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九章 春晖尽（三）（1 / 1）

刚想着，一道阴风轻轻地划过后院，戚少商慢慢地抽出剑，与顾惜朝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起手捏诀，突然戚少商侧身一跃，剑势已出，一挑一拔，顾惜朝一道雷火便接着劈下。那妖精也算跑得快，已经窜开。顾惜朝轻哼一声：“是只弥猴。”

隐身在树上的弥猴见自己已被戳破，便显了身向赫连扑去。赫连拉开息红泪，他此时身无寸铁，一时便惊险起来。也亏得戚少商一向利落，此时已横剑档在这对新婚夫妇之前。此时，被李坏、追明、阮明正三人转击的一众女妖道也被截到后院来。一时得剑拔弩张。

李坏随口道了一声：“厅里的人已经全部被她们的经文念晕了，我在厅口贴了几道符，估计也不怕。”

息红泪冷着脸从赫连身后走出：“妖女，你何以坏我大喜之日。”

那狐狸笑笑，异常娇美，语音甜柔：“姐姐请不要生气，琉璃带着姐妹们此番前来，并无意要伤各位，更不希望伤到姐姐，只是希望，姐夫能把东西交给我们，否则，便是今日我们退去，日后这几位公子，也未见得能时时守得住你们。”

赫连皱眉：“谁是你姐夫，我这里可没有你要的东西。”

顾惜朝看着那自称琉璃的狐狸，脑中却想着赫连这里有什么他们要的东西，就像他们想要方邪真的镇墓兽一样。有一个想法突然窜到他脑中，他往后退了一步，离赫连只一步之遥时，轻轻地说了一个只有赫连夫妇听到的字：“枪！”

赫连不由变了脸色。“残山剩水夺命枪”！这是赫连祖辈传下来的一杆红缨银杆三面瓦棱□□，他竟不知道这枪和妖精们有什么联系。

戚少商这时看了一眼顾惜朝，然后和赫连对视了一眼，长年一同征战让他们这一眼中交换了许多事情，然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戚少商的长剑已经直刺向左前方的弥猴，李坏惊了一下，一道炎符也将大部分琉璃带来的普通小妖们挡在这战局之外，顾惜朝却在赫连夫妇身前布下一道雾，让所有人都看不清这对新婚夫妇的身影，阮明正早在琉璃气愤地扑向戚少商时，以一对双刀挡下她的攻势，追命更是不甘落后，早就将身边能碰及的人打趴下了。等大家再一次对峙下来时，才发现，顾惜朝与赫连夫妇不见了。

赫连带着息红泪与顾惜朝一起关上门进了内屋，他的枪，尽管在婚礼之日，仍是放在卧房，息红泪并没有因为今日是大婚而不准凶器入房。顾惜朝看着那支□□，他其实只见过一次，便是赫连入洛阳时，在马上便带着这杆□□，当时他虽然觉得有些异动，但并没有感觉是因为这杆枪带来的。但此时，站在这杆枪前，他才感觉到里面有不同平凡的东西。

赫连举起枪，将息红泪拉到顾惜朝身边，看了他一眼。顾惜朝点头：“自然保赫连夫人周全。”他说完招招手，宋乱水不知从何地钻了出来，而微风就立在新房一旁的小几上。安排好一切，感觉外面战局热切，顾惜朝跟着赫连重新走出新房。

赫连带着枪一站到院中，琉璃的眼神中便闪出精光，而后瞥了一眼顾惜朝，娇娇地笑了一下：“我家主人在我来之前，就道洛阳有异人，原来是这位公子。”她说话间，已经闪出杀气，身上披得七彩帛便无风自起。

顾惜朝却没有看他，却突然伸手在枪尖上抓了一把，血顺着枪尖一直向下流去，戚少商低呼一声，忍不住要上前拉开他，却前他仿佛不够似的，满是血的手掌顺着枪一路向下，血色染满了枪身。赫连此时却觉得枪在手中阵阵低鸣，而枪身上本是素白，却在顾惜朝的血擦过后，浮起一道红色的龙纹。

他此时才放开枪，任由戚少商撕下一段衣摆，将手掌缠上。而后笑了笑，带着恶意地看着琉璃：“我倒要看看，你们那边派的人，谁能震得住这杆龙牙枪！”

琉璃看着那枪，只是在赫连手，甚至还未平举刺出，便带着杀意泠泠而来，她不由又怒又惊又怕，而后惊讶地看向顾惜朝：“能唤醒龙牙枪！你，你是……”话还未说完，一只海冬青尖啸着由高处向她袭来。顾惜朝突然高声叫：“赫连，动手。”

赫连想也未想，举枪以平日最熟悉的招术刺出，然后一道血篷然而开，琉璃张大眼睛，枪身已从她胸口穿透过去。等赫连将剑抽出，只见她慢慢软倒，化成一条红狐。余下的弥猴一看大势不好，领着一众小妖一阵风地徹了。

戚少商惊讶地看着顾惜朝呼吸急促的样子，其实当时并不一定要将琉璃截杀，可是他突然让赫连动手，大约谁也想不到顾惜朝是要灭口，只道他觉得当时时机正好而已。可是，他想，他与顾惜朝相处这么久，那眼中陡然出现的急切杀意虽然少见，但并不难读。顾惜朝是不想让她说出下面的话，尤其，不能当着自己的面。他还剑入鞘，而后去握紧顾惜朝受伤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环住他的腰，低声问：“厅里那帮客人怎么办？”

顾惜朝低垂眉目：“李坏对付这种小事可是可以的。”他顿了一下道：“我不舒服，我想回去了。”他说着，竟从戚少商怀里挣出。

戚少商与赫连对换了个眼色，便将他拉住：“我送你去。”接着回头对赫连道：“小妖，我一会儿回来闹你的洞房，小阮，你留下来照料一下。”

阮明正脸色变了几变，勉强地点下头，不由有些愤愤地看着顾惜朝，等顾惜朝坐她身边经过时，她唇齿不动，一句别人听不到话却清楚地传入顾惜朝的心里：“怕什么！”

顾惜朝抬头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睛露出冰凉之意，饶是已经和他相处过时日已久的阮明正也不由背过脸去，这一眼让她也想起许久之前的事情，玉面修罗，这个封号由某人的口中叫出也许是个玩笑，一句打趣，但真正见识过顾惜朝手段的人，恐怕都会希望这种手段不要再次用到自己手上。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交锋，顾惜朝转身依旧不闻世事的表情，与她擦肩而过。戚少商跟在他身后，与他一同向一言堂走去。

在路上，戚少商没话找话一样地问：“龙牙枪是什么？”

顾惜朝嗯了一声，半晌才道：“那把枪里有在铸造时，铸进一颗龙牙，用一定的法术可以将它唤醒，龙牙枪醒后只认第一个握住它的主人，而且，一定会嗜血，所以……”他在那一刻唤醒龙牙枪，并用它将琉璃杀死，至此龙牙枪开始认赫连为主，终其一生，会为他而战。他说着，自语道：“赫连这个姓，也不简单，大抵当过天子的人，身边若无异人必有异器。”

戚少商便沉默下来，只是陪他走在傍晚已经不再热闹的坊间。他心中纠缠着很多问题，但每次看到顾惜朝时，他却不敢问，不想问，不能问。他想顾惜朝在怕，其实他让赫连出手，恐怕是因为当时他亲自出手更会让人起疑，但是琉璃要说的那句话，显然他不想让任何人，尤其是自己知道。

一进一言堂，戚少商便开始找出药与干净的布条，将顾惜朝的伤口洗净重新包扎，然后将他推进卧房，顾惜朝却在此时突然抬头：“戚少商，如果……”

戚少商将手指点在他唇间，止住了他要说的话，不管是几个词，还是很多句，他都不会让他说出口。他只是微笑着，酒窝在这时更显得他温和而带着几分狡猾：“嘘，累了一天，好好睡觉，等我闹完洞房回来陪你。”他说着放下手，而后轻轻吻了他一下：“什么都不用说，我不是在这里么？”

顾惜朝终于微微笑了一下：“我倒宁愿你今天不用回来了。”

戚少商便笑：“这样太伤心了，你会想我的。”

顾惜朝笑意未减地推推他：“快去闹你的洞房吧，别在这儿烦我了。”

戚少商握住他的受伤的手，又看了看，嘱咐他不要沾水，然后才转身离开。

等他离开后，顾惜朝慢慢将缠在手中的布条拿下，手指白皙修长，掌心温润，何见半个伤口。

他靠在门边，闭上眼睛，那边来的人越多，戚少商早晚要知道那些事情。靠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眼睛，平常即使冷淡却还算温和的眼神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海棠里浮出英绿荷的影子，笑嘻嘻地说：“其实我还是喜欢你这样杀气腾腾的样子。”

顾惜朝低下头，淡淡地说：“是啊，人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易么。”他说着，转身关上门，真个倒头睡觉去了。

英绿荷轻笑一声，她才不信顾惜朝真个能睡得着。抬头看看夜空，这事情也确实该结束了，只是不知道那边来掺和什么。低下头看向戚少商离开的方向，雷家的封印已经消失了，这两个人也不知道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