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apter7(4)(1 / 1)
好在西睿没有时间,新加坡之行最后因为萧航临时的调整,突降圣旨改为让我随驾出巡来了杭州。
夜色铺陈的西湖边,挤满了等待观赏音乐喷泉的游客们,比肩继踵而立。我好不容易在角落寻着了一块儿空处,勉强能和他们隔出一丝距离。
微风涟漪的湖面,牵动起一片月色的梦幻缱绻。远处垂柳临岸,漂浮在墨玉色的水面上,映入水底,携着月光倒影渐渐朦胧。音乐声响起的刹那,湖中顷刻如同盛开了朵朵潋滟的芙蕖,迎风摇曳。悠扬婉转时,水姿轻柔曼妙,激昂高亢时,又似一柱擎天欲直冲九霄。宛如一群绰约灵巧的舞娘,霓裳羽衣,凌波微步点水而舞。一时引得游人们陶陶然沉醉其中。
不一会儿,周围出现了越来越多陌生的面孔,这样贴身接触的距离,我仍是下意识的抗拒,于是慢慢退出了人群。却在转身抬头的一刻看见了方以恒。那一双妖冶魅惑的眸子,似盛世琉璃一般,攫取了天下万物的绝代风华。他似乎是老天爷赐给这凡尘俗世的一幅最偏心的作品,容貌、才能、家世,种种完美的令人发指。
我走近几步,微微点头笑了一下,“真巧,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方总。”
方以恒的眼神有些迷离,嘴角一动,似笑非笑,“让我想想看,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呢,嗯?”尾音轻落,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我淡淡地回视他的目光,巧笑倩兮,“方总怎么会这么有闲情独自来逛西湖呢?”
“刚才在酒桌上被灌得太多了,好像有些醉了,原本想出来散散酒气的,”幽黑如玉的明眸,带出一点儿迷蒙的影像,深浅缠绕,方以恒忽然极其专注地看过来,“只不过现在,恐怕是要更醉了。”
那神色太过专注,专注的让人无端心悸。
一曲终了,音乐渐趋渐没,湖水也渐渐重新归于平静,人潮开始涌动四处散去。
我避开方以恒眼中璀璨迫人的光华,笑而不语,举步往前走。
谁知方以恒却站在原地没动,似真还假的一声低叹,“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小心得罪了林小姐的地方?”
我一愣,停住脚步回头,“方总怎么这么问?”
“只是觉得周围的人都巴不得和我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唯独林小姐,对我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看着让人好生难过呀。”他说话间,竟真的拂过一丝黯然神伤的异样情绪。
羽睫微扬,我悠悠柔柔地一笑,看着他,“方总身家显贵,您金口一开,宏信一个项目,大家一整年的辛苦忙碌也就都有了着落,又怎么能不千方百计地来讨您的欢心呢?”
“那么你呢?”方以恒一步一步靠近,眉色幽然微醉。
“方总忘记了么,我手中还有宏信的贷款项目,当然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呀。”我不露声色地缓缓后退两步,却还是挡不住方以恒的逼近。他和我本来就相隔不远,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成咫尺相对了。
“哦,一样么?”温热的呼吸,他勾唇邪笑,顾盼间流光熠熠,“或者说其实你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想引起我的注意,我猜的对么?”
身后湖波微澜,月华灯光交相辉映,浅色深影的凝绕,衬托出一望无际的妩媚风情,悠然荡漾。风凉人静,静得让人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清柔缠绵的月光从身前斜过,照亮了心底缓缓滋生的忐忑不安。这一刻,蓦然记起萧航的忠告“不要自以为是的去和方以恒耍计谋,你玩不过他的。”。我纵有千年的道行,也敌不过他方以恒万年的城府啊。可事已至此,我再害怕,也都来不及停止了,更何况我没有打算停止。万劫不复又如何,早就失去了一切,还有什么输不起的呢?
我抬眸迎上那双令人沉醉的眼睛,灿然一笑,隔着月色的帘胧,软声低语:“那么,我成功了么?”
“哈哈哈哈!”方以恒闻言神情狂妄地大笑起来,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他一挑眉,眼中波光流转,“有趣,有趣!看来我是真的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女人啊。没关系,这场游戏凭你做主,我非常愿意配合。”
我不露痕迹地一瞬轻讽,却理不明是对他还是对自己,但只是一恍惚,很快便掩饰过去,“方总这么抬举,我可不敢领受。”
方以恒勾着唇角邪魅的笑意,缓缓收回了目光,默然转身向前走,掠过一抹深不见底的精光,又仿佛那若隐若现的只是一道错觉。他不说话,却平白让这气氛更显得诡异了几分。
夜色深沉,明月悄然隐藏到了薄云之后,像笼上了一层水色轻纱,飘飘然如梦似幻,洒在西湖上,如浮动的碎玉,金光粼粼。
安静而奇怪地走了一小会儿,方以恒突然回身,翩翩含笑,容颜如画,落在眼里是勾魂夺魄的美,让人心甘情愿就此沉沦。他微微往前一倾,低头抬手抚上我的脸庞,妖娆的细眸,脉脉凝视,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酒香,却不像别人的难闻,反而是恰如其分的醇洌香绵。他轻轻开口,柔声呢喃:“你知道么?今晚有你,我不因酒醉。”一笑蛊惑,刹那芳菲,然后矮身坐进不知道何时已等候在路旁的车里,潇洒离去。
我一动不动望着车影淡去的方向发呆,心绪起伏,垂眸时恍然若有所失。
人群纷攘,这夜却静谧的很。
回到酒店时,已经将近十一点钟了。外面是夜幕低垂暗沉,而酒店大堂还是一派灯火通明的亮堂。
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吹得太久了,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摇摇晃晃将倒未倒时,我伸手想抓住什么好让自己依靠,身边立即出现一双沉稳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我,随之响起了那亘古不变的清冷,“默默,怎么了?”萧航边问边将我扶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我闭了闭眼睛,露出一点清淡的笑容回答他:“没事,可能刚刚在西湖边逛得太久了,有点累而已。”
萧航伸手碰了碰我的额头,眉间一紧,不置一词,只是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我身上,又起身往前台走去。过了半晌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杯水,热气袅袅,“我请服务员帮忙找药去了,你先喝点开水。”
我依言接过,冰凉的指尖乍然触碰到热水的熨烫让我不由自主地一颤。入喉的温暖,散入五脏血液,一点一点舒缓了胸臆间的窒闷。
“怎么逛到这么晚,手机也打不通。”萧航眼底仍然冷锐,却泛着疼惜。
“打不通?”我往包里翻了翻,拿出手机一按,还是黑屏,笑了笑说:“手机没电了。”
萧航似是无奈,薄唇冷冷得抿成一条直线,深深皱眉,说:“明天滨江的会议,你不要跟着去了,留在酒店好好休息。”
我点头,勉强笑笑,“好!”身体微微发冷,我紧了紧外套,犹豫了一下,暗中调理好呼吸,尽量平静地说:“我碰到方以恒了。”
萧航猛然扭头直直看来,眉峰蹙拢,透出一抹寒光,“是他把你弄成这样的?”
“不是。”我无力地摇了摇头,轻轻舒了口气,“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我真的只是累着了。”顿了顿,又说:“学长你说的对,他把自己藏得太深太好了,表现出来的都是他故意要展示在人前的。”我抬头看向萧航,哑着声音又问:“我不明白,难道就为这样的虚情假意,李霏千方百计地非嫁他不可么?就为了那张虚伪的脸,宁愿牺牲真心爱自己的人么?”
萧航听完霍然站起,脸色深沉,像夏日电闪雷鸣前的抑闷,“不管李霏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玩火自焚?我早就警告过你,像方以恒这样的世家子弟,逢场作戏是再平常不过的伎俩了,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意乱情迷假戏真做,可你不听,非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他侧身,语气压着愠怒,“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去招惹方以恒,宏信的项目我会找其他人继续跟进。”
“不要!”我断然脱口拒绝,眉眼倦倦,心底却是一片澄澈清明,“开弓没有回头箭。方以恒,我是一定要接近的,只有他才能帮我达到我的目的。”
“你这是干什么!早知道我根本不应该带你来这里。”萧航气极,额际青筋隐现,剑眉如刀削般凌厉,眼中的狂风波涛紧紧锁着我,“我和你说过了,对付李霏,方法不是只有这一种,我答应过会帮你,难道你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么?”
“不是的学长,我相信你,可我想要靠自己的能力。”我软软地往后倒去,张开双眼,入目是灯火的辉煌璀璨,跳跃在晶莹剔透的玻璃中,挣扎欲出。“我仔细想过,她嚣张,无非是因为背后有李振楠撑腰,所以要将李家连根拔起,否则再怎么打击,她都不会有丝毫损伤。而能整垮李家的,方家绝对是不二之选。”
萧航怫然色变,连呼吸都沉重的拉长,欲言又止。我顺着他的目光一偏头,只见服务员带着一脸歉意的微笑走了过来,说:“非常抱歉,酒店医务室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我在办公室找到这盒感冒冲剂,如果实在不舒服的话,建议您还是去医院。”话是对着我说的,药也是递给我的,眼神却一直流连在萧航那儿。
唉,谁说只有红颜祸水呢?不过这神态举止倒让我不经意地想起了方萌,一时忍俊不禁,扑哧笑了出来。萧航还带着愠怒的眼神诧异地扫视过来,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对服务员道了声“谢谢”,笑着看她恋恋不舍地离开。
萧航一言不发地盯着我喝完冲剂,强忍着怒意的面色更显得铁青,“方家就算再有权势,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的手伸不了那么远。”
我放下纸杯,说:“方以恒的堂哥半年前调职过去了,以他的一贯作风是绝对不会容忍这些蛀虫的,而且据我所知,他已经在暗中调查李振楠了,李家不会一直只手遮天的。”
萧航沉默片刻,依旧冷着脸,“你想得太简单了,李家十几年深厚的根基,牵扯到各方面的利益,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你知道么。那几个混混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还有宛婕的舅舅当年被停职真正的原因也是因为要调查你的案子,整个过程李振楠从始至终没有露过面,摆平那件事的人也和他扯不上半分关系。你以为,他,或者是他背后的那些人会由着方以辉么?”
“再复杂的利益纠葛都好,没有谁能保证每一件事都计划的天衣无缝,保证自己永远屹立不倒。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我不在乎多等这一时。”我撑着沙发的扶手站起来,越过萧航,看着灯影憧憧,映出夜深人静的冷清寂寥,幽凉覆上心头。回眸对着萧航轻浅一笑,“我累了,学长也早点回房睡吧,明天还要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