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虞兮虞兮奈若何（2）（1 / 1）

“陛下，茶。”睁眼，他接过梓城递来的滁菊，刚刚好的七分烫热热地暖着他的心。经历过方才的惊心动魄，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了。

将两个孩子送回去后，秦奭便同梓城一道回重华殿，他仔细地盯着沈梓城的脸，仿佛有好几年不曾这样细致地看看她了，“阿梓，其实这些年你都没什么变化。”

沈梓城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颊，自嘲道，“圭儿和臻阳都长大了，怎么会没老。”秦奭想去牵她的手，却被避过，尴尬地悬在半空，“呵，你哪里老了，还不是和刚进宫时一样怕羞。”

苦涩像是浓墨入水，一点点在两人的心里晕开了，其实都知道，这哪里是怕羞，而是像天堑一样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生疏。

他边起身向内殿走，边拣起话头，“卿卿渐渐长开了，也越发像你，孤打心眼里疼这个孩子。”这话若是搁在从前，梓城定然感动，只可惜时过境迁。

“有陛下疼爱，是臻阳的福气。”她跟在秦奭身后回答。

秦奭审视着内殿里的贵妃榻，绣床边的玉如意，最后目光被妆案吸引，“阿梓，你还留着？”破碎支离的赤金牡丹仍然留在案前，甚至都没有落灰。

“不敢忘。”她说得平淡，心中却是波涛连天。只怕一个忘记，就被推进深渊，永不超生。

这话听进秦奭的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他问梓城，“其实，你从没离开过孤，对不对？”要了滔天权势，要了富贵荣华，要了如花美眷，末了，他竟还要一份真心相待。

“只有你舍命救孤，是孤从前不该疑你。”当下，这句话仿佛出自肺腑般真诚。

梓城的心里默默道，我情愿将这条命送你，了结你和沈家的所有关联。此后，姑母怪不得我，姐姐怪不得我，我也不会再怪我自己。

她没有解释，而是顺从地被秦奭揽进怀中，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和记忆里一样温暖，和记忆里一样冷酷。

一抷黄土，再撒上一捧泪。那个她用生命中所有美好相待的爱人早应该和从前的阿梓一起埋葬。

当昔时的恩爱缱绻被现实剥去温暖甜蜜的外衣，连爱本身都会变得面目可憎。

侯以桢睨一眼愁眉苦脸的王六海，从一只雕花小盒里捻出粒红丸，反复打量，“你急什么，来日方长，陛下是绝离不开本宫的。”

代王逼宫兵败一事，非但没收束住民心，反而惹来非议，皆道今主之昏庸，虽代王是为亲子，亦不能忍。朝廷迫于压力不得不中止变法，可贪佞未除，贫农失所，民怨不平，一时间各地义军揭竿而起，矛头直指王都而来。

此后一连十几日，秦奭未出垂治殿。当鸾镜说起长公主日日在垂治殿外为大殿下求情，却遭陛下驳斥的事情，传圭正好来重华殿给梓城请安。

“大哥虽犯错，却情有可原，着实是父皇……”

梓城连忙打断他，“圭儿！”

传圭见母亲正色，觉得自己没说错，但也只好低下头不说话。

虽则欣慰，然梓城心里却对儿子有着隐隐的担忧。“圭儿，你长大了。该知道什么能说出口，什么不能说。他是你的父皇，更是你的父亲。”

“秦传圭是父皇的儿子，更是一国的太子。”他的倔强目光里散发着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