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十四乐章（上） 笨蛋和混蛋的寓言（1 / 1）
When we were in love, there was no difference between us. Once or twice inevitablely, each of us would be either asshole or fool.
在感情的世界里，我们都没有差别，大家都免不了做上那么一两次混蛋，又或者，笨蛋。
已经是上午九点。
客厅的窗台，几丝阳光从帘后透出。爱德华从客厅沙发上醒来，抬起头看看不远处的里间，似乎里面并没有动静。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室内的怨气足已以高山仰止翻江倒海。
今天是星期天。一想到苏家明丢给自己的一团混乱状况，他就不由揉了揉自己发痛的眉心。走过去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然后他进了衣帽间取了衣物，继而走进盥洗室，打开淋浴。
整理完毕，他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前，想要敲门，却不知怎么，伸出的手怎么也落不下去。最后索性走开，去了厨房。
在厨房里转了一圈，他摸摸鼻子，艰难地开始了他的“烹饪之旅”。
在三次都将牛排煎成焦糊状之后，他终于开始坦然面对这样的一个现实：他真的、真的、真的很不会做饭。将煎糊的牛排倒进垃圾桶，他选择退而求其次。
夏诺哭着哭着，就听到了外间的动静。爬起来看看镜子里自己哭得红肿的眼，她又想哭，又想笑。
因为真的实在是太、丑、了。
夏诺立刻想起来在那次赌城时，爱德华曾经说过的话：“你哭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我可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带着一丝自知之明，她蹑手蹑脚的出了卧室，然后蹑手蹑脚地溜进了盥洗室。
折腾了半日，等她再出来的时候，稍微好了一些，至少眼睛肿的没有先前那般明显。
她来到客厅，爱德华正在厨房掩饰着自己的慌乱，最终无奈之下，只好把食物往餐桌上端。
“早！”爱德华略带紧张地向她问安，脸上挤出一个怪怪的笑容。
“早！”夏诺不明所以，走向餐厅。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他把盘子推到她面前。那里摆着一个简单的三明治。
“谢谢。”夏诺倒是真的饿了。爱德华自己也坐下，看着夏诺拿起了食物，咬了一口。
夏诺嚼着嚼着，忽然就有了一股很想哭的冲动。
她盯着爱德华数秒，然后再次看向那个三明治，打开一看，那是一片看起来完好的煎鸡蛋。鸡蛋下面是火腿。可是，煎鸡蛋慢慢从火腿上滑下来，“啪”的一声翻掉在盘子上。焦糊不堪的另一面映入眼中，那场景简直是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惨不忍睹。双手放在桌上的爱德华，简直就要坐不住了。
“Edward！我是放火烧了你家的房子，还是抢了你的女朋友？！你怎么能忍心给失恋的我吃这个呢？”她震惊之余，看着他一声幽怨。
爱德华用他漂亮的蓝色眼睛看着自己亲手做的食物，又看看夏诺。
大约数秒钟之后，两个人同时爆发出笑声。
夏诺又是好笑，又连带着原本的伤心，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端走两人的盘子，她走进了厨房。
吃过不算早的早餐，两个人坐在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夏诺则时不时地偷看自己的手机时钟。
看看时钟，都已经十点多了，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居然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来。
唯一一个早早打来电话的，就是她的司机兼好友，阿南德。她一夜未回，他很是担心。夏诺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告诉她自己在爱德华这里很好，他才稍微安了点心。
看着安静的手机，夏诺觉得既难过，又生气。这可恶的、讨厌的家伙，苏家明！想到这里，夏诺愤愤地把自己的手机狠狠地丢在一旁。
就在夏诺气得闷声不语，爱德华又无从调剂的时候，爱德华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起身走向阳台，神情略显无奈地接了电话。
夏诺几乎是立刻就猜到那是Ming打来的。可是却少不得要端着姿态，装作一脸的不在意。
阳台上先是传来爱德华压低声音的咒骂声，可是在他一通发作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爱德华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不再说话。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待到爱德华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边已挂上了电话。回头看看夏诺，爱德华尴尬地走了回来。
夏诺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
“呃，Rebecca，”爱德华面露艰难：
“Ming在公司那边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所以现在不方便过来看你。另外，他要我向你转达歉意，他说等到今晚回到庄园，他会再向你解释所有的事，负荆请罪。”
夏诺此刻的感受简直是无法形容。
双眼直直地盯着茶几上的咖啡杯，她紧咬嘴唇，眼睛都泛出红色。她忍得很辛苦，她已经拼命拼命地不想让自己再掉眼泪了，可是……
“Rebecca，你不要想太多。”爱德华尽力搜索着委婉的措辞，想要安慰她。
“Ming他一向散漫惯了，这段时间因为你才会心性大改。当然偶尔会心猿意马，也是有的。你们昨夜只是一时的争执，我相信一切都还是有转还的余地的。更何况，Helen奶奶也快回来了，她回来之后，一定会替你好好教训Ming的。”
夏诺死死地盯着咖啡杯，一滴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爱德华心底泛起苦涩。
强压下心头那种烧灼般的痛楚感，他却依然故我温和地道：“Rebecca，这没什么的，你不要太难过了。Ming他确实是公务繁忙，但他也交代了要我送你回去。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应该先听听他的解释。你不是曾说过的，你会给他时间。不到最后，你不会轻言放弃。而且如果，Helen奶奶在的话，她也一定不会希望看到你如此的。”
言不由衷，心口不一的人哪。
可是，长久以来，他也只能以这种身份，采取这样的姿态。
正处于伤心的人，是最听不得别人的安慰的。夏诺听了他的话，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她很恨自己的不争气。
是啊。还有Helen奶奶，一直在鼓励她的苏张心兰太太。如果她此刻也在，会不会，责怪自己不能全心全意地为了Ming着想，顾全他的所有……
“Edward……”咽下所有的伤痛，夏诺忽然用近乎求助的目光看向爱德华，语出艰难：“Edward，我不想再回庄园，也不想再见到Ming。你能不能暂时，再收留我一段时间。”
爱德华怔住。
“不行。”
脱口而出，爱德华的回答是那样的直接，夏诺的眼中难掩失望。
话才说出口，爱德华就已经后悔。
这栋房子，从不留女人过夜的惯例，早已在很久之前，就因她而打破了。他不是不想她留下，而是他忽然感到恐慌，害怕……一旦她留下，在有可能会朝夕相对的时日里，他会不小心泄露他的秘密。
想要补救之余，他却忽然口拙心笨起来：“你尽管安心在这里好好休息，平复好心情，稍晚些，我再送你回去。”
“不用了。”夏诺强抑下想要奔腾的眼泪，她揉了揉鼻子。
作为朋友，她知道爱德华对自己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他对自己关怀备至，不论她是如何无理取闹，他都笑而置之。似乎自从她回来之后，爱德华一直都在为她解决所有的麻烦。事已至此，她怎能只顾自己，继续拖累他的生活。
夏诺当下就做出决定：“Edward，你现在就送我回去吧。”说完，她起身，回房去拿自己的东西。
看着她黯然的背影，爱德华冥冥中觉得，他仿佛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是，他却没能读出，她眼神中的决绝。
他起身上前：“对不起，Rebecca，我其实……”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说，他其实……很想让她留下，不是一天，也不是两天；他想让她继续留在这栋房子里，留在他的世界里，留在他的生活里，一直，永远。
可是机会一旦错失，就不会再回来。
爱德华稍有犹疑，夏诺就已经拿着东西走了出来，微笑着说：“Edward，你不用跟我道歉。相反，我还要感谢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大大的好人，对我尤其包容。这么久以来，我似乎一直都在给你添麻烦。现在，我已经好了，真的。你送我回去吧。”
她上前，微笑着给了爱德华一个深深的拥抱，他沉默，感受着她在他肩头所留下的温度。
我们总是在别人的感情故事里看到别人的拖泥带水看得真切，却忘记了，其实当感情轮到自己的头上的时候，自己也是会被摆布的一败涂地一塌糊涂。所以，在感情的世界里，我们都没有差别，大家都免不了做上那么一两次混蛋，又或者，笨蛋。
车子缓缓驶向莱士顿庄园，可是这一路，夏诺，都没有再说话。
在庄园门口，夏诺下了车。
“我想一个人在门口吹会儿风再进去。Edward，你不必送我进去，快回去吧。”夏诺竭力表明自己想要独处一会儿。
“Rebecca……”爱德华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看见她冲自己摆摆手，着急地催促自己快离开。不得已，他只得驱车离开了那里。
看着爱德华的车远远地去了，夏诺叹了一口，在大门外的路边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确实，需要好好的冷静想想。
只要一想到这两天所发生的事……她就伤心难抑。
Ming，哦，Ming。难道在他的心底，她就如此的无足轻重？难道他们之间的所有交集，就如此的不值一提？在自己身上多花费些许的时间，他甚至都不肯。有事在身不方便过来，不轻不重的道歉，甚至，连一句像样的交代都没有。
回到庄园再解释一切……还是说，他认为，回到庄园，把一切解释清楚，他们之间所有的事就算两清、告一段落？
他是如此的不在意她，可是她居然还在这里，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路边，为他流泪。她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身后的大房子安安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熟悉而又陌生。太阳明亮而又刺眼，八月的天气，她却无法感到一丝热度。
她真的不想再回到庄园里。难道，真的要等到，Ming拉着她，在所有家仆的面前，把他们之间本就不轻不重的感情全部摊开、撇清、从此两不相干那一刻么。让所有的人都知道，Ming已爱上了别人，背弃了自己这位“名不符实”但却是由Helen奶奶钦点的未婚妻，她实在无法想象那种尴尬和丢脸的局面。更何况，她还有着Ming和Edward都所不知的艰难处境……
她已经，退无可退了。她……想要逃。
其实，她又何时曾真正的举步前进过呢。她已经在原地打转了许久，只是这段日子以来，她被这场美丽诱人的梦境蒙住了双眼，竟然忘记了要醒来。
她突然很是后悔，后悔当初她不该回来，这样，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若她没有回来，她和家明就不会有更深一层的交集，她就不会在家明没爱上自己之前先爱上对方，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也就不会让自己在那么伤之后，才忽然才醒悟，自己已无处可去……
也许这一切的一起，都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可是，现在。她只想逃。
夏诺的手指，轻轻抚过手机屏幕上的通讯录里，那里是Helen奶奶的号码。
“对不起，奶奶。我可能……要令您失望了。”
整理好自己的泪容，夏诺重新打开了通讯录，找到了阿南德的号码，拨了出去。
苏家明给爱德华打电话的时候，他的的确确，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就在他离开叶岚的别墅，听到了语音信箱爱德华的留言，心情大好，打算驱车前往中央公园西的时候，他接到了端木打来的电话。
端木所成立的秘密视察小组，效率很高，效果也十分显著。但是，就在这次的清查之中，就连端木也没有想到，来士顿国际内部，正有一个巨大的黑洞，被悄然挖出了冰山一角。
他打给苏家明，正是在进行了多次的审核和重重考虑之后，才慎重地上报给苏家明知晓的。
苏家明听到那个消息之后，脸色非常地不好。
“经过我们的重重盘查和户头追踪之后，我们发现，那笔资金被分成好几股，流经过瑞士的几家银行，又几经辗转，最后回到了本土，流到了，”说到这里，端木白顿了一顿：“赫尔森国际。”
听着端木简明的描述，苏家明的表情里有惊诧也有愤怒，眼神却冷的要射出冰刃来。
在他任职期间，居然会查出有这样的事情存在，做事力求完美的他，必然无法容忍。按照端木的设想，倘若这一情形追本溯源，不止存在一起，甚至在他任期之前就已经存在，那么事态，就更加严重恶劣了。
“我现在就赶往公司，你在那里等我，碰面时你再给我做详细的汇报。”苏家明迅速地道。挂了电话，他随即给爱德华打个电话，要他再次向夏诺转达歉意，安排好一切，才驾车前往来士顿国际。
走进他的办公室，端木白已经等在了里面。陪同他的，还有清查小组里的两名主要助手。
端木一眼就看到了苏家明额头的伤，大为惊骇。但是苏家明打了个手势，一面脱下自己的外套，松了松自己的领结，一面来到座椅旁。端木白会意，不再耽误时间也顾不得细问，命助手将文件呈上。
苏家明看着那些文件，一面听着端木白的详细解说。一张张报表流水一样摆过面前，账面上的信息，传递出的，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目前，我们只在这一个子公司上一季度的报表中发现这种情况。账面做的几乎是天衣无缝，参与操作的人，一定十分老练。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对这一子公司以往季度的账面情形进行核查。只是，能够有能力筹谋这件事的人，恐怕……”端木白没有再说下去。
苏家明再明白不过，能够做出这么大的手笔的人，势必是对来士顿国际的运作有着相当的了解，并且在一段时间内有相当稳定的势力。否则的话，这个黑洞，不可能安然无恙地悄然存在！而整个莱士顿国际中，有这样的手段和资历的人，也就只剩下……再往恶劣之处设想的话，参与者甚至可能，不止一人。
“端木，这件事，必须要严密跟进，并且做进一步的排查。要缩小范围，不是不可能的事。”苏家明飞快地挑出几份眼前他认为大为可疑的文件，开始和端木仔细地商议可以实施的策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家明和端木初步商量出大致的方案计划的时候，日已正午。
几乎也是在同一个时刻，夏诺，离开了莱士顿庄园。
在欺骗了阿南德，要他“最后一次”帮自己一个忙之后，拉着简单的行李箱，夏诺上了一辆出租车。那件狼狈的礼服她已经换掉。带着手臂上的伤痕，在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的时候，夏诺让司机载她来到了一个地方，长老会医院。
伊芙琳太太见到她来，原本木然的精神稍稍有了些振奋。可是，夏诺这次，是来和她告别的。
她很意外，但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当夏诺因为不舍而流泪的时候，她的眼底，也隐隐地泛出泪光。可是，她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天，夏诺说了很多很多话，多到甚至后来她都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
当她离开了医院，独自站在川流不息的街头，拉着行李箱，她忽然想起了大半年前，父亲去世之后的那个夜晚。
同样的失意，同样的伤心，同样的一个人，唯独不同的是，换了场景。
仿佛兜兜转转了那么久的时光之后，她又回到了原点。
夕阳中，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看着手中的电话，夏诺只低声喃喃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Helen奶奶。
对不起Edward。
对不起伊芙琳太太。
对不起阿南德。
对不起，每一个人……
关上手机，夏诺将电话卡取了出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转身，走入了奔忙不息的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