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风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2)(1 / 1)
这一年多,王白露饶是心境平和了许多,听说沈梓城受了这么多委屈,也忍不住说她傻,“你这哪里是防着他?明明是自束了双手双脚,任那凉薄人宰割。我父亲也道沈伯父为相清明,我们是粗人,有一分说一分,他不该如此对功臣,咱们五姓七宗哪有不感觉心凉的?”
梓城抿唇道,“如今一切过去了,父亲和我只求沈家上下都平安。”她拍拍白露的手,“还好是你父亲继任,还好如今你也回来了。”
王白露明白她所指,“我也听说了那位昭徽夫人父女俩的事儿,可万万想不到是从前那位哭哭啼啼,娇娇弱弱的广陵王妃。”
顿一顿,梓城勉强地笑道,“画虎画皮难画骨。”
未免她伤心,王白露捡了家常事来说,打发辰光,“你可还记得我有一兄一弟?”梓城扑哧一笑,“当然记得,处暑,大寒这样的别致名字,怎么敢忘?”
王白露佯气道,“好好地说事,你却拿我打趣儿。”梓城忙不迭赔礼,“你说,你说,我封住嘴便是。”
“我兄弟两人皆娶妻了,下一辈儿里也繁盛。可奇处就在于,两房一连七个全是小子,直到去年我嫂嫂才生下了一个姑娘,全家都捧在手心里宝贝着。前几日我一看,还真是个玉雪可爱的娃娃,拥在一群哥哥里头,可扎眼了。”王白露笑道。
“去年?可不就是和臻阳同岁?”王白露点点头。“是呢,比臻阳大上两月,小名儿也像,叫晴晴。”
梓城又憋不住要笑,“敢情你一家要将天上有的全包下,上一辈儿是节气,下一辈儿又是晴又是雨的。”
王白露作势要打她,两人笑笑闹闹,不一会儿也就到宫门口了。两人皆颜色一凛,沈梓城按住就要起身的王白露,“你再度回宫,要风风光光的。我先下,再接你下来。”
“你知道的,我本不在乎这些虚礼,回不回来我也不在乎的。”王白露是真不在乎,可宫中的人见风使舵,既然回来了,就不能没有个姿态,做这些虚礼。
“我明白,总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了,也不能让人看低了你这位贤妃娘娘不是?”梓城先下马车,转身想伸手接下王白露,却见面前站着秦奭,他怀里还抱着瓷娃娃一样的秦缘卿。
缘卿看见梓城,眼睛张得圆圆,“母妃!”,伸手要她抱。梓城看一眼秦奭,抱过缘卿,退到一旁。
秦奭掀门帘,向里头伸手,“一路辛苦了,贤妃。”王白露有些局促地将手递给秦奭,走下马车,看见小缘卿在母亲的教导下唤她“姨母”,尴尬的脸上才出现了笑容。
听闻秦奭亲自去迎贤妃回宫,侯以桢砸了正殿里的一只青花瓷瓶。听说昨夜特地去曲台殿看了臻阳,还带去迎贵妃回宫,侯以桢又砸了殿角一对掐丝珐琅烛台。
王六海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哟,这得砸了多少银子。跟着派出去的宫人又回来报,陛下送贤妃回含章殿了。这下王六海耐不住了,跪在侯以桢面前,托着那柄翡翠白菜,劝道,“娘娘,娘娘,您息怒,犯不着和物什置气阿!咱们想法子将陛下引回来便是。”
这厢闹得鸡飞狗跳,也扰得邻近的含章殿不得安生。王白露蹙眉,抬首问秦奭,“陛下,如今住这延年殿的是新人么?”
秦奭也听到了动静,面露尴尬,“不算是新人,就是从前的元静居士。”还没等王白露接话,王六海就哭丧着脸进殿来,“陛下,夫人看着不好阿!”秦奭气他没规矩,又碍着王白露,只道,“夫人不好,来请孤做什么,召太医去!”
一次也就罢了,两次,直到第三次,连王白露都哑忍不住,不禁柳眉倒竖,“没长眼的奴才,以为含章殿是你家的院子么!”
她向秦奭说,“陛下还是快去看看这位夫人吧,这样下去含章殿的门槛都被踩烂了。”说罢,还冷冷斜一眼瑟瑟跪着的王六海,惊得他一身冷汗。
攒了一肚子火气进的延年殿,秦奭正欲斥责侯以桢的不识大体,可见她一脸苍白,只披了一件单衣,倚在床边,愣愣地流泪的模样,却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
“你又怎么了?”半晌他才挤出一句半生不熟的话来问她。
侯以桢听见秦奭的声音,泪立时落下,“陛下……”,她顾不得添衣,赤着脚几步上前,扑进他怀中,“陛下……陛下……桢儿是依附着陛下这颗大树生存在世上的藤蔓,若是陛下也不要我了,我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秦奭见不得人落泪,侯以桢哭得像是泪人似的,当真我见犹怜,他也不免心软,“许你的一世喜乐,孤不曾忘记。”他拍拍怀中轻颤的人儿,“孤不曾忘记,你也别多想。”
沈鸿平在朝堂上的力量一度让秦奭感到无力,他甚至渐渐开始怀疑沈梓城与他同袍而战的那些年,是不是也包藏着染指朝政的野心。
对枕边人与亲舅舅的猜忌和怀疑让秦奭更加孤独,时常在深夜走到铜雀台,他能相信又能倾诉的人只有早逝的妻子,直到有一次,在那里遇到了侯以桢。
她一点一点熨平秦奭心里的疙瘩,也在他的温暖中破茧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