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次日，陈晓珂去了小小的家，那里没有人住，只有一片黑漆漆的空房子，是火蔓延过的痕迹。她向里走，推开已经歪斜的门，看见里面的一切都埋在灰烬里，她想小小的尸体会不会也这样。院子的空地上摆着张靠背椅，那是火的源点，小小的终点。陈晓珂朝着靠背椅走过去，在眼角的余光里，她看见了小小，小小远远地站着，看着她。陈晓珂对着小小蹲下身子，伸出手，示意小小过来，但是小小没有，她又散成了雾。陈晓珂已经再也不害怕了，她的内心被愧疚和同情占据，还有些许的愤怒。

她找过人问过当年的事情，他们说警方没有找到小小的尸体，甚至连徐招娣的影子也没有找到，也许还在屋子里，但是他们不敢靠近，那夜夜都有哭声传出的屋子。陈晓珂在这个房子里找了很久，几乎翻遍了每个角落，但是她什么发现都没有，所有痕迹都烧毁在大火里。现在她在的是后院的仓库，那是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她不期望能找到什么，因为连警方都找不到。

仓库里很阴冷，与外头初夏的热形成截然不同的境界，好似是盘踞着什么的样子。陈晓珂走在里头，时不时抬起头，她总觉得上头有什么。这个仓库很小，与其说是本来的大小，不如说是这里堆积着的杂物，令它看起来格外拥挤。这里的东西堆得杂乱，根本区分不出东西的类别。陈晓珂看着这个仓库，满心的只有疑惑，她不懂，因为在她仅有的回忆里，她对这个仓库毫无印象，可能是在她离开后建成的，可又是为甚？如果是为了放东西，那么在仓库建成前，它们是放在哪里了呢？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像蜘蛛、像蜈蚣、像毒蛇，爬到脖子上，蜘蛛张开它的嘴，蜈蚣耍起它的尾，毒蛇昂起它的头，陈晓珂猛然转过头，“砰——”，仓库的门就关上了。

黑暗席卷的世界，恐惧围绕在身边，陈晓珂想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可是按了好几次电源键，她的手指颤抖着无法使力，那小小的电源键一点也没有按下去。黑暗将仓库的容积无限拉大，陈晓珂感觉像是站在无人的荒野，而蛰伏的危险，可能从四面八方而来。陈晓珂蹲下身子，慢慢后退，直到碰到了仓库的门，她庆幸没有走得太里面，她蜷起身子，这让她感觉好些。她又一次尝试打开手机，手机终于有了反应，光亮起，照亮了面前的角落，却让她更加害怕。杂物堆积形成的阴影，四周没有被照亮的角落，这种仿佛暴露自己位置的行为，这都让陈晓珂的神经猛然绷起。

她突然想到了这个仓库的窗户，是的，在进来后的亮光，大部分来自这个仓库的窗户，和门外进来的光没有过多关系。她不敢，不敢将手中的光关上，也不敢将手中的光对准窗户，她仿佛已然知晓了那里有什么存在。她把手机揽在怀里，揽住就剩下的一丝救赎。这时，一丝细微的光照射进来，投在闭合的眼睑上，染出一片红色，陈晓珂睁开眼，很不适应地往光源的地方看去，她看见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它的四肢扭曲着支撑起她的身体，让它可以用相比爬行的姿势行动，它的左眼被人剜去，身上都是烧伤的痕迹，它的头发只有几根耷拉在脑袋上，而比这一切都更让陈晓珂震惊的是它的身份——徐招娣！

陈晓珂看见它的时候，感觉很惊恐，尖叫声哽在吼口，将出，但随后陈晓珂却发现，它拼命地挤在窗户上，离得自己远远的，似乎很畏惧自己的出现。发现这点的陈晓珂试探着站起身，往它那边挪了两步，它看见陈晓珂的接近，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啸，更努力往窗子上挤，仿若是下一刻便会挤碎玻璃。陈晓珂确定后就往右边走，她以一种围超的方式，绕着仓库走，将徐招娣从窗户前赶走。

光明再一次降临，陈晓珂缓了一口气，她转头想要试着逃离，就在她转身的一刻，她的呼吸静止了。她看见门口有一摊水迹，而小小就站在那里，她微笑着看着自己，她走过来牵过自己的手。陈晓珂有转头看向徐招娣，发现它竟是缩在了一个角落，浑身颤抖。陈晓珂不敢置信地看着向她慢慢走来的小小，她急速后退了两步，抵在杂物上。小小没有被烧死，被火烧的是徐招娣，那徐招娣是谁烧成这样的，这个答案不用问了。

小小撕碎所有温情的假面，一如开始的梦里，那副狰狞的样子。陈晓珂看着小小，她哽咽着流下了泪，模糊不清地问：“为什么？”没有回答，小小依旧慢慢地朝她走，她走到了陈晓珂的面前，用手抚摸着陈晓珂的脸，从额头到下巴的冰凉。她轻轻拉过陈晓珂的一缕头发，温柔得一如当年。陈晓珂闭上眼，她无法感受心脏的跳动了，因为整颗心都在颤抖，陈晓珂不敢轻举妄动，就连正常的呼吸也放弃了，那微薄的，像是被挤压的空气进入肺部，带来恍惚的眩晕感。

“砰——”陈晓珂的耳朵里传来这样的声音，她的心也随着这声音猛然收缩，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那个人温柔地将她圈在怀里，埋在她耳畔，喊着她的名字，一声、一声，她的世界恢复了平静。沈渊圭看着晕厥在怀里的陈晓珂，他抬起头，用泛着猩红的眼，看着面前的小小和徐招娣，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是抱起陈晓珂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