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窗外,开始下雪了。雪花飘飞着,风从没关紧的窗缝里钻进来,呼呼作响。柒坐在房间里,大汗淋漓。北国冷冽的朔风居然没有吹干他身上的汗渍,不过直接导致心中更加冷。
他对着书上的界门纲目科属种发怔。刚才一场噩梦着实吓人,居然要考一张完全不会做的试卷……
但床上的试卷证明了噩梦是真的,他的确什么都不会。
电子传递链,三羧酸循环,氧化磷酸化,光合磷酸化,绝对不应期,配体门通道,完全强直收缩,等容收缩期,遗传漂变,氨基酸测序……这些只有一面之缘的术语排队等着他,他本应记得的,可是忘得一干二净。怎么办呢……来学奥赛说不定就是个错误,明明没那么聪明却偏要逞强,花了多少时间精力最后却得个空落落的下场。亏本买卖做到最后,连傻子都知道赶紧收手方为上策——虽然也有人能扭亏为盈,赚得个钵满盆溢——可他觉得自己没有这种能耐。
但是,他不甘心。
上奥赛,是K给他指出的路,就这么放弃,他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惨烈的事实摆在眼前,说什么也不能够回避。
从小到大成绩一路遥遥领先的他何时体会过这种失落与沮丧?就像是从未见过老鼠的猫,突然一下被一只超大老鼠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
明明,我很努力。
不过也许,只是看上去的很努力。
隔壁的人串门子去斗地主斗得天昏地暗,柒倒在床上,眼角有泪水流下,挣扎着他拨通了柒的电话。
——求你,救救我。
“喂?”
“我是柒。”他努力平静下来,不让对方听见他情绪的波动。
“啊,这两天过得还习惯吗?”K的声音有点模糊,但是出乎意料的亲切。
“我们考试了,我,我……”柒的泪水一滴滴渗进枕头,耳边K像碎嘴八婆一样一遍遍地唠叨:“好端端的怎么哭啦,乖啊别哭了,你再哭我的心都要碎了呀……过两天我一定亲自接你回家,我知道我不在你肯定很想我……”
所以,也不过如此。
唯一的救星将SOS信号当作“愚人节快乐”,绷着脸表示同情。可惜没绷住。
柒的心脏在这头绝望地下沉,K在那头海面上边喝轩尼诗边示意“Goodluck”
怎么可以这样啊……柒的泪水渐渐干涸。
雪越下越大,房屋里的灯光被积雪反射着,大地一片刺眼的光亮,就像天亮了。但是,这才是真正的黑夜。
当晚十一点,打牌的还没回来。
柒被手机铃声惊醒,另一头的声音经过几千公里的传送,无端地,生出几分魅惑的味道。
“嗨睡了吗?我是K。”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几分活泼俏皮。
“老师,你还没睡啊。”柒在黑暗中,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之前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相亲。”
“……哈?”柒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对,你没听错,我在相亲。”K的语气里透出几分顽皮。“多亏你的电话,我成功赶跑那个女的,爸妈还在埋怨交了女朋友也不跟家里知会一声,浪费人姑娘的感情。”
“所以,你把我当你的挡箭牌?”柒有点生气。
“你能当什么啊我的小朋友?我一个人就能把你完全护在身后。暂时先别担心,找我作甚?”K听起来十分开心。
“啊,没……考了场试,我什么都不会。”柒故作轻松,把事实陈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K好像十分轻松:“我知道的。”
“知道……什么?”柒十分诧异。
“知道你们做不到啊。”K说,“进度那么快,记下三成已经实属不易,何况你们很多内容都还没有学完。相信我,以后会好起来的。”
“即使现在……”柒不敢说出下面的内容。
即使现在开天窗,全是红叉叉也无所谓吗?即使200分的试卷,考40分也可以吗?
“现在离复赛还有几个月,好好复习,你可是我钦点的小课代表。”K十分相信自己的眼光。
又来了,又来了——柒又涌起哭泣的冲动,像堵在胸腔里的棉花,吐不出又吞不下。
“不会吧,你又哭啦?”电话那头,K觉察出些许不对,赶忙问道。
“哭你妹!”柒恶狠狠喷出一句,把头埋在枕头里,却是泣不成声。
耳边安静下来,良久,K说:“柒……我会帮你,你自己,也要好好加油。”
——帮什么?我记不住,你要怎么帮?
我喜欢你,你又怎么帮?
做出不靠谱的承诺,日后无法兑现怎么办?
柒无法多说,只能一遍遍唤着K的名字。K不厌其烦,一遍遍应着:“我在,我在。”
我在你身边,这样就够了。
最后,K语重心长地说:“你且放心些,要不是不放心,哪里生的出恁多眼泪。”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宝哥哥安抚林妹妹呢?
“——够了,K哥哥。”
“柒妹妹不哭,站起来~算了最后一个字不说了,是男人嘛,都懂都懂。”
“晚安,早点睡。”
“晚安。”
大概这样真的能快点好起来吧,因为,柒是K的小课代表。这四个字犹如最强力的护身符,一切邪祟尽数退散——无论是来自于外界,还是说内心深处。
后来,柒在一个网站上看到关于这两个字的解读,晚安其实就是wanan。
我爱你,爱你。原来这样早,我就向你坦白了一切。只是,你知不知道?
挣扎一周,火车驶离帝都站台的那一刻,柒几乎飙泪,这日子过得太他妈不像话了。
回到家里竟与玩LOL的表弟搭上线,柒火速消灭作业君,看表弟组织小队实现推塔大业。
那天下午又见5v5团队战,表弟戴着耳麦与屏幕上敌人厮杀正酣,怎奈小组中有位新人特别不给力,上场不多时便被干掉。4对5,场面不容乐观。表弟1对2,高呼“远程的搭把手”,强力辅助龙女,自己也焦头烂额。突然一个盲僧斜剑杀将出来,硬是逼得两人不敢近自,龙女抽空给表弟刷上状态,盲僧窜到剑圣身边解围,背后却有人偷偷摸过来。
柒抓过表弟的耳麦喊:“小心背后!”
盲僧一转身打出一记僵直,可其余二人因为这一嗓子个乱了阵脚,又是一通忙乎,幸好最后赢了。
表弟还在丫丫里说:“哎不是我喊得是我哥”“嗯,他不打网游。”“对对对”,过了一会扭过头示意,“刚你提醒的那个大神找你。”表弟地坐在边上,一脸向往地听柒说话,可听着听着,觉得不对。柒的应答居然是“作业早写完了”“给我带巧克力”“嗯,累死了”这样很生活化的内容。他戳戳柒:“你们认得啊?”
柒又聊了一会而,才摘下耳麦说:“他是我老师。”
“……靠!你人品太好了吧!平常看他打LOL吗?”
“看过呀,”柒眯眼自顾自地笑,大大的丹凤眼眼尾更加上挑,诡美如狐,“不过看不懂就是了,我知道他还很会踢足球,英语一级烂,而且懒的要命!”
在旁人面前提起K,心中总有一种窃喜。还有很多关于K的事没有将,也不想讲,像小孩子给别人分糖果,左手掌心只有几颗,口袋里揣着一大把自己吃。
没有妄想及妄想后的罪恶感,只是单纯地惦念着某个得不到的人。
要问世间“无奈”二字如何书写,无非是“得不到”和“已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