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梦里不知身是客(1)(1 / 1)
本是自家人说说话的时候,未几,鸾镜就来通报,德妃娘娘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父女两人对视一眼,怎么这么巧?梓城想了想说,“鸾镜,你将德妃请到正殿来。请父亲先去暖阁里,我与德妃说话时,再将人领出去罢。”
如今位列四妃的侯以栖穿戴皆比从前华丽不少,她手捧着几本经书,步子迈得既轻又碎,像是怕惊扰到人似的。侯以栖眼见坐在殿上的是沈梓城,先是一愣,犹是恭顺地行礼。
“德妃今日来得正巧,算算咱们也有些日子没坐在一处说说话了。”她让鸾镜亲自给侯以栖奉茶,“是上次你喜欢的红芽佛手。”
侯以栖接过茶盏,捻起茶盖,吹散茶叶,呷了一口,“恩,好茶。”可是,她的目光一直在飘忽在殿内殿外,没一刻落在茶上。
“德妃在找什么呢,这样心神不定的,连红芽佛手和普洱都分辨不来了?”梓城笑着打趣她。
侯以栖被梓城问及,看一眼盏中红浓油亮的茶汤,可不是普洱么?“什么都逃不过贵妃娘娘的眼睛,”她递上那几本经书,“这几本经书是表姐亲手为太后娘娘抄录的,一路从隆阳观送来,特让臣妾亲自来呈给娘娘。不知太后娘娘是不是还在歇息?”
沈梓城本对这些佛经没兴趣,翻了几页,笑着对侯以栖说,“桢姐姐对太后的孝心都要将我比下去了不是?”她按一按感觉到酸软的腰肢,“现下,我父亲正让外头请的神医在为娘娘请脉呢,太后娘娘这样总是缠绵病榻,病势反复的总不是个事儿。”
她尴尬地地抬头,回答道,“倒是臣妾来得不巧了,打扰了太后娘娘的问诊。”沈梓城回答得得体,“无妨,德妃若是想亲手将经书送给太后,也可留下与我一同候着。”
侯以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俯身道离。腹中不适一浪接着一浪袭来,待德妃一出殿,沈梓城不得不撑着一旁的扶手上,一脸煞白。一旁的钩吻眼疾手快,扶过梓城,手已扣上了她的脉搏,“娘娘,您可服食过什么?”
送德妃出去的鸾镜见状也吓着了,“没有,娘娘早膳后便没有进过什么了。”进了长信殿后,所有接触过的东西都在主位边的几案上,一杯没有动过的普洱茶,和几本手抄佛经。
幸好恰逢每日来长信殿请脉的杜太医,众人几番手忙脚乱之下,将梓城安置在长信殿偏殿医治。
那厢秦斐避走,沈鹤平的一颗心刚放下,这厢边听到了梓城不适的消息,急着下床就要去看。
得知是中毒的症状,沈鹤平抓着拐杖的手渐渐因为用力而青白,“什么毒?”杜太医看着太后脸色不好,答得干脆,不敢多说话,“虞美人。”
钩吻递给杜太医一颗药丸,“请太医看看,此药可否保胎缓毒。”杜太医拨下一点细尝,脸上的喜色渐渐明朗,“快让贵妃娘娘先服下。”
鸾镜她们给梓城服药的间隙,沈鹤平打量着钩吻,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宫女,又眼生的很,她问,“你通些药理,是从前就在贵妃身边侍奉的么?”钩吻不卑不亢地答,“奴婢是沈府送进来的。”
沈鹤平放心地点点头,一拐一拐地走到沈梓城床边坐下,“你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床上的人并没有动容,双目紧闭,一层薄薄的冷汗浮在额头上。
而这个令阖宫震动的消息不日便传到了隆阳观,因为彼时的秦奭于泰山归途中,暂留在隆阳观内。看着送来的线报,秦奭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对面执棋欲落的秦宝衣见他神色不对,就问,“皇兄,怎么了?”
秦奭没有回答,将那张线报狠狠掷到地上,一个清秀的身影弯腰拾起,“陛下如何这般气恼?”温柔的语气正如春日细雨,润物无声,稍稍平复了他胸腔中的愤怒。
“贵妃竟被人下了毒!”这几个字像是秦奭从牙缝里费力挤出来的。秦宝衣悠悠地将黑子落下,一粒一粒拣起秦奭被吃了的白子儿,“贵妃如何?”
“还未可知,”秦奭哪里还有心下棋,骤然起身,吩咐周弼连夜回宫。一旁的侯以桢将展平的线报放回秦奭手中,说“阿梓和孩子都是陛下最亲的人,陛下是该回宫看看的,只是路上也不可急了,毕竟您的龙体最为重要。”
秦奭胡乱答应了,与秦宝衣知会一声,便立时踏上归途。皇上的人一走,整座隆阳观又只剩下几个姑子,清净得就仿佛前几日的热闹都是一场黄粱旧梦一样。
侯以桢踱到棋盘边坐下,“公主,陛下的心里好像一会儿有我,一会儿又没有我。”
秦宝衣拿起了白子思索,自攻自守,好像也得趣的样子,“别急,孤看得出皇兄是中意你的。”
侯以桢低头,摆弄着棋子儿,“陛下好像是真心在意贵妃的。她是贵妃,我不过残花败柳……”说着又是梨花带雨的模样。
秦宝衣见她那分感怀易伤,不免有些恼,“瞻前顾后,怕左怕右,你便不要争,不要抢了,甘心顶着个王妃的纸帽子,在观里做一辈子的姑子得了。”又自查话说得重了几分,补道,“孤也是为你好。”