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点绛唇18(1 / 1)
似乎是妙龄一个人发太久的呆,不远处的马儿有些烦躁的用脚踏着草地,发出闷闷的啪啪声,正要向这边走过来。
只是一瞬间,妙龄就明白了马儿的意思,她想它是在担心倒在地上的段傥。轻叹一声,妙龄开始动手去扶段傥。段傥睡的迷迷糊糊自然是不肯起来。妙龄几番折腾,还是没能将段傥扶到马背上,心里也开始着急。虽说盛夏的夜晚不很冷,可是这里时而山风吹过,段傥又喝醉了酒,肯定容易惹风寒。
折腾到不知什么时辰。妙龄只觉得天上云雾有些重,恐怕是要变天,而且月亮也渐渐隐下去,再不走,她都找不见来时的路了。
没办法,妙龄只好费力的将段傥背在背上,一步步拖着他向前走。可恨的是她气喘吁吁,背上的某人却睡得香甜。妙龄几次都想将段傥丢在地上,可是想想还是忍住。心想,等明天段傥酒醒了,新帐旧账一起算。
最终也没能回到唐家小馆,妙龄还是迷路了。好在山下有几户人家,妙龄背着一人牵着一马站在一户人家门口,声嘶力竭的叫开门,好比喊救命一样。
出来开门的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也没披外衣,直接穿着中衣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钢叉,有些戒备的看着妙龄。妙龄先是吓了一跳,这人一张黝黑的脸,满眼的戒备,忽然从门缝里钻出来,说不吓人那绝对是骗人的。
大叔姓周,是舟山的猎户。听妙龄说完情况,直接就把段傥背起来,招呼站在门口已经穿戴好的老伴准备热水给妙龄洗澡。放下段傥之后,又将马喂了。在妙龄一句叠一句的跟着道谢中,放下热水,便出去了。
真是个怪人,妙龄小声嘀咕。
妙龄先帮段傥擦了脸和手,才给自己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将脸盆手巾归置在一旁。屋子安静下来,小油灯昏黄的光摇曳着,更衬得一室静谧。妙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段傥,又陷入沉思。
段傥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妙龄坐在地上的蒲团上伏在床沿边睡着,看样子并不舒服。脑子立刻清醒。小心的下床,将妙龄抱起来,刚要放到床上,妙龄便睁开了眼睛。见自己正被段傥抱在怀里,也没挣扎,只是轻声说了句,放我下来吧,便转开脸。
只是一个很微小的动作,段傥心里却觉得一点点凉下去。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妙龄是他有生之年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倾心的女子,他一面霸道的不想放手,一面又怕自己的行为会伤害到她。
不经意的一瞥,就见地上的蒲团上一抹暗红,正弯腰去捡。蒲团便被妙龄一把抓起来。只见妙龄抱着蒲团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段傥有些无奈,轻咳一声,转过身去。
“你在这等我,我去问周大娘借件衣服。”
段傥理了理衣衫,便要出去。
妙龄见他还未束发,就准备出门,周大伯和周大娘是长辈,这样邋遢的模样出去见人,也不怕被人说他失了礼数。
“等等。”妙龄指了指梳妆台处。“好歹束了发再出门。”
段傥看了眼放在梳妆台上的篦子,只拿了篦子边上的发带,随意的绑了两下。手法倒是娴熟,只是这也太随意了些。
段傥看妙龄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有些犹豫,“我自己都是这样束发的。”
妙龄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这神态真的很像一个不服气的又有些委屈的小孩子啊。
“大哥你是被伺候惯了的人。今天小弟就勉为其难,帮你一下好了。”妙龄将怀里的蒲团放在身后,坐在床沿上示意段傥拿篦子过来。
段傥似有犹豫,还是乖乖拿了篦子过来。席地坐下,因为人高大,坐在地上和坐在床上的妙龄几乎一样高。妙龄心里极不平衡的骂了句傻大个,动手开始梳理段傥的头发。
段傥有一头十分好看的头发,昨晚散开他发带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样好看的头发,就那样随随便便绑起来,真是浪费了好东西。妙龄有些小心,生怕篦子太密,弄疼他。
“大哥的头发真好,又黑又亮,我的就有些枯。”妙龄忍不住赞叹一句。
其实她并不会束发,只是女孩子在这方面总归是比男人要有天赋的多。她很小心,可还是拽掉了段傥好几根头发,段傥没吭声,她自己倒一惊一乍的。每次拽到头发都先是哎呦一声,紧接着问,疼吗?段傥只是笑着摇头。
妙龄鼓弄了半天,总算是绾好了一个发髻。可是两人却谁都没动,也没说一句话。妙龄动了动身子,叫了声大哥。段傥转过头,看着面色绯红的妙龄,心里忍不住一阵旌旗摇曳,她是真的美。不论是京城朱雀街的初见还是山间清晨初醒,都让他惊艳。
“大哥,我想回去了。”
似乎是为了叫醒发呆的段傥,妙龄声音不大,可在这样宁静的时候,却显得突兀。段傥一愣,随即微微点头。
“我先去借衣服。”
直到段傥身影消失,妙龄才放松紧绷的身体。松开手,掌心一道深深的红痕,和两根墨色长发。刚才那五个字,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说出口才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困难。
人的一生会遇见很多人。你不知道那一次相遇将会是一场毁灭一生的纠缠,也不知道哪一场离别将会是此生念念不忘的永远。从前她自诩游戏人间从无烦忧,可是遇见段傥,她总是在挣扎纠结。似乎只要和他有所牵连,便什么都难以抉择。
这次的匪患,如果不是涉及到段傥,她想她一定会听苏靖安的话,守在他身边,或者回京城依旧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她会信心满满的等着苏靖安回来娶她。可是现在,她很犹豫,她期望这些事和段傥没有一点关系,但是却不敢否认苏靖安和妙赞的话。她并非不相信别人,只是这件事她想要靠自己。但是,从昨天到现在,段傥对她的种种不掩饰的爱意,让她不得不承认,她退缩了,害怕了。她必须全身而退,才能保护住和段傥的这份兄弟情义,才不会伤害到他和苏靖安。
段傥在前院见到正要上山的周大伯,上前打招呼,说了些感谢的话。周大叔问及昨晚的小兄弟。
“你那小兄弟可真是了不得,不知道走了多远的山路把你这个哥哥给背了过来。年轻人,怎么喝那么多酒啊?瞧瞧你的大块头,亏得是个小伙子,若是个姑娘早都累吐了血了。”周大伯一点都不见外的和段傥开着玩笑。段傥微笑着点点头。
其实他昨晚并没有醉到不能走路的地步。只是懒得起来。妙龄背起他的时候,他忽然就更不想起来了,于是装作人事不省的样子。或许潜意识里,是想看看她会怎样做吧。妙龄背着他,看着辛苦。其实他开始一直提着气,不比她好过。似乎是装的成瘾了,也是真的累了,后来真的起不来了。他只记得妙龄帮他擦了脸,之后竟真的睡着了。就像他之前受伤时,她在他房中照顾他那几日,那时尚不知她是女子,竟也莫名睡得安稳。尽管知道她武功不好,处处需要人保护,但还是觉得她在身边,觉也睡的放心了。
和周大娘说明想要借件衣服给妙龄换上,周大娘有些犯难。
“老周的衣服都是些陈旧的。而且杨公子身量小,怕也穿不上。若是个姑娘家还好说,小女的衣服倒是有一套新的。这样吧,老周,你去隔壁李老爷家里看看,给借一套吧。”
周大伯点头正要去借。段傥却忽然笑了。
“不用如此麻烦了。阿凌便穿周小姐的衣服吧。”
周氏夫妇均是一愣,见段傥不像说笑,反而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周大娘先反应过来,笑着去取衣服。留下一脸莫名的周大伯和但笑不语的段傥。
段傥拿着一套女子衣衫进来,不等妙龄问,直接解释。
“周大娘说只有自家女儿有一套新衣服,周大伯身形高大,衣服你也穿不上。总不好让他们到处张罗给借衣服,我想,反正山中就你我二人。穿上女装也不妨事。等进了城,我们便买了新的换上。”
妙龄眨了眨眼,无奈的点点头。
有半个多月不曾穿过女装了,忽然看见,竟觉得别扭得很。不过自己那件无论如何是不能穿了。
段傥早识趣的退出去,留妙龄一个人在屋子里换衣服。小院里种了几棵枣树,已经见红了。段傥伸手摘了两颗放在嘴里。
“公子。”
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妙龄正在绾发的手一顿。不禁侧耳去听。
“翠环请公子安。我娘亲要我给公子送热水过来。公子洗漱之后,请到前厅用饭。”
清脆的声音,就好像是这山间的鸟儿,声音里都带着愉悦。妙龄不禁想到暖香阁的柳翠儿,都说她声音动听,不知比这个翠环又是怎样。想想忍不住觉得可惜,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就这样一走神的功夫,门外已不见了声响,妙龄仔细听,也没听到声音。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脸。换了女装,人也看起来娇媚了许多。只是这头发,没有发钗,不知道该怎样绾才好。索性都编成小辫子吧。就像小时候母亲给她编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