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奈何明月照沟渠(2)(1 / 1)
屏退众人,足足一刻,梓城只是静静地听赵乐枝说。不知不觉一盏茶便饮尽了,她放下茶盏问,“这丫头也太傻,将本宫也蒙在鼓里,倒只你心细,可这桩桩件件真能一招致命?”
赵乐枝上前添茶,柔声道,“娘娘安心。刀稳稳地悬在德妃的脖子上,她逃不出您的手心。”沈梓城看着她成竹在胸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从前在秦奭身边的自己,她点点头说,“有你在,本宫自然放心。”
笑意褪去,赵乐枝在沈梓城面前屈膝跪下,认真道,“妾身本卑贱,连荣哥儿也不能养在身边。贵妃娘娘恩德,妾身万死难报。”
沈烁城死后,沈鸿平虽然让荣哥儿认祖归宗,却不承认赵乐枝,将荣哥儿养在儿媳崔氏那里。若是她强行要将孩子养在身边,想来沈鸿平连孙子也不会承认了。然沈梓城不仅让她自己带荣哥儿,还给了赵乐枝二夫人的名分。
纵然赵乐枝是清倌,可让沈氏这样公卿大家纳一个□□进门,沈梓城着实也是顶住了不少压力,来自父亲沈鸿平,嫂子所出身的清河崔家以及众世家大族。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值得。
梓城虚扶她一把,道,“本宫在,便能保得你。”她话锋一转,“交代你做的事情,进展如何?”
赵乐枝显然是准备的,“娘娘列的几位大人如今最宠爱的姨太太皆应承了,”她的笑意更浓了几分,“连侯侍郎家的八姨太也应承了呢。”
侯侍郎?梓城抬眼问,“可是侯尚方?”赵乐枝点点头,“正是。”
“那你便好好招待她们,短了什么缺了什么,知会管家便是。父亲那里,本宫也说过了。”闻言,赵乐枝颔首,见梓城疲乏了,便告退下。
她方走出几步,就见秦奭大步走来,行走间都带着风。
“陛下长乐未央。”她艳若桃李的脸庞无疑在瞬间抓住了秦奭的目光。
他停下脚步,“起来吧。”这种眼神,赵乐枝见得太多,冷得像数九的寒霜,看不见半分真心真意。
没有过多停留,秦奭走进去,赵乐枝向殿外去。外头阳光明媚,云雾稀薄,光晕一圈一圈拢着不远处的铜雀台。
到底是一母同胞,贵妃与她的夫君沈烁城,不光是样貌,连眼神都如出一辙。沈烁城虽然在世人眼中一事无成,可对于见过太多男人,经历过太多虚实的赵乐枝来说,那样能从清亮眼神中一眼看到的真心,就已经是今生最美的邂逅。
回想起刚才秦奭的眼神,她回头看看恢弘的重华殿,又看看眼前的铜雀台,眉心微蹙,这样一个男人竟还能得到了沈家姐妹俩的倾心。
外头温暖和煦,可是重华殿里头却是一刻比一刻凉。秦奭坐在主位上,冷冷地看着殿下的沈梓城,“你起来回话。”这个称呼及其陌生,亲近时他唤她阿梓,生疏时他称她贵妃,从不用这个字——你。
“满襟那丫头招了。”他冰凉的话语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沈梓城本就光明磊落,“那便请陛下严惩不贷。”秦奭的目光依旧冰冷,“你难道不怕?”
“未做亏心事,何必要怕?”她像是听了个笑话。
空气凝滞了半晌,秦奭开口,“那孤便把这丫头交给贵妃来审,务必让她吐出来,是如何与德妃勾结,毒害昭徽夫人的。”几个字他说得极为清晰,昭徽夫人。
“昭徽夫人?”她需要他亲口的确认。“方才孤封的桢儿,这样的事,不能有下一次了。”秦奭的声音软了下来。
先斩后奏,前头忙作一团,后头秦奭一道旨意下来,任是百官,还是沈梓城都来不及阻挠,“昭其徽徽,这样好的封号,陛下想许久了吧。”沈梓城淡淡地说道,没有恼怒,也没有冷嘲热讽。
她厚重的髻上依旧罗叠金玉,没有一点秦奭记忆里的阿梓的样子,是让他感觉到完全陌生的人。
虽然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供,但秦奭仍然觉得这件事与沈梓城脱不了干系,仿佛她就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现在,她整个人从眸子到呼吸都是冰冷的,拒人千里,秦奭突然有些怀念以前的阿梓,放一杯七分烫的滁菊在他案上,巧笑倩兮,眉眼弯弯。
“这件事,没与你商量,乃孤的不是。”从前并不深究,可是如今,秦奭的每一次温柔都让梓城不得不怀疑他的目的。
沈梓城再拜道,“陛下主宰天下,何来不是。”语气淡漠,恭敬合度,在秦奭听来却不是滋味。
他看不见梓城低垂的双眼中透漏的精光,侯以栖布了一场好局,却将自己的性命送到沈梓城手里,煮熟的鸭子难道还能让她飞了不成?
一张大网正向侯以栖徐徐展开,可是在宣平侯府中的她浑然不知,站在一对新人的身边,如同她身上那件团花织锦长衫一样盛放出绚丽的风采。满心里都成算着,过了今日,宫中便属她为尊,宫外侯家更会风光无二,姐弟俩多少年的忍辱负重都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