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chapter13(1)(1 / 1)
命运的齿轮似乎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转动。
站在宏信建设的大厦外,周围连一个记者的影子都看不见,正常的有些诡异。我逆着光仰头向上望,阳光洒满脸上,耀入眼底。
嶙峋冬日,晴好的阳光里是轻淡的暖意,浮动在干冷的空气里,虽然不能完全驱散寒意,却也给人一份慰藉。大厦外花坛里傲然绽放的绿意,更是簇簇都仿佛让人看到了冬去春来的畅然。
既然已经站在这里了,也容不得再犹豫不决。我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闷气,迈开脚步,坚定地走了进去。
电梯停在五楼,我正想到前台请他们帮忙打个电话,却见Anna恰巧从另一部电梯出来,“Anna,方总在办公室么?”
Anna微笑说道:“方总今天不会来公司,不过他交待过,如果是林小姐来,就让我带您去见他。”
我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请林小姐稍等一下。”Anna走到前台,说:“这份文件拿进去给苏珊,告诉她下班以前复印好送给各个部门的主管和经理,另外,打个电话给小吴,让他马上把车开到门口等我。”她转身走到我面前,微笑说:“林小姐,我们走吧。”
司机十分有效率的在我们出来前已经把车停在了外面,我坐在后座,转头看着路上高楼林立,车水行人,一幕幕走马灯似的从眼前掠过,心中忽然平静如水,什么念想都没有。
“默默,这辈子,我唯一欠了你。”
“默默,你永远会在我的生命中占据一个此生不换的位置。”
曾经的承诺,曾经的憧憬,到底也抵不过宿命的侵蚀。
爱和恨,情和怨,兜兜转转,纠缠到这一步,我无路再退,也不想退,今天踏出的这一步,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不后悔。我可以用我的一切,哪怕是生命孤注一掷,唯独不愿再连累我爱的人。
车大概是驶出了市区,路上人烟渐渐稀少,成排高大的树木笔直整齐的分立在两边。一段陡坡之后,车在大门外被拦了下来,保安上前确认了车牌和身份后才示意放行。
继续往前开了一小会儿,终于在快到尽处的一座独栋庭院外停了下来。
Anna在车上已经打过电话,于是我们下车后就看到外围的门敞开着,Anna笑说:“没有方总的同意,谁都不能进入这套房子,我也只能陪您到这里了。”
我莞尔,“没关系,我自己进去就好,谢谢你!”
这栋别墅的风格倒和方以恒的性格真是大相径庭,极其简约古朴,而最惹眼的莫过于左边玻璃盖成的温室花房,里面种满了栀子花。素洁如凝的花朵,瓣瓣玲珑剔透,满目都是亭亭玉立的月牙色,甚至连空气中也漂浮着若隐若现的素雅芬芳。
我记得栀子花的花语好像是一生的守候,不知道方以恒是附庸风雅呢,还是真的想要守候什么人。
走进房子里面,也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奢华气派,反而都是一些老旧的家具,还有几件摆设像是民国时期的东西。唯独安置在角落的钢琴,多了几分新意,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了。
“比我预计的早了一点。”我循声转头,就看见方以恒端着酒杯缓缓走下楼梯,意态雍容到有些散漫。
我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一定会来?”
方以恒浅啜一口红酒,挑唇笑说:“我相信你是聪明人,只要是聪明人就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是么?”语气中透出些自嘲的意味,我淡然回视他的目光,问道:“我已经来了,方总预备怎么帮我?”
方以恒没有出声回答,只是放下酒杯,走到沙发坐下,脸上的笑容越发高深莫测,“不着急,先坐下休息休息,陪我看会儿新闻。”他打开了电视,却往后一靠仰头闭目。
我满腹疑惑地依言坐下,想开口问清楚,但是看方以恒那轮廓分明的侧脸笼在淡金色的阳光下,虽然近在咫尺,却莫名觉得高远模糊,他唇畔的弧度一直弯着,明明淡若无痕,却深邃的让人无处琢磨。我越看越郁闷,只好悻悻作罢,转头对着电视,也默不作声。
满屏都是八卦消息,不是这个明星和那个明星分手离婚,就是谁又传出了绯闻,再不就是又爆出哪个大咖行差踏错,令人眼花缭乱,分不清真真假假。
我忍不住偷偷侧目,堂堂一个大企业的继承人,不看财经新闻,竟然看花边娱乐,难不成还是想看看狗仔将自己拍成了什么样,上不上镜之类的么?
就在我暗暗腹诽方以恒时,主持人突然提到了几个熟悉的字眼,我猛地一抬头,认真听他继续说道:“对,没错,这篇报道呢说是方氏企业内定的继承人方以恒的新欢竟然曾经遭人施暴,于是此言一出立马就闹得满城沸沸扬扬,记者们对这个男女主角是不眠不休地围追堵截,奈何方少爷找来了保镖,记者们使尽浑身解数也近不了身,而女主角呢更是至今都尚未露面,这真是让众多想挖到一手资料的杂志社和电视台望眼欲穿啊!”
旁边的一个主持人接茬说道:“但是,就在今天上午,我们接到消息,那家最先爆料的杂志社召开了记者招待会,要公开向当事人道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让我们到现场一探究竟吧。”
说着画面一转,只见一个带眼镜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微胖的年轻人在镜头前深深鞠了一躬,那个微胖的年轻人诚恳地说道:“正如我刚才和大家说的,关于我日前所写的那篇报道确实是子虚乌有,因为我入行这么多年都没有交过一篇拿得出手的稿件,很有可能就要失去这份工作,可是就在那天晚上我拍到了宏信建设的方总和一个神秘女人一起出海的照片,老板非常满意,还说如果我能挖到更多□□立刻就给我升职加薪,我一时利欲熏心,没有证实资料的真实性就胡乱发稿,为此给当事人林默小姐造成的伤害在这里我再一次郑重道歉,对不起!”
带眼睛的中年男人接着说道:“对于这次事情造成的不良影响,我谨代表杂志社向林默小姐以及在场的各位表示十二万分的歉意,我们也会对相关人员作出适当的处分,并引以为戒,同时积极配合有关部门寻找造谣者。当然如果林默小姐要通过法律途径进行追究,我们也保证绝对不会推卸责任。”
之后就是在场的记者接二连三的提问,我一时无法回神,画面却在此时一黑,喧闹戛然而止。
方以恒微翘的嘴角向上扬起,漫不经心地笑道:“怎么样?还满意么?”
“你早就安排好了?”我不解地蹙眉问道:“如果今天我不来呢?”
方以恒不答反问:“你会么?”那傲岸的神情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有的事情仿佛一盘棋局,而他每一步都下得胸有成竹。
我默然不语,静静地看着他,隔了十几秒后又问:“那你是不是也知道了谁给那家杂志社提供的消息?”
方以恒笑而不答,轻轻转动手中的酒杯,润红的液体在晶莹的杯中摇晃,幽幽缈缈。他起身,走到钢琴前,问:“会弹蓝色多瑙河么?”
我淡声回答说:“会。”
他打开琴盖,说:“就用这架钢琴弹吧。”
我被方以恒跳跃的思维带得云里雾里,却也只能无奈地走到钢琴前坐下,抬手试了几个音,一边在脑海里大致回忆了一下曲谱。
这琴看来应该是很久没有人用过,内部的零件想必都松动了,弹起来有些费劲,音质也不是很好。但是除了琴盖边角处有一条深刻的划痕,整架琴的外表居然能保存的就像崭新的一样,没有落一丝灰尘,方以恒肯定很重视这架钢琴。我忽然联想到了院里的栀子花,不知道这两者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我有些好奇地偷眼打量方以恒,他正闭着眼睛静静聆听,流动的光线在他周身绕出一幕清隽的画面,好像平时那个风华妖异的贵公子只是人们的幻觉。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样的景色,那么专注。也许是清晨薄雾消散以后,涟漪轻泛的湖面,也许是晴日微光下,欢快跳跃的心情,又或者,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而随风翩翩起舞的大自然。
而我的角度看过去,只是看到他完美的风姿在这活泼明快的琴声中越发有别于平常的空灵,整个人陷入一种莫名的清净。
悠扬的琴声流淌满室,而外面却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事,隐约有争执声传了进来,我心神一跳,指下就突兀地高出了几个音。
方以恒眉心一皱,略有不满,“继续弹。”
我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刚重新找回状态时,就被一声怒喝打断。
“走开!”
一回身,就见李霏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目光掠过我时明显一顿,一瞬惊愣后,更是恼意丛生,“方以恒,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李霏身旁的两人此时一脸为难地看着方以恒,说:“先生对不起,我们拦不住李小姐。”
方以恒面无表情地点头,“去找一下物业,问问这个小区什么时候开始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了。”
那一句话轻描淡写,却让人觉得这物业管理公司恐怕有不少人要遭殃了。
而李霏的脸色更是在最后几个词语中阴霾横生,“我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未婚妻也成了闲杂人等,”她冷笑一声,指着我,对方以恒问道:“那她呢?我是闲杂人等,她是什么?她凭什么能出现在这里!”
方以恒在李霏的满腔怒意中轻轻一笑,说:“我的事好像还轮不到你管吧,嗯?”
李霏冷冷说道:“你当我愿意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流债么?可是麻烦你玩也不要玩的太过火,免得让人抓住了把柄,连累我跟着倒霉!”
“连累?我倒是很想知道我都做了哪些事连累你了。”方以恒不经意地抬眸看了李霏一眼,继续把玩手中的酒杯。
李霏恨恨的瞥了我一眼,说道:“你为她都做过些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
方以恒细美的眼眸轻轻一抬,却仍旧只是看着手中的红酒,“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我所做的事都不是为了你,又怎么会连累你呢?”
那字里行间的言外之意让李霏的脸色又难堪了几分,她顿了顿,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你为了她不但暗中派人高价收购人家的杂志社,还威逼记者当着全市人民的面给假口供,方以恒,你到底还有没有理智?”
原来如此……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方以恒,心中有些抑制不住的欣喜。不管他对我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只要能挑起他们之间的隔膜,只要我的目的能达到,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方以恒眯了眯眼,微光浮动,“你又怎么知道那个记者给的是假口供,难道……”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当年的事真相究竟是什么,李霏再清楚不过了。
我站在方以恒的身后,双手紧握成拳,几乎要折断了指关节,用尽全身的力量强压下心中的伤怒,漠然的看着他们争锋相对。
“我什么也不知道,”李霏心虚的躲闪了一下,“我只知道你为了她都快魔怔了!方以恒,你别破坏了两家人之间的合作。”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分寸。”方以恒沉声说道:“现在你可以走了,记住以后不许再踏进这个房子一步。”
李霏似乎不甘心在我面前一再落于下风,当下口不择言的扬声反驳道:“不过就是一栋收藏杂物的房子,她林默能来,我凭什么不能来,你也记住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不知道这套房子对方以恒有什么意义,也许是他不能触碰的禁忌,只见他听完李霏的话后神情突变,阴鸷的目光慑得人胆颤,“那你就听清楚了,这栋房子除了林默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进!不要说你只是我的未婚妻,就算将来你成了方家的人也一样!”
李霏被骇得后退一步,冷静下来后,目露讥诮,“方家人?”她冷哼一声,咄咄问道:“什么是方家人?方家三少爷就是方家人么?我真的会成为方家人么?”
我霍然震惊,不由得扬眸看向李霏。她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方家三少爷就是方家人么”?方以恒难道不是方家的人?不对,如果方以恒不是姓方,怎么可能继承那么大的企业?但是李霏不会平白无故暗示这么一句话,那么这里面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我狐疑的看向方以恒,他似乎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狂放的笑了出来,摇了摇头,目光不无嘲弄,“李霏啊李霏,做人千万不要太自作聪明了,更不要把身边的人都当成傻子。盛天集团是什么情况你以为我不了解么?你们父女俩安的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么?”他悠然地走过去,却掷下话语如三九严寒的冰雪,“造谣这种手段你或是李振楠谁敢在我面前再玩一次,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你!”李霏气结,玉容一凛,却也是被戳中了软肋,不敢再轻易激怒方以恒,她愤愤说道:“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这个女人居心不良,你别后悔!”她说完甩袖而去。
方以恒沉默了一瞬,拿出手机,接通后说:“Anna,你亲自走一趟,告诉集团公关部的人,明天以后如果还让我看到多余的报道,就统统自动消失!”他挂断电话,却仍然背对着我,淡淡说道:“我送你回去。”而后径自走了出去。
我稍稍转头,透过落地窗望向院子里的玻璃花房,心中一团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