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十八章 寒烟远（三）（1 / 1）
戚少商推测着李师师的目的，试探地问：“难道你找我就是想让我带父去找那个波斯人？”这也太扯了，他是朝廷要员，要出京也得上面批了才行，怎么可能带她去呢？
李师师看了看他，叹口气：“传闻戚大人温柔体贴，还果真如此。您帮我找人那是不可能的，我就是，”她咬咬唇，轻声道：“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而已。”
戚少商瞪大眼睛看她，然后向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地笑：“你找人说话，那个，也不用一直找我啊。”
李师师有些微恼地瞥了他一眼，她是那种如水般温柔而妩媚的女子，若是早些年，这一眼足以让戚少商直接跟着她就进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大院里，但是现在，戚少商忍不住又退了一步。李师师看他那个样子，手中的团扇微举，挡住唇齿，笑不可支。顾惜朝竟也跟着笑起来。
看着他眼睛睁得特别大，抿着唇有些无措地看向自己，顾惜朝便想要大笑，这个人，说他什么好呢，难道自己真是管得太多了，还是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担心，导致他现在看到他姑娘，都不敢好好上前说话了。或者应该说，这位李师师确实有特别的魅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戚少商确实抵挡不过，所以，他才会在自己面前觉得有些胆怯。
转过头去，他看了一眼李师师，突然冷笑一声：“这位姑娘，只是想找人说话，这个借口用得实在是不高明，请问你找人说话说到你院里白骨累累是怎么回事？”
李师师脸上变了一下，微垂下头，轻笑一声：“顾公子果然观察入微，不过，这和妾身可没关系，他们和妾身谈着谈着就不肯走了，既然顾公子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被自愿耗尽阳气而死的人，怎么能怪妾身呢？”
顾惜朝但笑不语，怎么不能怪她呢？如果不是她故布疑阵，那些男人怎么会被陷入这种地方，忘记人世间的尘缘，而被耗尽阳气。这些阳气都成为了维持她这座大宅里的重要来源。
他还没说一句话，戚少商就迟疑地问：“这样恐怕不好吧，就算他们自愿留下，如果不是你唱歌吸引他们来，他们也不会留下吧？”
顾惜朝微退了一步，从直觉上来说，他觉得李师师对戚少商不会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更甚者，其实李师师非常欣赏戚少商，否则这段时间，她早就出手将戚少商引进她的大宅里。只是这里也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李师师要一直等到现在才现身。如果说她是要引自己出来，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还在拖什么？
听着这二人已经从如何把那些男人引到这里来，谈到了这边了坊市布置结构，然后又聊到音律，顾惜朝不由翻了个白眼，戚少商你是聊上瘾了吧，有这么个美女鬼魂陪着你，聊天也很是一件趣事了？
戚少商也感觉到顾惜朝的不悦，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顾惜朝便转过头去不看他，作出打量着大宅布置的样子。戚少商便抱歉地看着李师师：“师师姑娘，时间不早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么？我们都确信你不是来单纯找我聊聊天。”
顾惜朝轻笑一声，笑得十分冷十分嘲讽：“其实聊也没什么，你不聊得挺开心的？”
戚少商伸手握住他，有点无奈，他这不是套套话么，没想到这姑娘嘴严得很，戚少商用尽在大理寺的各种诱供方式，居然也没问出来什么东西，他也忍不住头痛起来，有时候女人，真是男人天生的克星。其实可以看得出来，这女子出身不会简单，至少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小家碧玉。他从顾惜朝的眼神中看得出同样的猜测，李师师很可能出生烟花之地。
两边都不开口，这情况便一时僵持下来。李师师倒是不着急，戚少商有点皱起了眉，倒是顾惜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张胡床来，招招手，让戚少商陪他坐下。戚少商一时也无奈，一撩下摆，索性也就坐了下来。
李师师看着这两人一副坐在自家院子里赏花的样子，掩唇一笑，转身进了屋，不出一会儿，端出一个托盘来，里面盛着美酒与果盘：“二位公子，既然已经落座，何不尝尝师师自已种的水果。”
戚少商瞥过去，那果盘用的是青玉雕成，显得上面盛得水果十分水灵，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颜色艳得有点过头。
顾惜朝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师师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呢？人鬼殊途，冥界的东西非人间任何人可以吃的，否则将留在冥界人不人、鬼不鬼。就算戚少商不知道，我是一定知道的，你是要糊弄谁呢？”
李师师招招手，一个蒲团落了下来，她也就索性席地而座：“既然顾公子这么聪明，妾身也就实话实说吧。妾身也是身不由已，像妾身这样的女子，出身青楼，一般也不能有什么机会到好人家里做正房夫人了，难道终于有一个胡商愿娶妾身，我们也就在这小巷子中平淡安家。戚大人了出身公门，自然明白我朝根本不允胡人娶汉家女，总有那可恨的邻人看不愤别人过好日子，我家官人被告之公门，没收家财，逐出中原，再也不得入朝，妾身也被充为官婢。那官家老爷对妾身怀有歹意，妾身岂能任他妄为？”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讲了，看这情况也知道李师师是什么样的女子，也明白她为何年纪正轻就流落至此。
“只是，你有冤申冤，找我有何用？就算你想让我替你早冤，你又何必把惜朝找来？”戚少商仍是不能理解。
李师师看了看顾惜朝，突然起身深鞠到底：“妾身至此已不能自保，万望顾公子能收留。”
啥？戚少商瞪大眼睛看他，突然转过头去看顾惜朝，他这时也猜得出事情经过了
有人想找顾惜朝的麻烦，不知道用什么要挟了李师师，引出戚少商再借些引出他身后的顾惜朝。想到这里戚少商一向爱笑的眼睛中也飘起肃杀的神情。
顾惜朝却微仰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李师师一直不起身，戚少商觉得有些可怜，忍不住抬手去扶了她一把。李师师抬起头，眼睛已微红，像她这样的女子，尽管生于盛世，却也不能自主。甚至到死后，还倍受要挟。
“我只是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能力，会让那些人觉得你可以要挟我？”顾惜朝终于转过头来看她。
“或者，顾公子其实想知道，如果收留妾身为式神的话，到底有什么好处是吗？”李师师毕竟是十分聪明的女性。顾惜朝不由觉得有些头痛，如果她真得留下来，再加上一个英子，他的一言堂到底要乱成什么样子啊？
李师师从怀里拿出一块奇怪的石牌，举过头轻轻地念了些咒语，那些咒语顾惜朝从来没听过，只觉得听过后太阳穴有些肿胀。再抬头，却惊讶地发现，李师师身后站着许多身着黑衣带着兜帽的地缚灵。
戚少商觉得背部有些发凉，手不由按上了痴。顾惜朝拉住他，然后转向李师师轻道：“拜火教？”
李师师珍惜地将那块石牌收起来：“这是我家官人还在时，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尽管当时只是一件祆教徒的信物，但是它现在已经可以召唤所以被妾身留在这座院子里的地缚灵。尽管妾身确实收了不少，但是他们都是苦难之人，并非妾身做恶而为，但那边已经盯上我，被想让妾身真的去做那些可怖之事，妾身除了找顾公子以外，别我它法。”
戚少商忍不住说：“如果你一开始就说清楚的话，也不是不可为，何必要这么迂回呢？”
李师师叹口气，挥挥石牌，所有的人就都散去了。她慢慢地说：“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总有人跟着，今日也赶着巧，是我拜火教的一个重要祭祀日，我们的法力极强，那边的人也跟不过来。我想着今天遇到你就跟着你去一言堂，谁知顾公子自己过来了，倒也省了妾身不少事情。”
顾惜朝却一直抬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边戚少商与李师师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期间戚少商甚至唏嘘一个弱女子死了都这么不容易，李师师便感叹身如飘萍。顾惜朝翻了个白眼终于正色看他们二人，二人忙别过头去清清嗓子，做无事状。顾惜朝一时有些好笑，但仍是正色问：“那边找我有什么事？”
李师师想了半天，终于说了两个字：“七略？”其实她也很疑惑，虽然在生前与她的夫君修习了一个番邦异术，但对那边的事情确实不了解。
顾惜朝神色变了几变，沉了下来，他想了半晌，终于说：“我带着个女鬼，也终是不好。”看戚少商想要求情的样子，他示意他先别说话，然后指了指一直跟在李师师身边的波斯猫：“式神总要有个寄身处，你和阿难关系这么好，我看它其实也不是真的猫，而是你生前喜爱的饰物吧，你附在她身上好了。”
李师师抿唇一笑：“都说顾公子有如修罗，我看倒是刀子嘴豆腐心。”
顾惜朝脸都变了，但他终是做不来对女子发脾气，只得怒视戚少商一眼，都是你惹得祸。
戚少商苦笑，用眼神表示：都是我的错，任顾公子发落！
于是，等他们回到一言堂时，正巧英子过来报账，看到这只猫妖，一时脸都绿了，扑过来问顾惜朝：“小顾，你不要我了？从哪里找来的野妖精？”
顾惜朝十分淡定地说：“我去做饭，戚大人，劳烦你了。”
戚少商摸摸头，苦笑：“不劳烦，顾公子辛苦。”
顾惜朝看着一言堂里面微风，英子，李师师，乱成一团。幸亏阮红袍没来，这可真是乱成一锅粥了，反正他不是想管了，让戚少商想办法吧，他还有别的事要想。
比如，七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