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十六乐章(上) 理智与情感(1 / 1)
Be there or be square.
不见不散。
纽约市区,某棟大厦一处明亮的写字间内。
一个头发微卷的白人男子,正坐在沙发上和他身旁的人热络地聊着,不时地发出阵阵笑意,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走了进来。
来人拿来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后,便静静地退了出去。
白人男子用左手轻轻转动着右手中指上的刻有L字母的乌金戒指,看着那个牛皮纸袋,对自己的另一位同伴颇有兴致地笑了笑:“来瞧瞧我们有什么新发现。”
他伸出手打开了那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一份文件和一叠照片。他的目光先是飞快地地浏览过文件,继而又飞快地看向照片搜寻着什么。那些照片中出现次数最多的,是一个英俊白人男子和一个亚裔女孩。最后,他的目光在一张墓园中的照片上定了格。
“瞧瞧!我们发现了什么?!”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他的声音里有愕然,也有惊喜。
“洛奇,不要告诉我,你还在追着那个亚洲女孩不放。”身旁的那位身形略胖,年龄稍长些的男子神情露出了一丝不悦。他戴着一顶奇特的白色帽子,脖子上的金项链幽幽地闪着光。
“不。之前那次,我不过是和她玩玩儿而已,可是现在——”洛奇将手中的文件和那张墓园里的照片往身边的人眼前一丢。用手指敲了敲照片中墓园的某处,他提示着同伴:“看这里。”
拿起文件和照片,年长者目光锁定在照片里的一张熟悉的、略显老态的面孔上,又看了看那份文件里的描述,表情中也露出一丝惊讶。
“你没看错,这个人,是他唯一一个有血缘的儿子。”就在安德鲁看着那些文件的时候,洛奇扬起眉头,拿起另一张那亚裔女孩的照片,语气复杂:“她可真是我的幸运女郎!每次遇到她之后,总有好事发生。”
去年他们出逃后,在黑天鹅之死见到她的那一晚,他追出去后,无意中识破了甘比诺先生命人的设下圈套,逃过生死一劫;不仅如此,那晚他们还在危难关头遇到了“贵人”出手相救,得到了伯纳诺家族所提供的庇佑。
在伯纳诺家族势力的庇护下,他们离开纽约躲避风声大半年之后才回来,可他居然再次在下城区的一间咖啡厅里偶然看到了她。惊讶之余,不由心起了想要“逗弄”一下这个小姑娘的兴致。于是,就在他安排的抢劫案发生在她的公寓的那晚,无意中,又被他发现了这个名叫爱德华温特华斯的人。
他是谁?他可是里昂温特华斯那只老狐狸秘密掩盖多年的唯一亲生儿子。这样的契机,他们可是等了很久了。
“不过,我的这位幸运女郎自己,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安德鲁,我也是刚刚得知,伯纳诺先生那边有位‘朋友’已经出了高价,目标就是她。”想不到自己的目标就这样成为了别人的猎物,洛奇十指交叉,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
居然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安德鲁回头看向洛奇。
“不是你想的那样。”洛奇看着身边人的神色,指指手上照片中的那对年轻男女,语气中带着不满:“伯纳诺先生怎么会亲自过问这种婴孩的游戏(绑票)?!他不过是一高兴,才把这位‘朋友’丢给我们去敷衍罢了。而且要知道,他可不是我们,会关心有这么一个年轻人的存在。”
“安德鲁,我想,我们下次再见到伯纳诺先生的时候,不会再说错话了。”洛奇捻着手上的戒指,心情大好。“我们一直找不到温特华斯那个老东西的痛脚,这次,连上帝都站在我们这边。”
没错。伯纳诺先生可不会大发善心地来关心他们的仇恨。安德鲁没有说话,算作赞同。
“至于我的幸运女郎……”洛奇看着手里的照片,笑得诡异。“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谁要找她?”
安德鲁看着自己的伙伴,放下照片,显然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仍不是很放心:“洛奇,玩归玩,不要耽误了正事。”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对异国女子的身体有着一种独特的喜好。对于他的这种猎奇爱玩的心理,他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他的狂放肆意,有时难免不让他感到一丝担忧。
洛奇拿起几上盒内的一根雪茄,放在鼻端嗅了嗅,然后点燃:“放心,安德鲁。我有分寸。”
莱士顿国际。
各自忙碌了一中午的苏家明和端木白,终于在将近正午的时候稍稍有了些喘气的机会。爱德华好不容易把这两个人凑在了一处,三个人一同在苏家明的办公室里集结。
人都到齐了之后,爱德华居然破天荒地主动提出中午要去附近的某家法式餐厅吃饭。
苏家明和端木白也都饿了,并无异议。
可是。餐厅包房里,当三人一起享用着美味的红酒和食物的时候,爱德华未及开口,端木白和苏家明便再次围绕着近期的秘密调查结果讨论了起来。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锁定以汤姆森为首的部分股东有涉及这次的资金‘黑洞’,那我们暂时不妨按兵不动,放长线,钓大鱼。”苏家明晃动着手中的杯子,眼神中带着坚毅的整治决心,将杯中的酒,连带着自己近来的所有灰头土脸,一同咽了下去。
“没错。我们必须要引出他们的所有支持者,然后看清契机,分而化之,各个击破。到那时,所有的危机,就引刃而解了。”端木白笑着对上苏家明的目光,两人的默契十足。
双手架在桌上,十指交叉,爱德华无言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反而没了声音。他已经认真想了很久,不想再遮掩什么。对于夏诺,他早该停止这么拖泥带水的纠结下去。既然明知道家明不爱夏诺,他不能就这么放弃给她幸福的机会。难道要等到夏诺离开,一切都太迟,他才肯面对自己的感情么?不。他不能再那么做了。所以,他决定,今天摊牌。
就在苏家明和端木白一同舒畅地笑出声的时候,端木瞅瞅一旁的爱德华,用手肘捣捣他:“刚才不是你嚷着要我们来这里放松一下的么?怎么到了这儿你反而不说话?”
苏家明这时也重重地放下酒杯,看向爱德华:“Edward?”
爱德华看看端木,又看看苏家明,在确认了他们不会再插话之后,低头沉思了两秒钟,然后就对苏家明说道:“Ming,Helen奶奶有没有说过,她会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向Helen奶奶提出解除和Rebecca的婚约?”
苏家明诧异了:“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爱德华轻咳了两声:“如果Helen奶奶回来,我想和你一起去见她。有件很重要的事,我想亲自告诉她。”
这下,就连端木也惊诧了。这家伙该不会是?
苏家明不无古怪地看着爱德华:“什么情况?!达令,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马上给我从实招来,否则的话——”
事已至此,爱德华深吸一口气,径直打断了苏家明的话,并庄重宣布:
“我爱Rebecca。她不能嫁给你。既然你不喜欢她,就一定要和她解除婚约!我要告诉Helen奶奶,请她放心地把Rebecca交给我来照顾。只要你和Rebecca解除婚约,我就会向 Rebecca求婚,直到她同意为止,我要和她结婚。”
在场的另两人完全、彻底被震到。
听到这些话,苏家明简直是……目瞪口呆、惊异万分。短短数秒中,爱德华的话信息量无疑有些略大。等一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而端木,在听到“结婚”这两个字的时候,刚进口的红酒立刻被喷了出来,溅了坐在对面的苏家明一脸一身。
爱德华则神情平静地看着两人的反应,眨了眨眼睛。
苏家明震惊之余,心底没来由地感到一丝高兴;再一想,爱德华这家伙居然隐藏的如此之“深”,登时起身,顾不得自己一身一脸的狼狈,一把揪起了爱德华的衣领:“你这家伙!你这家伙!你和Rebecca?!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简直岂有此理。这两个人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简直,太岂、有、此、理了!
倒是端木在整理完自己的咳嗽之后,看着爱德华不无古怪地蓦然问了一句:“结婚?Edward,你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虽然他看出这家伙对夏诺“居心不良”,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足以令爱德华想要摆脱单身步入结婚殿堂,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端木曾经设想过,在他们三人之中,他对家庭的取向是完全正常的,而Ming有Helen奶奶压着,再不乐意,也总要结婚;假如他们三个中只有一个会做一辈子的钻石王老五、打一辈子的光棍的话,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爱德华。
可是这次,端木他失算了。
看着端木,爱德华这次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已向Rebecca表明心意,可是,她还未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看着端木和爱德华的一问一答,完全把自己晾在一旁的架势,苏家明这下子就更怒了,一把丢开爱德华,他转而对端木吼道:“端木,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端木一把推开苏家明,大觉冤枉:“是你自己因为Lan的事变得异常迟钝才会后知后觉,怎么倒埋怨起我来?!前段时间有人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大厦里面飞来飞去,桃色传闻满天飞,都没能点醒您老的双眼,现在倒在这儿对我大呼小叫。”
爱德华面上稍稍有些不自然,苏家明瞅瞅他,继而又瞅瞅端木,忽然因眼前的局面而感到一丝,凌乱。
“唉唉。这下可好了!”端木这时用餐完毕,将餐巾拿起来擦了擦嘴角,不经心地随手一丢,懒懒地道:“Helen奶奶已经说了最迟下个月初回来。等她回来,看到你们这么乱的局面,不知会作何感想?”
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让苏家明和爱德华看了同时升起了想要把他拉出去痛K一顿的冲动。
冲动归冲动,可端木嘴里说的是实话。
苏家明其实至今都尚未想好该怎么向Helen奶奶解释他和夏诺,Lan三人之间的感情关系。现在倒好,连爱德华都卷了进来,他顿时只觉更无法想象到时Helen奶奶的反应。想不到自己一年前被逼婚时口中无心捅出的“美男计”,现在居然成了真。
于是,三人一起陷入一段长长的静默。
良久,苏家明蓦然向爱德华发难:“Edward,我不管,你要想办法让我尽快见到Lan!否则的话,就是奶奶回来,我也不会跟Rebecca解除婚约的!”
爱德华骤时瞪大了眼睛,被激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苏家明则一声冷哼,这时才找来纸巾,开始整理自己身上的酒渍。
端木看着眼前的两个好兄弟,笑得不亦乐乎。
端木当晚驱车回到家的时候,夏晴依已经回来。
不管怎么说,公司的黑洞问题有了较明确的解决方案,自己的另外两个好兄弟也都找到了自己的所爱,端木心底一扫连日来的阴霾,没来由地感到开心和高兴。
笑着上了楼,看过父亲,端木脱掉自己的外套,走上了三楼。
可是,一走进小客厅,一室的酒气,便扑面而来。
看着斜躺在客厅沙发上的夏晴依,端木感到大为奇怪,可也只有走过去,拿下她手中的杯子,柔声道:“晴依,你这是怎么了,又喝了这么多酒?”
夏晴依回过头,看到是他,面上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容:“端木,你回来了?”
她喝醉了。
她无力地从沙发上起身,向他伸出手去。于是他也坐了下来,任她绵软地歪倒在自己的怀里。
“我没醉。我就是想喝酒了。”夏晴依一边在他的腿上躺好,一边轻声吃吃地笑着。“你不陪我么,端木?”
醉酒的夏晴依,眼神迷离,神情娇媚,看起来更加的可爱动人。端木婆娑着她的发,心又软了下来:“好吧。这次就饶过你。下次如果再这样,我可就要重重地惩罚你了!”他在她鼻子上勾了一记。
夏晴依笑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啄了啄。
“其实,我今天心情也不错。公司的事情有了眉目,而且,Ming和Edward终于都理清了自己的感情,再也不那么看着让人烦了!我轻松了好多!”端木一边说,一边松了一口气似地靠在沙发上。
夏晴依也笑了:“他们两个,不是出了名的对感情没个定性的。怎么,莫非,有人让他们想要‘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了?这可是我今天,听到的最稀奇的一件事呢!端木, Ming他怎么会突然想通了?还有Edward,他就更不可能了!”
“你也这么想的?”端木笑了。“就连我也一度这么认为。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么神奇。Ming他最近疯狂地爱上一个叫做Lan的神秘女人。还有,Edward,你一定就更想不到了。他居然爱上了夏诺。”
端木口中的最后两个字,如同一根醒酒针,另他怀中的夏晴依骤时清醒了许多。她依旧保持着笑意,神容却冷淡了许多,口中只是幽幽地道:“是么。”
端木并未察觉到怀中人的异状,依旧十分开心地讲起了日间午餐时的情形。
人们在生活中都或多或少见到过,爱情的真实投射。真正身处于爱情中的人们,眼底会藏有牵挂的甜蜜,心底会有千回百绕的期许。在由内及外的扩散后,他们的神情和样貌自然会“披上”一种爱的力量和光彩,令他们与平时大为不同。不过,也许是物极必反,这些人在感情中的另外一些方面,则会退化的异常迟钝。迟钝到做尽了费力的“傻事”,花尽了往往并不高明的“心思”。
从这种层面上来讲,世间的爱情几乎是千篇一律却又各不相同的。
这段日子,对于他们兄弟三人来说,都是一段,被理智和情感所充斥的时光。
对于Ming来说,他对感情的所有设定和认知,都在遭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和挑战;而他自己,也正在顽强抵抗着。再也没有了情话绵绵与耳鬓厮磨的体验,再也没有了纵欲狂欢和狂放乖张的肆意,再也没有了他一贯口中随意行使的‘必须’与‘不可以’。对那个人的执念,如同一道魔咒,令他觉得任何消遣都变得索然寡味;而那一句“我信你”,自那一天起,就成了一种无人要求、也没有期限的身体力行。有时,就连他自己,也会暗笑自己愚蠢。
虽然骂自己愚蠢,但是苏家明却依然觉得庆幸,因为,他遇到了那个人。
而对于端木,他与夏晴依的关系,算是最稳定的,但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整理、意识到而已。在他与她之间,有一重源自过往的沉痛记忆所筑成的隔阂,正在慢慢地加深。
而在于爱德华,自从向夏诺表明心迹以来,他也真的是绞尽了“幡然迟钝”的脑汁,用尽了“并不算高明”的心思。
夏诺每天在Mathilda咖啡厅,都会收到一小束鲜花。有时是玫瑰,有时是郁金香,有时是水仙。花束并不张扬,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话语,但是每次送花人把它们送到夏诺手中,她都没来由地心头一阵紧张、窘迫和感动。莫名的,还会有一丝幸福感。
但是每到晚上爱德华与她一起下班回家,两个人相视一笑,却都对此绝口不提,照常闲谈,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很感激他的细心,她知道他在给她时间去考虑,去梳理。什么都不说,只是为了要免于给她压力。
小小的花束慢慢地摆满了她房间内的几只花瓶,每天只要一推开门,她就能看到它们的样子,呼吸到它们的芬芳。
她也在静静思考着她对他的所有感受。只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每每令她心生忧虑。
第一次,她将理智和爱德华双双摆在了情感的天秤上,可是她发现,那架天秤,正在慢慢地发生着倾斜。
因为,她慢慢发现,正如伊芙琳太太临终前所说的她温暖了他的生活那般,他也无声地温暖了她,一点,一滴。
夏诺靠在桌前想着,直到她的手机响起。
“Rebecca,我今天可能会加班到很晚,所以,可能会晚点到你那里。”电话那头温和地解释着。
“没关系。我会在店里等你。”夏诺回答。自从那次危险发生过后,她已向老板申请调换成早午班,这样方便和爱德华一起下班。
“不然这样吧。今晚我们不在家吃饭了,我们去外面吃。我大概到六点钟能结束。为了节省时间,你可以打出租车到市区的那家缪斯意大利餐厅,就是我们上次去过的那家。之后吃过饭,我们再一起回家。”
“好啊。”夏诺答应着,然后一边思索着,待会儿要去找领班,告知她要留下帮忙到五点半。
“那好,我会先预定位置。不见不散。”
夏诺挂了电话,却因为那句“不见不散”,心头升起莫名的温暖和期待。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抽出桌上纸巾盒里的一张纸巾,铺在桌面上,又从围裙里拿出一支笔,在纸巾上面,轻轻地写下了爱德华的名字。
Edward这个名字,字母不是很多,现在看起来,却是如此的舒服。笔尖微动,夏诺又在Edward的旁边加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样看起来就是,Edward和,Rebecca。
把纸巾揉成一团,握在手心,夏诺叹了口气。
要告诉他么。在经过这么多天的思考之后,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