，他就应该料到一定会有遭报应的那么一天。”
萧航漠冷如常的神情中多了些许安抚的意思，他缓声说道：“关于卓宇轩的死，我已经查到那个人的藏身地点了，我会尽快亲自去和他见一面。”
我一听霍然惊起，急忙冲口而出说道：“我也去！”却因为一下起得太猛导致气血直涌上头，隐隐闷疼。
“不行！”萧航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
“为什么？”我强撑着站在原地，扬眸定定地看向萧航，语气中透出坚韧不移的决定，“我要去，我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宇轩是怎么死的！”
萧航看着我渐渐泛白的脸色，眉心深深蹙起，口气刚决如铁，“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让你去的，在我所能预知的范围内，我不会让你冒一丝一毫的危险。你要为自己讨回公道，我就帮你想尽一切办法，但我不希望我这么做是在把你推向火坑。”他顿了顿，语气稍缓，“默默，别让我后悔自己做的这些事。别让我们担心，你知道你的平安对于我们每一个人包括宇轩在内的所有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宛婕握住我的手，眼中是浓浓的担忧，“默默，萧航说的对。这一次的事已经让我很害怕了，我了解你的脾性，知道劝不动你，所以我不阻止你对付李振楠，可你不能这么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安全啊。”
我闭上双眼，慢慢坐了下来。萧航和宛婕四道关切的目光久久萦绕，让我无法再一意孤行自己的意思。睁开眼，一层水雾氤氲，迎上萧航的眸光，笃定地说道：“好，我可以留在这里等，但是学长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消息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宛婕和萧航似同时松了口气，萧航微微一笑，说：“我答应你！”
我收拾了心情，反手回握住宛婕，用一种不容辩驳的口吻说道：“还有你宛婕，我原本是想瞒着你，既然你现在知道了，就要答应我，这些事你不要插手，该做的自然有顾君谦去做，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不要参与进来，记得么！”
“可是……”宛婕的抗议在我坚决如铁的眼神中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她叹了口气，蔫蔫地说道：“好吧，那我就在家里做我的贤内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