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十章 坠轻烟(一)(1 / 1)
戚少商刚走进一言堂就觉得有点不对,他很快就明白过来,那是因为顾惜朝并像往常一样,坐在厅堂的矮榻上看书或者瞧着哪件古物。此时的厅堂里,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他肯定,只要顾惜朝在一言堂,就会知道他来了。四乱无时不刻镇在一言堂的四个脚落里,而微风,不知道会从哪里就冒出来了,所以顾惜朝很快就会从里面出来,所以他也不着急,只是他坐下来。可等他喝了杯茶,翻了一会儿帐本,站起来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来的货色,却仍没有等到顾惜朝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向内厅走去。里面有个小隔间,有时候,顾惜朝有生意要谈,便会在那里。他慢慢走了一会儿,快到里厅的时候,果然听到有人说话。他松了口气,准备走出去,说话的声音却停了。难道惜朝他们谈完了?他才想着,就听到一个生硬的声音响起,透着极大的不悦:“顾公子,何必如此执着,你当我们没听说么?当年你又不是没想着要他死,现在作什么不离不弃?”
戚少商一时停住,有什么东西闪过却没有抓住,就听得顾惜朝冷冷地说:“乱水,送客!”
乱水立刻出现,看了停在门边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的戚少商,拉开门道:“请!”
戚少商不想面对来客,便转过身去看廊下的花,那人气冲冲地哼了一声,走了出来,看到戚少商的背影,当是有人来买东西,便嘟嚷着说:“这么人,在这里开个小店,装什么样子。”
戚少商等他离开,才转过身来,看向厅里。顾惜朝坐在里厅并没有起身,只是支着额头,想必方才的来客令他十分恼火,也十分疲惫。他便走了进去,坐到他对面,将桌的茶杯收到一边,重新给顾惜朝倒了杯茶,故意道:“怎么,对方给的价格不合适?”
顾惜朝没抬头,就如戚少商所知道的,他一进门,顾惜朝便所查觉,今天这场谈话本就应该在那里停止,可对方却死缠烂打,纠缠不休,才使这谈话拖了这许久,让戚少商听到了最后一句。
见他许久不说话,戚少商伸手拉他,轻道:“惜朝?怎么了?”
顾惜朝这才抬起头:“没什么,总有些人,要提醒一下本来已经忘记的不愉快的事情。”
戚少商笑:“那就别理他们,接着忘记好了。”
顾惜朝本要起身,却在这句话中停下了动作。接着忘记?封印已经解除,他记起多少,还是习惯性地忘记,不愿想起?
戚少商拉着他起身,说:“惜朝,你明天有时间么?”顾惜朝嗯了一声,他便兴高采烈地说:“那你去我们校武场玩儿吧,我要替小妖在他婚假期间带一段时间金吾卫。”
顾惜朝看他一眼,校武场有什么好玩的?
戚少商却接着说:“我想让你看看我每天过什么样的生活。你去过大理寺,但还没见过校武场。”
顾惜朝突然有一种扶额的冲动,这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他还没答好,戚少商已经自做主张开始安排明天的一切活动。
西下的太阳照射的校场城墙边上,李坏靠在那里看着里面的人正在训练,今日无事的追命拉了他来,说是腿痒,要找新人训练训练,于是这批新人在南北卫两大高手中几乎要奄奄一息,追命尤不过瘾地说:“怎么可以这样,你们担负着守卫陛下与京城的重任,如此不抗打,若突有强敌,怎能担得起我朝百姓的期望!”
李坏听了他的话,不由忍笑到腹痛,平日里时常欠着酒家钱的追三爷,说起这些倒一套一套,看不出来啊。
戚少商也看出他分明是找不到能和他对打的人而心有不愤,苦笑起来,看看日头,顾惜朝还没来,虽然昨日他说得好,但顾惜朝始终没有明确地同意,不知道他到底愿不愿意来。他叹口气走上前:“好了,今天就休息吧!”听着大家的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也忍不住要笑,想来是被追命折腾得够呛。转过身,便要拉起追命向李坏走去。追命眼睛一转,突然飞身一脚踢向戚少商,戚少商在他转身的一刻便感觉他的动作,立刻曲臂挡下。两人就在已经休息的校场里过起招来。
追命本就以腿上功夫见称,而戚少商一直用剑,却不想他徒手拳脚也不赖,李坏换了个姿势靠着墙,啧啧称赞,戚少商用的一套掌法,与他平日的剑法有所不同,倒是稳重。他也不由手痒起来,手中一动,一把飞刀便瞄向戚少商的颈边,戚少商一掌挡下追命一踢,侧身一跃躲开李坏的飞刀,站到一边无奈地说:“你们两个是车轮战还是一起上?”
追命打了这么一段时间总算满意了,退开一步对李坏一笑:“让给你了!”
戚,李二人听了他的话,不由都笑出声来。李坏从一边的卫兵手上借了把剑:“早就想领教戚大人的剑法了。”
戚少商回身取了痴,含笑道:“请!”
追命退到一边略含惊讶地看着李坏持剑,每次有什么事,他一向都是用飞刀配合自己,从未想到他居然还会剑法。不过回头一想顾惜朝说他是茅山派,想起以前说茅山弟子入门都学剑,想来也应该熟知。这么想着李坏的剑与戚少商已经粘以一起。
“嗯?这两个人怎么打起来了?”一旁一个冷冷的声音让追命不由滑了一下,转过头来问:“你怎么进来的。”
顾惜朝将手抱着的一个大盒子放到一边,不以为意地说:“我说我找戚少商,他们就都让我进来了。”
追命不由张大嘴,不知道是戚少商已经嘱咐了边面的人如果顾惜朝来找就放进来,还是说外面的人一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让他进来了?
顾惜朝看着场上,点点头:“能在戚少商手下坚持这么旧,李坏确实很有几手。”戚少商的剑法其实非常的刁钻,外人多见的是他那大开大阂的一字剑法,因为大多数人都敌不过他早年自创的这一套实际上在战场上非常适用的近身刺杀剑法,但其实他对那些精于剑术的人另有对策,时而持重,时而轻灵,出剑的角度总让人有些意想不到。大概毕竟是马上之人,用剑多为快速取敌人性命,以至他的剑法总是以快、狠、准、怪而称。
李坏收了剑,摇头笑:“戚兄的剑法果然有特色,而且,”他沉吟了一下,伸手问:“可否鉴赏一下你的痴?”戚少商听了边道过奖边将手中的剑递了过去,李坏仔细地看了,面露讶色,还了剑而后问:“这痴应该是小顾给你的吧?”
戚少商方才已经看到顾惜朝进来,尽管晚了些,他必须还是是来了,所以心情十分好,收了剑时便向他那边招了招手。正准备过去时,听李坏这句语意不详,便疑惑地问:“有什么问题么?”
李坏摇头,说:“这剑自然非常好,难得就在于铸剑的原石本就是来自灵天的白金砂,而里面恐怕还加入了龙鳞与鲛珠。”他们说话间已经站到追命与顾惜朝面前。他这样说时便瞥了一眼顾惜朝,却见他毫无异色,忍不住又说,“无论是白金砂还是鲛珠,可能都还好说些,只是龙鳞,想不出来!”
追命听着他这话无头无脑,抢着问:“龙鳞有什么难?”说着便想起什么,十分惊讶:“龙鳞?龙这种东西有吗?”本朝因为着大兴佛教,也不斥西域教派,自然也兴起不少人大谈世本无神,人死归尘之类的话题。
顾惜朝淡笑:“我和李坏都在你面前演了那么多出,你还不知道龙这种东西有没有?”他顿了一下:“不过不像天子们想的那样神异罢了,天子们总称自己是天上龙神之后,虽然有些依据,不过千万年下来,这种血统已经没有几分了。而现在,龙不过是灵天的一种身份较为尊贵妖精,和它们同样地位的也有不少,主要是因为他的灵力强大,而且生性比较慈悲,所以才受到其它妖精的尊崇,作为灵天的执法者之一而已。”
追命跟着他们出了校场,习惯地向一言堂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大概可以吃饭了,他这么想着又接着问:“那龙鳞为什么那么难得?”
看顾惜朝闭口不准备再说,李坏只好接口道:“因为龙这种生物,其实寿命与灵力大多集中于鳞上,一但身死鳞便会立刻化为灵光散入大地,从死了的龙身上收集到龙鳞根本不可能,所以想要鳞就得从活着的龙身上揭,那是非常痛非常痛的一件事。”
追命立刻回口问:“你是龙,被揭过?你怎么知道那么痛。”李坏一时话被堵住,不知说什么好。
顾惜朝只好道:“你见过凌迟么,揭龙鳞的意义就和凌迟差不多,所以特别痛。”
戚少商瞪大眼看着手中的剑,原来这把剑来头这么大,能让龙甘愿揭鳞而铸,难怪命名为痴。他喃喃道:“我说这把剑为什么总对那么妖怪们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原来是这个原因。龙鳞啊!”
顾惜朝转过头来看他:“不是龙鳞!”
李坏与追命也都在感叹这把剑如此神奇,不知道顾惜朝是用什么法子拿到,真是太了不起了。此时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差点绊倒,一起看向他。追命又立刻看向李坏,什么眼光,看错了都不知道。戚少商也长喘口气,要真是把龙鳞,其实他都不敢用了。天子就号称龙,自己居然用了一把里面铸了那么有严重后果的龙鳞,恐怕比小妖那把龙牙枪还要可怖了。
顾惜朝却接着说:“既然用的是鲛珠,其实里面也是鲛鳞。”
李坏嗯了一声,有些迟疑地问:“那这只鲛一定是龙的血统多一些吧,否则不会发出这么大的龙气。”
追命却不管他的问题,继续着他的好奇之旅:“什么是鲛。”
这次连戚少商都叹息了:“小崔,你连鲛都不知道?就是鱼与龙混血的一种灵物,所谓鲛珠就是鲛在流泪时,流下的泪而形成的,因为鲛非常坚忍,并不是非常爱哭,所以鲛珠特别珍贵,而且,以南海的鱼与东海的龙混成的鲛最为优秀。”他说完看到李坏、追命与顾惜朝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向自己,他迷茫地问:“我说错了吗?”
追命连道厉害,而李坏却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鲛不爱哭?”
戚少商更茫然地问:“难道不是书上写的么?”
顾惜朝怪异地看他一眼:“确实有书写着,但这本书只有幻世的人才知道,你是从哪里看到的?”据他所查,雷卷并不是来自幻世的监视者,李坏虽然是,但他肯定遵守着盟约,不会将这类书给戚少商看。
戚少商摸摸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一听到鲛,脑子里就想起这些,好像有人说过。”
顾惜朝想着昨日自己的推测,最终还是叹口气,想了想,转身将手中抱着的大盒子交给他,戚少商很自然地接过来,与他并排走着,随口问他今天去干了些什么,晚饭又准备了些什么菜之类的。
李坏与追命看着顾惜朝刚才那个动作,又听到两个的谈话,不由都在心里叹息,真是,太居家了。
结果四个人刚进一言堂,就看到老八站在那里等他们,顾惜朝接过盒子,径直向里院走去。李坏与追命奇怪地看着这三个人,明明在冠云山的时候,老八似乎与顾惜朝很有渊源,而且听戚少商的意思是顾惜朝将它派过去的,这也包括阮明正。但是穆鸠平与阮明正在见到顾惜朝时,似乎并不融洽,真是奇之又奇。
老八将手中的一封信交给戚少商,是大理寺来的公文,要戚少商在训练金吾卫的同时,也调查一件事。戚少商对穆鸠平点点头,他便憨厚地离开。临早还又回过头来让戚少商常回着点家,追命和李坏在一旁都忍笑不止。戚少商答应着,送他出去,等回过头来,却是一脸的正色。
李坏与追命见他神色不对,都看向他手中的信涵,戚少商低道:“南北衙近段时间失踪了好几个兵卫,都是在兴中桥附近的几个坊里,大概都是晚上或是临晨下了值宿,在回家的路上便被劫持。”这件事非同小可,天子兵卫,不是个中好手,怎么可能戍守京城。而这样的好手,竟然连就失踪,让南北衙情可以堪,更何况这样无声无息。
追命也倒抽一口气,巡卫京师与宫城的无非是骁卫,金吾卫,与北衙羽林,这样的人都能失踪,那么如果传到天子耳边……他不由伸手指指上面,戚少商便摇头,显然还没敢报给今上。
顾惜朝此时放了东西出来,站到他身后,抽走他手上的公文,看完后,微皱了下眉,低道:“又来了!”
戚少商却拿回信反问:“你怎么知道是又来了?”
顾惜朝看看他,冷笑:“你当我今天出去是为了什么?”
李坏不由扶额,如果顾惜朝这么说,显然还是和上几次是一个系列的事情,他也忍不住说:“有完没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