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一章 同谁酌(一)(1 / 1)
戚少商最近为洛阳城边的一个案子搞得焦头烂额,按理说这事应该由京兆尹去管,但是陛下亲自点他去,他忍不住坐在马上苦着脸,他又不是神捕,陛下最近似乎特别喜欢捉弄身边的人。狄大人又被外放,但是他小心地问起这件事时,陛下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其实,他还是不适合从政吧,他还是怀念军旅生涯,哪怕放到边塞去也行,可是,真放过去,惜朝怎么办?
他皱着眉,牵着马慢慢向一言堂走过去,走到半道上,瞥见一位同僚,刚想作没看到状拐进一旁的小巷中,那人却已经看出他的意图,疾步上前,叫住他:“戚兄,请留步!”
戚少商无奈望天,止住马,转身看向来人,扯出笑道:“方兄,几日不见,可一切还好?”
方应看笑了两声,颇有大家何必如此的意思,随手指指街边的胡肆:“正是几日不见,有些事想向戚兄请教,请吧。”
戚少商却没有动:“方小侯,你们虽同朝为官,可无论官阶还是官衔都凑不到一起,实在没什么可请教的,何况下官还有家事,你若真有事,三言两语说完可否?”
方应看摸着下巴看了他许久,看得戚少商皱眉,才笑着说:“听闻你和一言堂的顾公子十分交好,相必这时要去那里赴约?”
戚少商脸色变了几变,正色道:“方小侯有何事,请尽快说。”
方应看接着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近来买了座新宅,却遇上点怪事,因着戚兄即和雷大人是师兄弟之谊,又与顾公子私交甚好,所以想来问问,既然戚兄不方便,那就算了。”
戚少商转过头去:“以你的地位,大可以直接去找卷哥,也可以直接去找惜朝,当然,他可能会问你要个好价钱。”
方应看轻笑:“所以,这才找戚兄你嘛,看可不可给我算便宜些。”
戚少商简直无奈,对于方应看这种人,你说什么也没用,又不能把话往死了说,两人毕竟还要在朝堂上见面。他很头痛,要是把这人领回一言堂,惜朝会嫌麻烦,他不想让惜朝每天面对那么多麻烦,而且是因为自己带过去的。
正想着,一只猫慢条斯理地跳到他旁边的墙头上,他不由心下一跳,果然见那只猫顺了一下毛,用一种很细很娇的声音说:“戚大人,顾公子让问一下,你在路上磨蹭什么呢?不是叫你今天去北市拿了订的东西早点回家么?”
方应看一时也被惊了一下,毕竟不是每天都能碰到类偋一只猫很高傲地对着自己说话这种事。但方小侯的惊讶很快散去,他居然对着这只猫微微一揖:“敢问姑娘可是顾公子家中人?可否替方某传个话,方某和戚大人同朝为官,私交不错,相与顾公子约为一见。”
李师师纵身从墙上跳了下来,一跳之间已经化成一个衣香绰约的女子,她用手中的团扇随意地扇了两下,然后看向戚少商笑着说:“呀,戚大人都不敢同意的事情,小女子怎么敢私下相告呢?还是等戚大人和我家公子商量好后,再同你约吧。”
方应看一直维持的好脸色终于皱了起来,他起身看了下软硬不吃的戚少商,终于说:“戚兄,不看僧面看佛面,成崖余的事情,你不会不管吧。”
戚少商一惊,立刻问:“成兄有什么问题,前段时日我还与他一起做事,虽然近日不见,不是说旧疾复发,要在家中静养么?”
方应看无奈苦笑:“要是旧疾就好了,那可简单,我家中什么药材没有,什么医师请不到?”
戚少商默然不响,让方应看头痛至此,显然是招了什么邪了。他果然地比了个请的手势,让方应看和自己一起向一言堂走去。李师师转着团扇,望了望天,戚大人晚上要是进不了房是活该哦。
顾惜朝正将竹简上的文字一一辩认,再抄篆至纸上,对于戚少商简单的讲述似乎心不在焉地听着,直至抄完这十几支简犊,才抬起头来,啜了口茶问:“所以,基于你和成大人的交情,你就把这个人带到我这里来了?”
戚少商嗯了一声:“成兄也是追命的大师兄,与我虽然不甚亲近,但也很好,平日里很说得一起……”
“可以称之为知己了?”顾惜朝打断他的话,似乎有些戏谑地问。
戚少商摸着下巴想了一会,笑问:“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我什么时候和无情称为知己了?”他看了看背着手在不远处欣赏架子上摆的古物的方应看,又压低声道:“我的知音不应该是你么?”
顾惜朝嗤笑一声,将茶盏递给他,示意他再给自己倒满。他面前的小桌上铺满了木简,放上茶怕碰倒了一上午的心血就全废了。戚少商转过身从一边的炉里又给他倒了盏茶,用眼神询问这事到底可行于否。顾惜朝却低头喝茶不去理他。
“我说,你们俩个能不能不要这么眉来眼去了!”门边突然有人□□一句,几人都回过身去看这熟悉声音的主人,就见追命靠在门边,做出一副我不行了的表情。但抬头间看到方应看,眉间惊愕地一跳,眼珠子转了几转,转身看身后的李坏:“原来早有人为了大师兄的事情过来了,早知道我就不跑这么急了。”
顾惜朝倒是对他这句非常感兴趣:“哦,你怎么知道方小侯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追命摇摇头:“小顾,你太坏了,有些事不要明着说出来,否则就没意思了。”
方应看抿了抿唇,压下心中不悦,正声看向顾惜朝:“顾公子与戚大人商量了这么久,可到底有什么结论没?”
不等顾惜朝回答,追命就先道:“这求人的态度如此之差,要不是大师兄与我算亲近,我一定告诉小顾不要理你!”
戚少商抬头望着天顶,在路上的时候就叮嘱方应看见了顾惜朝如无必要别说话,看吧,自己没事找事,再加上好热门的追命,自己倒霉不要怪我没关照啊!
在路上的时候,戚少商低声地问顾惜朝:“我们去这么晚,真的不要紧么?”
顾惜朝瞥了一眼还在与方应看时不时斗嘴的追命,才低声道:“那两个人都没有表露出很着急的样子,成崖余应该没有大碍,何况正主都不急,我们干嘛要着急?”
戚少商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沉默下去,在有些地方,他和顾惜朝的观点不同,顾惜朝只在乎在自己重要的人和事,即使他认识的人,如果他觉得不重要,照样可以袖手旁观。而戚少商不行,他见得周围的人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甚至只是见过几面的人。
顾惜朝看了他一眼,有些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终于还是被他忍下。顾惜朝便别过头去直视前方,心中却有些不悦。他倒并不介意为戚少商重视的一些朋友帮些忙,何况这些忙也在他的应对范围之内。但戚少商不能要求自己一切都像他一样,那么心怀天下。不,他自嘲地在心中一笑,他自己倒也不是没有心怀天下,而是这种心情早就磨平了,而此时的戚少商正是锐意进取的时代,怎么会不如此。
戚少商走着走着,便觉得身边的顾惜朝的些不对,尽管神情冷漠,但似乎比刚才又冷了几分。他考虑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哪些话又惹到了,结果却没有什么头绪。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只得到顾惜朝很轻很淡的一句话:“好好看路,小心撞到墙上。”
戚少商只得转过头来看着前面,刚走了没多久,不由就停了下来,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侵袭了他整个感官,使他本能地按到剑柄上。前面的李坏早已经停下来等他们,方应看脸色微黑,显然这里就是让他困扰了很久,甚至让他十分恼怒却无计可施的地方。
顾惜朝向前迈了一步,伸出一只手覆在戚少商按剑的双手上:“别那么着急,通常如此散发敌意的,都是外强中干,如果真正想成事,这类生物都会悄无声息地吃完抹嘴走人!”他说着,却把眼神调向李坏,按理说成崖余是追命的师兄,他出了事,追命一定会找李坏帮忙,为什么却总后又转到他这里?
李坏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墙上的树影,然后苦笑地摊摊手,这件事还真是超过他的势力范围,本来已经上报幻世,但那边最近很乱,这件事居然被当作小事,一放好几天。甚至那边的联络官嘲笑地说,作为人间的巡视者,连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还在这里真是丢人显眼!
这算小事吗?!
跟着顾惜朝走上前,戚少商一手依旧握在剑柄上,这种里的气氛让他有一种随时都想跳起来的感觉。连手中的痴都在细细地震动。直到李坏指到那些树影,他才惊讶地发现这里除了院子里有树以外,墙外围没有一棵树,这些阴密的树影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