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少年游2(1 / 1)
“真是难得的缘分。舟山一带每到这个季节,都会有一群白鸟路过这里,若是赶到晚上路过,便在山坡下成群休息一晚。天不亮便群起飞过舟山,向南去了。都说白鸟飞过时整个天空都给覆上了。你昨晚看见的应该是正在山下休息的鸟群。”段傥越说越是肯定。
妙龄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脑子里不时回想昨晚见到的情形。那么大一片白色,那得多少只白鸟啊。那么多只白鸟同时起飞,怕是真的覆盖了整个天空。光是想想都觉得那场景必定恢弘阔大。
“现在恐怕已经飞过舟山了吧?好想看看那鸟群。”妙龄脸上满是向往之情。
段傥半晌没说话,妙龄也只是一时的向往,自然没放在心上。两人沿着山路继续缓缓向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段傥出声。
“阿凌,你说要回京城,可是定下了归期了?”
妙龄一愣,见段傥眼里一片淡然,似乎并没有因为她说要离开而不愉快。一时间竟觉得琢磨不透段傥的想法。他不该是舍不得她离开的吗?甩甩头,不作他想。
“还没。只想快些回去。离京好些日子了,总该回去的。”妙龄声音悠悠的,状似平淡无起伏,其实心里却酸酸涩涩难以描述。
一时间两人又无话,走了好一段路,段傥停住。
“阿凌,可愿意陪大哥好好看看这舟山美景再回去?”
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邀约,可是妙龄却清楚的从段傥眼中读出了离别之意。山河美景同游,别后再无相见之日了吧。还未张嘴,便觉得眼角一酸,险些流下泪来。赶忙趁机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微微低头掩饰住自己的感伤。在抬眸,已是一脸如花笑颜。
“好,二哥总是说这舟山如何美,却总也不想着带我来看看。”
段傥一抿唇,淡笑。
“只是,舟山甚大,只怕没个三两日,美景不能尽赏。不过山中多隐士,不愁吃住。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傍晚能遇见另一群白鸟。”
“如此甚好。大哥,我们进山吧。”妙龄眯着一双眼睛,脸上尽是笑意。配上她那搭在肩膀上的小辫子,端的是俏皮可爱。
“阿凌,大哥定让你赏遍舟山美景,不虚此行。”
段傥率先上马,向妙龄一伸手,妙龄看了眼自己的女装,有些犹豫。段傥却不等她想明白,一弯腰将她拦腰抱起,放在马上。
妙龄有些尴尬,还是第一次这样坐在马上呢,标准的小女儿姿态,双腿在一侧,身子侧着,身后是段傥滚热和坚硬的胸膛。妙龄觉得这样太女气,动了动想要换个姿势,被段傥拦住。
“就这样坐,不然……不方便。”
妙龄脸红了红,不再多说。这几日内心挣扎纠结,此刻段傥能放下俗世来陪她纵情山水,实属难得。尽管他们彼此都没有对对方交底,但对彼此的这份情谊并没有一点虚假。虽说这感情有些复杂,想到这复杂,妙龄又有些不自在。
好在骑马没走多久,妙龄感觉疾风速度减缓,前路被一座大山阻断。
“没有路了。”妙龄回头看着段傥。段傥没看她,抬头看了看前面的山。没说话,示意疾风继续向前。
逐渐走上山头,妙龄才明白什么叫峰回路转,什么叫立壁千仞。
相比之前的大路,爬上这个高坡后的山路显然窄了许多。路两侧是浓密的不知名的小树,上面再往后高高的悬崖,举头望去,绵延不尽的绿树青山,清晨的山间有一点点冷,白雾萦绕山顶,仿如仙境。细听还有潺潺溪水声,鸟鸣声,树叶沙沙声。这样一处浑然天成的美景,让妙龄这个没怎么见过大山的人立时呆住了。
正要说什么,只觉得身后一松,段傥已跳离马背。顺着声音转头看去,之见段傥几个纵欲跳到悬崖边上,一翻身,又轻轻在马背上一点,伸手将妙龄抱下马。
妙龄落下马背,还被段傥拥在怀里,正要挣扎,段傥先放了手。
“先别动。”段傥轻声说,双手从她腰间撤回去,却又到她头上。妙龄只觉得发髻动了动,发丝被弄的有些疼,忍不住哎呦一声,段傥在她头上的手一顿,接下来又鼓弄了好一会儿才停手,妙龄忍不住龇牙,见他动作停下,立刻伸手去摸。
“什么?”
妙龄伸手摸了摸发髻,指尖碰触到凉凉的湿湿的一簇,忽的停了手。抬头向悬崖处望过去。半壁上一处突出的石头上,缀着一大簇花草,其间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自己头上的应该是那种花吧。有些不敢抬头看段傥,手不自觉的抓着胸前的小辫子,扯弄着,有些不知所措。唉……之前聚集起来的那点毫不在乎的劲头儿,这会儿被段傥一下子全给弄没了,哪里还有半点杨凌公子的潇洒,俨然是个娇羞的大姑娘。
“是什么花?”妙龄抬起头看段傥,脸上坦然的微笑,半点娇羞也无。
“很好看。”段傥答非所问,却答的极其认真。
妙龄嘴角抽动,还是忍不住脸上发热,这人……一定要让她不自在才好吗?转头向山崖望过去,刚才段傥的身影在山崖间轻轻略过,英姿潇洒,身手利落。原来竟只为了摘取一朵不知名的小花。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对花本身来说,它只管美丽,哪管是否有名字,是什么名字。
“不知道名字,只觉得好看。”段傥见妙龄抬头看山崖上的花,轻声道。
你只需美丽,知不知你姓甚名谁又何妨?
妙龄忽然就呆住了,看着段傥,眼里竟不自觉的有股热烈,似乎抑制不住的要流出来。可是她不能任其流出来。
“我们给她取个名字好不好?就叫妙龄花。”妙龄转移话题。
段傥忍不住轻笑,“怎不叫杨凌花?”
“妙龄多好,说明她永远在花开的好时节。”
段傥听妙龄认真的解释,无声一笑。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山,又低头看了眼跟前的小人儿。嫩黄的小花儿缀在两侧发髻上,更衬得她唇红齿白,娇艳动人。此时的她,正当妙龄,真真如花儿一样美丽,不,比花更美。
“不过,人活一世,花开一季,所谓妙龄也不过是一瞬而已。”妙龄想到什么,忍不住感叹一句。转念一想,又开心起来。“所以要活在当下,及时享乐,且行且珍惜。”
说这句话时,妙龄的脸上又露出那副灿烂的笑容,像小孩子一样欢快。
段傥看着妙龄,嘴角带着笑,不说话的他,总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好在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那种淡然。他不说话,转身去牵马。
“大哥,我们不骑马了好吗?就这样走过去吧。”身后妙龄欢快的声音。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让疾风自己跑一会儿。”说着伸手轻轻拍了拍疾风的头,向前一指,疾风沿着山路小跑了起来。
妙龄见疾风这样听话,忍不住笑出声,笑着追了两步。“疾风,你这个大傻瓜,你怎么这样听话。”快跑着的妙龄没注意从发髻上掉落的黄色小花。
段傥缓缓走过去,弯腰捡起那遗落在地的花朵,渐渐收敛了笑容。此刻她的快活自在,亦真亦假,可是他愿意相信,她是真的快活。随手将花朵丢在路边,快步向前走去。
花开一季,美在一瞬,便该及时享乐。
妙龄循着水声一路向前,偶尔跑回来拉一把贪吃的疾风,回头喊一声段傥,快乐的像要飞起来似的。偶尔调皮的大喊一声,回声反复几遍,传出去好远,她总是忍不住在回声结束之后咯咯笑着。
她是那样的快活,那快活像是会传染,让段傥也快活了起来。在他沉重的人生里,这样快活的时刻,真是少之又少。他甚至不记得在遇到她之前最后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是什么时候了。
断雪山庄。
穆一涵几乎是一整晚都在处理段傥交待下的事情。以前段傥不在的时候,这些事他处理的游刃有余,昨晚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这次的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就能了结的了。
被留下的四人一直小心的站在议事厅里,等着穆一涵发话。
长鹰镖局总管家应六,年近四十,从前和一群土匪为伍,专门负责分发土匪们抢来的钱财,在舟山各个土匪窝也是有名的人物,后来舟山土匪被段傥统一给收管了,他专门给提出来做长鹰镖局总管家。可以说,段傥是他这一生遇见的唯一的贵人,他这个昔日人人喊打的土匪摇身一变变成了如今武林上赫赫有名的镖局的总管家,不再担惊受怕,不再抬不起头来做人。但是他和那些彻底脱离土匪窝的土匪们一样,不管是管家还是镖师,还是酒楼管家,医馆大夫,他们必须依附与断雪山庄,没有断雪山庄,他们依旧什么都不是,段傥是个活招牌,没有他,他们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好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如今这番变故,就让他恐慌不已。从前他不怕死,现在他知道原来可以活的这样好,如何舍得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