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喜欢（1 / 1）
“你跑啊，笨蛋。”
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一句原本不属于我对话草稿上的话，但自然而然的，这句话就溜到了嘴边，被我笑着说了出来。
我估计自己的表现真的是不能更帅了，因为我得到了意外的惊喜效果……
这只呆滞的笨蛋竹马，在打破沉默后的第一个反应动作，是扑上来抱住了我……还穿着睡衣的他，头发乱糟糟的他，没刷牙的他，比我矮半个头的他，扑到我身上，双臂搂着我的脖子，这样抱住我。
抱住我……哭了。
你真当自己是水做的啊……这是在走廊啊……不是拍言情电视剧啊……别这样啊……哭也别出声啊……快停止……喂路过的那位仁兄！不要拿手机拍啊！这有什么好拍的啊你是八卦女吗！都快住手……
我有点尴尬，笨蛋竹马，果然是笨蛋的反应……他的小脑袋埋在我胸前，我能感受到他的哭泣带来的振动，我猜，过几分钟后他就不好意思把再把头抬起来了，羞的。好吧，为了减少他的尴尬，我就让他多埋一会吧。
我一只手还提着蛋糕，还好行李只有一个书包，背在了身后，还有一只手可以拍拍他的后背，安抚安抚他激动的情绪，顺便以别扭的连体姿势把他带进门，关门说话，避免围观。
看刚才掏手机拍男男拥抱的那位仁兄的八卦劲，估计我要在他们寝室楼出名了，笨蛋竹马……估计要更出名了。
“够了没有啊？”我还被他抱着，只能一只手关上门，也不方便挪两步去放下手里提的蛋糕，只能无奈的催他快起来。
“……”他好像想出声的样子，但努力了一下估计只能发出呜咽声，就放弃了说话，快速的从我怀里退出去，背过身去使劲揉眼睛。
我也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就趁机打量了下他的宿舍，真是……不一般的乱啊……同样是六人间，却因为太乱而显得比我们宿舍拥挤得多，桌上东西摆的满满的，床上也都不整齐。宿舍现在只有我和他在，我来之前估计就他一人在睡觉，但是六张床只有一张叠了被子，还是一看就简单团了团的叠……住惯了被洁癖加整理癖小二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宿舍，在这里，即使有因为笨蛋竹马卧室前科而打下的心理基础，也被他们的乱小小的震惊了一下，果然人和人区别很大啊。
我瞬间放弃了蹭他宿舍住的想法，决定拉他一起去酒店陪我住两天。
“刷牙洗脸穿衣服，走。”我简洁的下命令，业务一点没生疏。
“啊？”他呆滞地问，显然还不在状态，刚才估计在苦恼要怎么对我开口说话，但是没想到直接接到我的命令。
“这是你的床吧？你敢不敢整的更像猪窝啊，人家现代化管理的养殖场猪宿舍都没这么乱吧，皮痒又找揍啊，快换衣服！”果然，我根本不需要对笨蛋竹马打什么对话草稿，一切船到桥头自然直，手到擒来的掌控感。
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床铺，他的衣服，把他和被子团在一起的衣服扯出来丢在他脑袋上，催他捯饬自己去。
“啊……哦……呃！你怎么来了！”连续三个无意识发出的拟声字，表明他思维的混乱，神经的大条，逻辑的不在状态……嗯，终于想起来问我了。
“过生日啊，没看提着蛋糕吗，早上飞过来的，明天下午飞回去。快点的别磨蹭！”我试着温柔并且笑着对他说话，但是温柔和微笑被传统的严厉打败了，我不自觉的吼他……我怀疑，笨蛋竹马是不是有被虐倾向，被我虐了这么多年，居然还喜欢上我了？神经得有多粗。
“哦……哦……”他哦的两声一声比一声小，低头挪到他床前慢慢换衣服。虽然背对着我，但我看见他藏在发梢里的耳尖，红了。
不会又哭了吧？我担心……他真是比水做的女生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不对，是比现在被叫做“女汉子”的那种生物还要像女生……但是，想到他被我整哭了，我居然有种诡异的开心？好奇怪……精悍学长快救救我，这是不是变态前奏！
看他慢腾腾的动作，乱糟糟的床铺，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把他们桌上摆的乱糟糟的杂物挪了挪，腾出点地方小心翼翼的放下蛋糕，然后上手收拾他的床铺。不对，首先是上手收拾他的着装！
他那别扭着扒拉睡裤的样子简直看着来气，我一把把他推倒在床，扒下他的睡裤帮他换衣服！
“啊！干什么！”他尖叫。
“你慢不慢，脱个睡裤你当脱宇航服吗，快穿！遮什么遮，哪我没看过啊有什么好遮的……啧啧，长肉了啊看你这肚子！”好不容易见到这笨蛋，嘴瘾一定要过够！
其实笨蛋竹马没怎么长肉，还是从前那样，爱吃不长膘，也不知道那么多食物消化到哪去了。他的肠胃不算很好，虽然吃得多，但是稍微吃的油腻一点就容易闹肚子，以前那些劣质奶油做的蛋糕年年让他闹肚子。今年我特意查了很多店铺的评价，找了家优质真奶油做蛋糕的店给他买蛋糕，如果这样他还闹肚子……那以后就不让他吃奶油了吧。他会抗议？无效，镇压。
把好不容易换好衣服的他塞进洗手间去洗漱，我帮他收拾乱糟糟的床铺，还好他在下铺，免得我爬上爬下的麻烦。整理着他的被褥，他的衣服，他的杂物，鼻尖是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属于他的气息。我突然间有回到过去的穿越感，就像以前偶尔进他的卧室，看不过他乱糟糟的猪窝，一面催促他收拾，一面自己上手给他整理。
有些感觉，产生怀念亦是留恋，这种代表亲密的接触，其实我很留恋。
我好像用了很久很久，因为他的疏离，才发现过去被自己忽视的留恋。
“留恋”是“喜欢”吗？不清楚。但是这种欲望说，“想要”。
“想得到的，和不想失去的，都需要追逐，没有其他借口。”
精悍学长的教诲被脑海自动回放，再次告诉我，不追逐，就失去。
那，就去要吧。
简单收拾了下笨蛋竹马的床铺，从他的衣服箱子里拽出来一条他的内裤塞进我书包里的内衣袋，又揣好他放在床头书架上钥匙、钱包和手机，把他的外衣甩在刚从洗手间出来的他身上，提起蛋糕直接拽他走人。
“哇等等……干什么去……”他惊慌的想挣脱我。
“到了再说，穿好衣服，风挺大的。”我不想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的安排，因为看他迷茫着惊慌的样子很好玩也很可爱。学长，我果然有点不正常啊……
这座海滨城市的位置相对正宗的南方海滨还要偏北一点，冬季虽然没有北方温度那么低，但是海风大起来很凉，笨蛋竹马这种弱体质的生物，估计吹两下凉风就感冒了。
我们在宿舍楼下遇到了笨蛋竹马的舍友，我一眼就认出了这家伙，微博照片上和笨蛋竹马搂搂抱抱、说说笑笑的一个家伙，长得一脸猥琐样，哼。
笨蛋竹马结结巴巴的对他解释今天会不在宿舍，午饭晚饭都不必等他了，那家伙居然还拿怀疑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是要拐走笨蛋竹马的坏人一样！哼，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在哺乳期呢！
“你今天白天至明天下午的两天一夜都不会回宿舍，跟我一起去过我们两个的生日，解释清楚啊笨蛋。”我冷冷的补充，不着痕迹的瞪了那猥琐男一眼。
“你过生日？今天？”那猥琐男惊讶。
“啊……忘给你们说了……等回来请大家吃饭……你快回去吧，笔记在我书架上你叫老大自己找。”笨蛋竹马对他解释。他没告诉他舍友今天过生日，那是忘了我们共同过生日的日子，还是怎样？哼。
我拽着他走了。
“老大是谁？”我问他。
“我们宿舍最大的，前两天请假缺课了，说今天要借我笔记来着。”他被我牵着，小小声音的解释，一味低头走路，好像路边的风景多么不堪入眼似的，眼光除了盯着地面再不敢偏移。
“没告诉他们今天生日？是不打算今天过了？”我直接问了出来。
我真正的生日其实是在这之前，但那天我没告诉舍友们，那天和普通的一天一样，我普普通通的度过。我一直把我们共同过生日的这天当做自己的生日纪念日，如果笨蛋竹马的疏离坚定到忘了今天，我想我会很生气。事实上，我已经因为“他忘记了”这个猜测而生气了。
“没……没有……哪天都没想告诉他们……觉得不必特意过生日了，所以都没说……”他声音更加怯弱的解释，还带点着急的意味，仿佛怕我误会他忘记这天一般。反正我就听出了这层意思。
“没忘就好，忘了就等揍吧。”我心情不自觉的转好，看着他低下的小脑袋笑着调笑他，或者说，调戏他。
这种反应很好，即使他不看我，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仿佛想逃开一般，但那感觉与疏离不同。有种逃开，叫欲迎还拒，和疏离的逃开不同，有半推半就的指导效果。意思是，我一推，其实他就从了。
带他打车到预定了房间的酒店，十二点已经过了，原本订的房间被取消了，但还好现在不是旅游季，客人不多，重新再订一间也不费事。
“那个……我晚上也住这？”他弱弱的问。
“不住这你想住哪？去KTV过个通宵也行，只要你不瞌睡。”这家伙是KTV睡觉族，中学生们刚流行唱K的那会他很是人来疯的跟别人去了几次，但慢慢的就不爱去了，说是没意思，别人一唱歌他就像听了催眠曲似的想睡觉。
“我……我可以回宿舍……这就一张床……”他脸红了，是想歪了吧，还是想做一些歪的事？
这家快捷酒店，是国外引进的新型住宿酒店，在青年人中因为舒适、便宜、便捷的特点很受欢迎，其实不能叫酒店了，他和传统意义上的酒店形式很不一样，房间较小且安排紧凑，但现代化的装修使内部设施齐全。房间类型有两张单人床的标间和一张大双人床的大床房，标间已经被订完了，只剩下大床房。看来笨蛋竹马是对大床有念头啊。
“你钱包钥匙手机都在我这，你今晚要回去住，那我明天就把这些都带走好了，刚好来这一趟花了不少钱，你的钱包手机就当补助了。”我争取把表情摆出笑眯眯的样子威胁他，不过估计笑得有些狰狞，他瑟缩了一下。嗯，看来还是不能太勉强自己摆出不熟悉的表情。
出了他们学校校门我就让他提着蛋糕，一路上我除了掏钱包付钱什么的，都一直牵着他的手，直到进了房间，我才松开他的手，一看，他的手都被我攥红了，倒是暖和。
放下书包和蛋糕，我觉得他思量了这一路，我们已经可以冷静的面对面了，就直接对他开门见山了。
“见我来很惊讶？”我摁着他坐在床边，自己搬椅子坐他对面，强迫他面对我的眼光。
“嗯……”他依旧低头脸红，但是镇定了许多。
“逃跑好玩吗？”我再次不自觉的用了冷冷的语气，虽然我心里想避免这种语气，怕把他吓跑。
“没有逃跑……”他眼睛又红了……拜托……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啊千万别哭了！
“我的拒绝，就让你决绝到我们都不用再说话了？你也考虑下我的感受啊，很莫名其妙的，突然被告白，你又突然的逃跑，我还愣着呢你就没影了……还有当初报志愿，你不是打算报帝都吗，结果又来了这里……逃得够远啊，连新手机号码都没告诉我……我不来主动找你，你是要一辈子避着我吗？”
我干脆把这些都说了出来，一直那样温吞的问他，永远问不出什么，还会把他吓哭了……对他，也许就要强硬的直球吧，会拐弯的花式抛球不适合他。
啊，但是直球也把他眼泪打下来了……算了，反正他哭惯了，我也习惯了……
“我……我怕你讨厌我……还不如看不见你讨厌我的样子……”他终于哽咽着说出来了。
他慢慢抽泣，满眼的悲伤，像是他告白的那个晚上，像是那晚他眼眶中蓄起的眼泪，终于流下来。
这画面，衔接的真好。我们仿佛没有度过这大半年的时间，我们仿佛还在告白的那晚，仿佛未疏离，仿佛，他在等我的答案。
讨厌他？他的告白会让我讨厌他？
也许与众不同的性向，让他从高中开始就越发敏感吧，害怕被发现，害怕被歧视，害怕孤单一个人……但他从来不孤单啊，我从未有讨厌他的情绪。如果讨厌，那发现他的性向时我就会疏远他，做到悄无声息的绝交，如果讨厌，那一次次占用我时间的周末补习就会被我拒绝，不给他来串门的机会，如果讨厌，怎么会一直照顾他，在意他……如果讨厌，怎么会在意这么久，怎么会来找他，怎么会坚持第十八年一如往昔的共同过生日。
怎么会讨厌呢，笨蛋。
我突然想问自己，当初为什么拒绝他的告白。但仔细回顾，就发现当初的自己，肯定会拒绝。
因为那时未发现这么在意，那时不理解这些在意，那时，不会“喜欢”。还好，一如当初的决心，我学会的还不算晚。不想失去，和充满“相伴”的欲望，也可以说是“喜欢”吧。
“我现在要对你告白。”我平静的对他说，就像当初拒绝他告白的语气，那般平静。
“啊？”他呆呆的惊讶，呆呆的发声，呆呆的看我。
倾身向前，顺势把他推倒在床上，压着他……我在他耳边说：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