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曾经沧海(1 / 1)
有句话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年轻时我们不懂这么深刻的感情,只想在灿烂年华挥霍,却慢慢积淀成现在的样子。时光荏苒,我却一直在这里,只为你。
时静膝盖受伤,仅仅休息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便由杨一芯搀着进了教室,苏阳那时正在门口,时静抬头粲然一笑。这两天都是苏阳帮着打热水,杨一芯不爱记笔记,所以时静多是看的苏阳的笔记,流畅的行书,很好看。
课间操时分,大家都去跑步了,当然这是强制性的,学校要检查每个班的跑步情况,人太少、队形太乱、跑步速度都是要计分的,大家不能在操场跑,因为操场太小,放不下三个级部近6000名学生。
时静不能去跑步,就在座位上发呆,因为这两天也没落下功课。空空的教室,安静的教学楼,她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感觉很安宁。岁月静好,不必读书。她扶着桌子,站起身,一步一步很小心的走着,要去把苏阳的数学笔记还他,下节课就是数学课了。
苏阳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后面,其实时静从来没注意过他,却记得他的座位,看到桌子上课本上的字,阳刚之气覆满桌面。时静知道是苏阳的座位。
端正地放好笔记本,时静嘴角不自觉勾起,暖洋洋。
课间跑步已然结束,同学们陆续返回。
苏阳看到桌面的笔记,抬眼望去,不期然四目相对,女孩儿微微一笑,苏阳顿时愣在原地,连汗都忘记了擦。
“喂,苏阳,去打会儿球!”好哥们刘宇宁招呼道,“喂,你干嘛呢?”见苏阳发呆,不禁推了一下他。
“什么?”苏阳返神,定然道。
“打球去啊!”刘宇宁有点暴躁了。
“打什么球啊!”苏阳已经恢复状态,“这一身的臭汗还不够啊,下节课还语文课呢,你真想让我睡过去啊!”说着拿了纸巾擦去额头两颊的汗,暗自恼恨这该死的刘宇宁没眼力劲儿。
“反正语文课就没醒着上完过,哎你到底去不去啊?”刘宇宁诧异今天的苏阳这么不爽快。
“还要听写呢,看都没看完。”苏阳这个人虽然平和,但决定了事情,任谁都没法改变。
“操!”刘宇宁低声咒骂,即刻便结结实实挨了苏阳一下子,“这次可轮到你上黑板听写了,不想丢人就老实看书!”刘宇宁暗呼痛,但也畏惧语文老师唐僧式地念叨,顿时没了脾气。
苏阳这厢并非没有私心,他贪恋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不对,仅仅在“一个空间”,已经足矣。
年少时的爱慕,就像最醇的芝士,自有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学校一直有“将恋爱扼杀在萌芽之中”的雄心壮举,自然也标榜“丰功伟绩”,但凡有早恋同学发挥失常,便被大话其辞。可是,那恐怕是我们一生中最美的爱情,老师总是殚精竭虑怕我们因小失大,可到底,何谓“大”,何谓“小”?
时静膝盖受伤已经有三天,伤口已经结痂,更加不敢随意弯曲,否则结了的痂会开裂。
青少年时期本就缺乏睡眠,再加上应试压力如此之大,早读过后每个人都昏昏欲睡。每个班需要两个值日生抬着热水桶去开水房打水,这天是两个女生打水,因为这个组男生太少,女生其实也可以,只不过水盛得少一些。
女生本身力气小,加上睡眼朦胧,恰巧时静起身去洗手间,其中一个女生手不稳,水桶顿时从手中脱落,时静行动不如受伤前敏捷,膝盖处被水桶碰到,水从桶中流淌出来,时静心脏抽紧,结痂的伤口开裂的同时沾到了水,眉头紧皱,不敢喘息。
肇事者霎时睡意全无,连连道歉。奈何时静再次尝到这种疼,连一句“没关系”都说不出来,弓着腰,咬紧牙关,不住得打颤。
苏阳本就眼光随着时静,这下子一跃而起,急速赶到“现场”,虽然离“现场”本就没有五米。眼看着校服被血隐隐渗透,他无心责备,声音着急而小心,生怕惊动了伤口,“怎么样?”刚一出口便暗骂自己,这问的什么话,让她怎么回。
杨一芯也早已赶到时静身边扶着,这时将她的裤子挽到膝盖处,看到确实开裂了一个小口子,还好血并没有流多少。“要不要去校医务室?”
这次的痛跟刚受伤时差不了多少,不过“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仍旧咬牙挤出几个字:“没事,不用了。”春天都快末了,时静依然觉得背脊发寒,却不知脸上汗如雨下,细细密密。
几个同学都围在时静身边,苏阳自觉不好再说什么。时静手搭在杨一芯肩膀,去了洗手间,然后坐在座位上,再也没动。
下课铃声响起,又到中午时间。时静屈了下腿,伤口又微微开裂,幸好没有血。教室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基本上第三节课时大家都已经将早饭消耗完毕了。
“杨一芯,走吗?”时静看人走得差不多了,怕饿着杨一芯,她是为了不去跟同学们挤,只是害的她也跟自己一起挨饿。
“等我一下!”杨一芯难得的没有喊饿,还在埋头聚精会神的写着什么。
时静慢慢挪到杨一芯座位边,探头看去,只见她画了一个眼睛小到只剩一点,镜片十分之厚,镜框托在鼻尖,然后鼻孔外翻,腿很短很短,腰很粗很粗的“男人”。“猜猜这是谁?”杨一芯对时静抛了个媚眼。
时静深深失语,冷汗冒了半天,硬硬捧场道:“是个人。”
杨一芯怎能满意,咆哮:“喂!”
“历史老师?”慢顿的语气,不知苏阳什么时候也到杨一芯这儿来了,不过也明显是一脸的黑线。
杨一芯立马把苏阳引为知己,“苏阳,我对你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啊,咱俩真是惺惺相惜……”
苏阳没有兴趣,立刻打断:“你收好吧,小心被逮到。”
杨一芯咕哝:“这么抽象,谁会看得出来?”时静不免想这姑娘前后逻辑出错,不过懒得揭穿,引为真是饿了。
“你们走吗?”苏阳是对时静说的。
没等时静回答,杨一芯急急忙忙收拾桌面,“走啊走啊,饿死了都。”
苏阳和时静相视一笑,时静迈出一步,苏阳慌忙想去扶,不期她已经挽住杨一芯的手臂,略略尴尬。
时静走得很慢,但她已经尽力加快速度了。苏阳察觉到她的吃力与额角的细汗,不经意中放慢了脚步。
苏阳仍有所担忧地问:“真的不用去医院看一下吗?感染的话,可不是小事。”
时静听是跟自己对话,忙回神道:“没事,只是裂开很小一个口,水也不脏,我回去抹一点紫药水就好了。”
苏阳不放心,“如果你不舒服,一定要跟……杨一芯说。”
杨一芯听到自己名字,插话道:“苏阳你可真啰嗦,跟我妈有一拼了。”
苏阳被这话噎得不轻,不过也没计较,时静却被逗笑了,“杨一芯,你下次当着你妈面说她啰嗦试试。”
杨一芯顿时觉得遇到了叛徒,哦后院起火大概就是这样吧,握着时静挽着自己的手便开始恶作剧,苏阳眉心一紧,正色道:“杨一芯,小心她的腿!”
杨一芯哪儿肯听,非得听到时静讨饶才罢休,振振有词:“叫你占我便宜,嗯?”时静碍于行动不便,只能任其“宰割”。杨一芯不忘跟苏阳辩解:“我有那么不小心嘛!”
苏阳缓一口气,无奈道:“是是是,您最小心了!快别闹了,食堂该没饭了。”杨一芯也紧张了,不再大闹,拖着时静往食堂走去。
之后几天时静觉得伤口有些不舒服,才发觉开裂的伤口发炎了,有些感染,但也没有留意。苏阳见她一如往常,也未多问。不知多少天后,时静已经可以参加课间跑步了。
也许,有些事也许是注定的,这一生需要受多少苦好像都像商品一样是有质量的,是可以度量的。
转眼到了高二,时静、杨一芯、苏阳都选了文科,而且在同一个班,高二(1)班。学校为了培养拔尖学生,比如能考上北大或清华的学生,从高二开始实行小班教育,1班是文科实验班,在高二楼一层,理科实验班在五层,是32班,最后一个班。文理实验班,一头一尾。杨一芯揣测这样的安排是为了照顾文科班瘦瘦弱弱的女生们,因为三十个同学中只有7个男生,而且……身体也都不怎么好。
时间在紧张的课业中一晃而过,白驹过隙也不过如此,冬天悄然降临,学生众多的校园并不显萧索。下午是阅读课,时静自图书馆书架取了一本书,她贪恋这两节课加上课间100分钟的时间,整日的试卷和课本已经将她原本宽裕的时间,压榨的所剩无几。
她第一次接触这位女作家,并未有过多了解,香港的作家她是喜欢的,比如金庸,比如林夕,比如亦舒。
时静终于坐定,杨一芯还在书架中徘徊,时静笑着叹口气,果然没有说错,此人确患“选择恐惧症”,且,不喜别人帮忙。
杨一芯的光荣历史如上下五千年的华夏史,时静只是略知一二。最夸张是该同学曾经在两辆公交车的选择上犹豫不决,选择2路,可以到学校,但是人太多;选择4路,也可以到学校,但是绕的远些。最终杨一芯华丽丽地迟到了,原因是都过去了N辆2路&4路了,她还在犹豫。最终,她转身上楼回家,杨爸怒不可遏,心想这么个聪明女儿怎么就呆到这种地步,不是取名都叫“一芯”了嘛,都怪杨妈在她“心”字上面加了株草,这稀里糊涂的性格到底是随了祖上哪位啊?杨爸有点冤枉杨同学了,因为杨同学就是太一根筋了,找不到准绳、找不到组织就心乱如麻的说。那天,是杨爸把女儿拎上电瓶车给送到学校的,若不是忌惮杨爸威严,杨同学也是会掀桌子的主儿,被那样“羞辱”……
所以,时静眼看着杨一芯千挑万选,深深为她着急,但也无计可施,不然朋友都没得做,索性不管。
时静看书速度很快,翻到一半的时候,伸了伸腿。最近天气转凉,昨晚又踢了被子,隐隐约约腿上酸酸的。她一边伸腿一边漫处揉着,不小心踢到了对面的人,时静急忙道歉,一抬头发现是苏阳,充满歉意的笑了笑,苏阳示意她继续看。
这100分钟总是不够用,时静慌忙收了尾,一个悲剧故事,女主最终还是最爱自己,爱情给不了的,金钱都给了她,所以守住了城池,却失了他。时静不禁戚戚然,情绪挂在脸上。站起身,不想腿上乏力,差点跌下去,幸好扶住了桌子。
苏阳喊了一声“当心!”,时静颓然笑笑,“没事儿。”
“你怎么了?腿不舒服吗?我见你一直在揉腿。”苏阳不无关心地问。
“不知道,我总觉得腿酸酸的,大概是着凉了吧。”时静明显心不在焉。
苏阳看她仍旧抱着刚才的书,眼睛发直,忽然摸了一下她的头,软软的,面含微笑。时静怔愣在那儿,眼睛圆圆看着他。苏阳顿觉自己忘乎所以,忙收回手,稍显尴尬地吐出两个字:“走吧。”
时静忘记了回应,跟在他身后往前走去,连书都忘了还,到出口处忽然响起了警报,时静吓得哆嗦,不知所以然,苏阳看向她还在怀里抱着的书,时静恍然大悟,慌忙去搁回原处,差点绊倒在出口。苏阳想说,其实可以用校园卡借的,没有来得及。
出来图书馆,时静见苏阳在等她,也只好低着头不说话一起走着。那条路很短,时静却希望这样一直走下去,不必散去。
陌生的抚摸让时静不知所措,却十分的……怎么说,兴奋吧。那日被他背着的情景恍若前一刻,他带着阳光的气息还在鼻端。两人并肩而走,冬日太阳懒懒的,拉长了短头发的她和他的身影,偶尔相视一笑,是那么满足而欢心雀跃。
最有幸,是相遇,相识,然后彼此喜欢。爱情,太过奢侈,简简单单的喜欢已然足够。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似水流年,带走的不只是时间,还有我们最珍贵的回忆,无论苦或甜。你我怀念的,是那片干净透明的天空,以及漫步在阳光里的少年。
于是那便是开始,彼此心照不宣。时静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忘记了课业,忘记了小说中的悲惨情节,也忘记了——杨一芯。
杨一芯同学大为光火,选了两节课的书,竟是一本也没看成,在老师的催促下,气呼呼出来图书馆等时静,怎知彼人已走,回到教室对着时静一通指责。时静自知理亏,怎么把杨一芯给落下了,第一次没有反驳,全盘接受指责。
苏阳默默一笑,正碰上时静的求助眼神,只好去应对聒噪不已的杨同学。幸好刘宇宁同学是男生,不那么黏人,不然真是“腹背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